《[体操]梅子绿时雨》韦鸢

149、第五十三章

　　总算有了正常的器械，每个训练组都铆足了劲儿，但呈现出来的效果却不尽如人意。老话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跳马自由操两项这么多天没好好练肯定会出问题。问题最大的就是“速成班出来”的秦望儿，跳马自由操全崩得惨不忍睹，成功率无限趋近于零。还有柳曦也够惨，继机场那天狂打喷嚏之后真的中招了，发了烧不能正常训练，所以章龄这几天真是着急上火得很。
　　中午吃饭，大家围坐在桌边，一个个脸色都不怎么好。
　　“来，元宝，快吃饭吧。”谢听兰强打精神开腔，“别太担心训练的事啊，你底子在这里，总会好的嘛。”
　　“澄子呢，澄子人哪儿去了？”简秋宁一扭头，想找徐若澄给同住的柳曦带份饭菜，“留下来训练呢？”
　　“没有啊。”秦望儿笨拙地拿着叉子，好不容易吃上了一小口肉：“刚刚出来的时候还看到她的呢。看，教练们都在那一桌坐着呢。”
　　“那不管了，元宝，我交给你一个任务，等下给曦曦送份饭去。”简秋宁微微一笑，挑起一蓬苦菊叶子和洋葱丝，正要往嘴里塞，一抬眼就看见萧关冷森森地板着脸走了进来，一惊之下叉子脱手，掉下来撞到盘子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都别吃了。”
　　萧关发起火来的时候最有威严，一双三角眼似睁非睁，眼角微微吊起，凌厉的气势如伺机而动，如即将出击的毒蛇。
　　“章导啊，你们女队的作风建设怕是有些问题吧。”
　　一句话重重地出口，整个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住了。所有人都大张着嘴，愣愣地看着萧关怒气沉潜的脸，似乎在思考“作风建设”这四个字的深层意味。
　　“还没到十八岁的小姑娘，就知道谈恋爱。还是队内恋爱，把男队员都给带坏了！”
　　只听“乒乒乓乓”一阵响声，章龄从桌后站了起来，衣角带倒桌布，一堆碗碟稀里哗啦地砸在地上，碎得血流成河。张卉跟着站起来，张张嘴，又张张嘴，好像想劝些什么，但又实在说不出口。

　　“审讯”是在训练馆进行的。站成两排的男女各八名队员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叫声此起彼伏，却无法给庄严肃穆到了极点的场面增添一丝搞笑的热度。
　　被萧关当场抓住的“情侣”，也不让人意外，是徐若澄和罗焕修。章龄直接对上萧关，如假包换的火星撞地球。
　　萧关率先主导了场面。他看向低着头的罗焕修：“你说说，你俩怎么回事？不要抵赖了，连你送人家小姑娘的生日礼物我都看到了。昨天晚上你给我说肩膀疼练不了去做个治疗，结果呢，你去队医那儿了吗？你给我跑出去。”
　　“没有！”罗焕修抬起头来吼了一声，眼中已经泛起了一点泪光。“我说了，没有！”
　　“你的脾气我还不知道？你不是心虚会这样顶撞我吗？我不是不让你们谈恋爱，不是不尊重你们的生活习惯，是不是？我是说，谈恋爱不能影响训练，所以不允许队内情侣。现在大赛当前，你自己的表现都不稳定，你倒有心思给人家小姑娘买礼物，还教人家小姑娘，你这不是违反队规吗？啊？你自己说是不是违反队规？”
　　一束鲜花被狠狠地丢在地上，缤纷色彩四散而落。粉黄色的包装纸，粉蓝粉紫粉红三色的月季，还点缀了碎碎的白色满天星。
　　“萧指导，不是他要来找我的，是我主动找的他，是我让他来指导我跳马的，您要打要罚，都冲我来！”徐若澄忽然昂起头挺起胸。她只穿着那件大家都看得眼熟了的黑色的砍袖训练服，最冷最暖的色彩里，包裹的是一个大家从来没见过的她。
　　“你……女队这是什么规矩！”萧关吼了半句，就被章龄的一个手势挡住。
　　“徐若澄，你转过来看着我。”平平静静地一句话，敲在耳朵里却是重得让人发颤。章龄平时严厉，但对徐若澄从来不严厉，甚至可以说是娇纵的。徐若澄转过身来，动作很勇敢很利落，可却一直低着头。
　　“看着我的眼睛！”
　　这一句狠得出了杀气，听得在场所有人都是心头猛地一跳。
　　“徐若澄，我问你，你对他到底有没有心思？”
　　这番直白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其中的分量局外人都能感知得轻轻楚楚，徐若澄浑身上下的颤抖都变大了一个幅度。简秋宁看她咬着嘴唇，竭力地让自己镇定，然后张开嘴，也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是的，我有。”
　　“好，你再说一遍。”
　　“有。”
　　“你混蛋！”
　　章龄手掌高高举起，结结实实地扇了徐若澄一个大巴掌，这显然是运足了十二分力气，她整个人都被刮倒在了地上，脸颊一瞬间就肿起了高高的红痕。
　　“章导……”张卉小小声地开口拦，“她是有错，但您别动手，您消消气啊，想怎么批评都行。”体罚这一套落后的教育方式，古早时代在体操队里还真的有，现在某些省队里或许还存在着，但自从两名女队的功勋教练因为用鸡毛掸子抽选手而被举报开除了以后，国家队里还真的杜绝了这种事情。
　　“你收拾收拾东西，回省队吧，我教不起你这样的学生。”章龄的手再一次举得高高地，又颓然放了下来。“要不是你没妈，我今天就打死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为了这点冲动放弃前程，对不对得起她。”

