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操]梅子绿时雨》韦鸢

146、第五十章

　　在忙碌而不安的一周训练之后，华国队的姑娘们收到的是一则令人哭笑不得的通知。大名单确实是出了，然而九个人的名字都在上头，好一个“说了等于没说”。
　　与此同时男队也“打包”了九个人前往巴黎的基地，连去年上两项砸两项差点砸没了团体金牌的曲刚也搭上了末班车。曾经宋宛宜还在队里的时候，仿佛说起过曲刚的八卦，提及过他的教练卫导乃是萧关钦定的“接班人”，所以去年他才能力排众议挤进了团体名单。不过比起难度兑现率不靠谱的跳自两项选手曲刚，今年他那位作为华国男队全能的希望被全力推出的同门师弟无疑才是卫导真正威力无限的核武器。当然，男队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和她们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听过就算过吧。
　　久经沙场经验丰富的章龄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今年的名单委实难以决断，但在陌生的训练环境之中、大赛邻近的压力之下，选手们仍能保持良好的状态更难，过早地作出舍弃，谁知道万一出了突发状况会不会捉襟见肘。再者，奥运会前一年的世锦赛一般来说竞争是最激烈的，别人到底藏了什么杀手锏不好说，对国际上其他队伍的状态有一个更深入的了解才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与章龄的谨慎相反，体操论坛里却是一片从未有过的积极论调。九个人如此难以抉择，在体操迷们看来不啻幸福的烦恼，恰恰证明了今年的人才储备够丰厚。加上第三次队测流出的精彩视频，几个重点队员都有进步、四个项目全有惊喜。去年如此青黄不接，又是“啃老”又是受到伤病袭击，都能跟美国队掰手腕到最后一轮才分出胜负，那今年岂非“格拉斯哥是我们夺冠的好机会”？
　　虽然美国队和俄罗斯队都有不少比过伦敦奥运会的名将回巢，听起来名头响亮得吓死人，但长江后浪推前浪嘛，咱们华国队可不带怕的！热度直线上升的“体操雷达”也发布了几种可能阵容的团体难度前瞻，不管用什么阵容，高平两项的集团优势都是睥睨众生。所以体操迷们的乐观还不仅限于团体，不少人都笃定地认为，今年的高平双金一定会是女队囊中之物，全能和跳自也至少能够拿下奖牌。
　　当然，这些话一句也听不到拖着行李出发前往机场的姑娘们耳朵里。排队、出示证件、过安检，乐观还是担忧，每个人的心理和表情各有不同。

　　候机的时间是全宇宙最无聊的。偏偏这一趟航班的出发时间好得不行，清清爽爽的大上午，落地玻璃窗外面的天空湛蓝湛蓝地扑过来，想要打个瞌睡混过去竟是一点睡意都酝酿不出来。
　　念及秦望儿还是第一次坐飞机，几个姑娘就七嘴八舌地给她科普。
　　“你平时坐车晕不晕啊？哦对了，刚才看你大巴上挺精神的，那应该就是没有这个基因，那就放心吧，坐飞机也没啥可怕的。”柳曦说道，“如果你实在害怕的话，可以在起飞的时候闭着眼睛捂着耳朵。”
　　“最好还是贴上晕车贴。”杜明暖做了个鬼脸，“你别小看晕机的威力啊，去年你的秋宁可是被折腾的不轻呢，是吧？”
　　“滚一边去，别胡说八道吓唬人了！”简秋宁看出了秦望儿的局促不安，眨眨眼暗示杜明暖收敛点，别真把她吓着了。“不过那个晕车贴确实很管用，用完了可以去找黎队医拿。”
　　“那个，秋宁姐，飞机的座位……是什么样的？”秦望儿严肃地点完头之后有些羞涩地发问。“跟火车一样的？还是跟汽车一样的？”
　　“呃……都差不多，让我看看你的机票——46A？46就是排号，从前往后数。A应该是靠窗座，等下你要是不喜欢靠窗座的话我们几个还可以换……”简秋宁耐心地解释着。
　　“啊？！”话音未落，正遗世独立地在另一头捧着杂志看的徐若澄忽然以鲤鱼打挺之势起身，尖锐的声音唬得几人都呆呆地望向她。“你们也都是四十六排的编号吗？”
　　“是啊，有两个47排，其它46排。这又怎么了。”简秋宁皱起眉头，徐若澄怎么又开始无理取闹了。
　　“你的也是经济舱？——”
　　“当然了，我们座位号差不多都是连在一起的，谁会搞特殊啊。你想换座位？”说起来，去年比仁川亚运会和南宁世锦赛的时候其实七个人坐的都是公务舱，不过去年国家队一起去比全锦的时候坐的却是经济舱。今年全锦举办地离京城近，坐的动车，也是安排的普通二等座。或许去年属于对她们双线作战辛劳的特殊照顾？总之简秋宁觉得这并没什么可挑剔的，反正客观地说，大家都是不到一米六的小个子，坐经济舱也不是不能接受，经费有限，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你以为是我要搞特殊化？”徐若澄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针锋相对：“告诉你，男队员坐得可是公务舱，罗大哥的座位在第12排呢。”
　　简秋宁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
　　“行了行了，这不是什么大事，澄子，少说两句。”柯润雨见势不好张嘴就要打圆场，然而这回别说徐若澄了，就是简秋宁也没买她的账。“你确定？”
　　“百分之百的确定——刚检票的时候我看到的，我没说是因为，我以为我已经是替补的命了，跟你们正选区别对待很正常。哈！没想到开出了个大的，是性别歧视。宁姐，你不是神通广大公平公正的好队长嘛，这事儿你怎么看？”
　　“徐若澄，你有毛病吧。”简秋宁还没说什么，杜明暖已经气得脸都红了，“你这么愤怒，怎么不自己去那边找教练说话，你怎么不给我们出头。你为难秋宁干什么呀你？又不是她买的机票。”
　　“我？给你们都升舱也要不了多少钱，我爸他们公司组织旅游也都坐公务舱，怎么着？”
　　“得了吧，你就是打嘴炮厉害，欺软怕硬……”杜明暖双目圆睁，是可忍孰不可忍。“有本事你……”
　　“没事，别说了。我去找萧导。”简秋宁一跺脚，把杜明暖的话堵了回去。
　　“喂，你疯啦？这不是摸老虎屁股嘛？！我跟你说徐若澄她就是在给你使激将法，你还真中计了？……”杜明暖吓得亡魂皆冒，没命地拉住好友袖子，“那个，怎么说来着，小不忍则乱大谋，……”
　　一语未毕，柳曦也绕到简秋宁身前，低声惶急地劝着：“这种事我们没理啊，男队是冠军之师，过往成绩好，理应待遇好，我们……我们成绩还是要差很多，你去说也没用，不能连累你。说到底，都怪我去年……没有比好……对不起团体……”
　　“行了行了，谁怪你了，出发巴黎的好日子翻什么旧账啊。”看到柳曦忽然就掉了眼泪，简秋宁和杜明暖又忙不迭地安慰起柳曦来。
　　“闹什么闹？！纪律性在哪里呢？”地上落下一道宽宽的黑影，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在背后炸响，这事儿啊，还真是躲不过去了。

　　“我们的经费呢，也是有限的，大家都坐公务舱负担不起。你们个子小，坐经济舱也可以，男队个子大一点，大家互相照顾一下怎么了，什么叫区别对待，我们怎么会区别对待。”萧关说话从来都不会是商量的语气。
　　简秋宁叹了口气，章导和胡导的脸都是铁青铁青的，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再继续死磕这个问题了，又不是不知道队里的德性，也不是不懂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然而柳曦还在哭，秦望儿的低落也是肉眼可见——想来她对于差别对待是最敏感最介意的了，她作为队长，怎么能容忍比赛还没开始，并肩作战的队员们就寒了心。
　　“我也没有顶撞您的意思，也不是说非得要升舱。就是男队几个选手也着实看不出块头比我们大多少，而且我们女队这边也有人晕机和有腰伤什么的，可能还是统筹协商一下比较合理。”她调动着全部的脑细胞，尽可能把话说得委婉，但也很清楚委婉的语气并不能减轻萧关的怒火。
　　“萧导，我把位置让给女队员吧。那个，我们兄弟几个也得有点绅士风度不是？大家能挺住的就把座位都让出来吧。”一直站在萧关身后的罗焕修忽然开口，身后闻知弦立马上前一步：“我也没问题。”
　　“我也没事儿。”
　　“嗯，我不晕机。”
　　“这倒也不用——”简秋宁下意识地还想客套。
　　“好，好。这是你们自己的商量，希望你们不要后悔。”萧关冷冷地笑着，甩下了这么一句话，随着广播里传出的提醒往头等舱登机通道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