　　“今天男队本来是大拉练，定名单，现在好了，名单就这么出来了，拉练也没得拉练了。”杜明暖一脸的欲言又止。
　　“女队也没有悬念了。”简秋宁躺在床上，目光描摹着天花板上粉刷开裂的痕迹。“恭喜你挺进七人大名单。”
　　“我是真的没想到，章导能这么坚决地非要叫她回去。连陈导都求情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无法原谅的错误吧，现在大赛当前，说实话她还是挺有竞争力的，难道不应该给个处分以观后效，戴罪立功吗？再怎么着也不至于直接赶回省队。像萧导虽然非常生气，也说了给处分。但本来肯定是想把罗大哥留在名单里的，只是章导罚得严，所以没办法。”按捺不住八卦的天性，杜明暖一分析起来就滔滔不绝。“还有，骂得是真凶啊，吓得我胆都破了。哎，那个……那个，你以前听说过吗……就那件事？”
　　“没有，真的完全没有。我猜连宋宛宜都没有打听到吧。”简秋宁用力地摇头，“确实啊，想想她平时都是说她爸咋地咋地，但这也正常。所以说，其实章导还真的把她保护得挺好的。”
　　“唉，真的是，我都不忍心吐槽她了，为什么咱们队里一个两个都这么惨呢。”杜明暖小老头似的叹着气，“就是不懂，为什么她也是这方面的伤心人，还要对元宝这么不友好呢。这是，淋过雨的人要撕了别人的伞吗？”
　　“只怕是友好了。当时元宝跳360都跳不出，不是她想出来给钱激励的吗？也许是出于真心的吧，只是又不屑于好好表达。”简秋宁也只有叹气的份儿，“很久以前，我就觉得她跟她相处很不舒服，但那时候我的直觉就是她这个人小毛病很多，但是大节上其实还不错。今天她的表现，怎么说呢，是很不对，但是看着还挺热血的哈。”
　　“其实她说的也是实情吧，我觉得罗大哥看起来不像对她有感情呀，就是被冤枉了吧。”
　　“谁知道呢。”
　　“那好吧，也许徐若澄也不会回去，她省队还是很挺她的，不会这么好说话，而且比完世锦赛章导不可能还在气头上了。”
　　杜明暖聪明地避开了核心物证——那束花不谈。
　　那束花可不是一般的花，粉蓝、粉紫、粉红三色的月季配上满天星和粉黄色的包装纸，那是去年荆南世锦赛手捧花的设计啊。杜明暖不会忘记和队友们一起高举着这束花戴着奖牌看国旗升起的感觉。也没有忘记另一件小事：高低杠决赛后连拿三块银牌的简秋宁被调侃为“收银员”，罗焕修特地送了男团拿金牌的捧花给她。
　　今天，10月11日，是徐若澄的生日，也是去年世锦赛单项决赛第一天。
　　明天，10月12日，是简秋宁的生日。
　　“你们生日只差一天，所以是孽缘呀。”有一次简秋宁被徐若澄气得要命，杜明暖还是这样开玩笑安慰她的呢。没想到，还真的是一段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