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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食肆话素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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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南一家并不起眼的小食肆里,食肆店主被食客急得满头是汗。本也不大的一双豆丁小眼更是焦急得有些逼仄地眯成两条小缝,几近看不见。
而在他面前,一位穿着华贵的青衣年轻郎君正在无声地落着泪。
“客官,您别光落泪不说缘由呐,我家厨师确实因前几日家里有事回了乡,新近几日的菜式都是临聘厨工做的,水准或有参差……
“但应也不至于难吃至此。
“您若有哪处不舒坦了,便直与我们说,我们这个店里多的做不了,但是为您免去这餐吃食费用还是能做到的。”
小眼店家还在食肆中十分紧张地搓着手,而在他面前,青衣郎君还在徐徐落着泪。
站在青衣郎君一旁的褐袍小厮则率先说话了——
“店家,其实这也怪不得你的。城中近来三月不是突然下起了雨,我家郎君夫人于七年前便是在这雨天三月中故去的。
“那时夫人于家中闲坐,每逢三月春夏之交便最爱为郎君做这一口梅花汤饼与假煎肉。
“郎君今日见到这雨,触景生情,便又想起了当年夫人家中所做菜肴的滋味。
“可是您这素菜做的味道实在与夫人当年所做味道相距甚远,我家郎君睹物思人,便也就悲从心生了。”
店家听到褐袍小厮这番解释,瞬间了然。
可是,要让他们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小脚店做出如达官贵人家中主事夫人所做菜肴的味道,这不是为难他吗?
李家食肆店主李三郎于这小小食肆中一回想起近几日新聘厨工于食肆中所做的好事,就只得长叹了一口气,面露愁容,一筹莫展。
这几日,李家食肆原雇长工铺中主厨张大牛因家中有事从京返乡,料理家务。李家食肆临时聘用了不知名厨工陆二狗帮衬。
陆二狗来做事前本只是隔壁酒肆中打打下手帮忙做一些下酒菜的无名小厮。来应聘时却把自己吹嘘得天上有地下无,如活厨神下凡。
李三郎刚刚接手食肆经营事务对招工之事并不熟悉,大意轻信,便用高薪聘请他来。
可是请来后才发现,陆二狗除了吃饭什么也不会,做饭如打仗。
其熬粥能将锅底烧出一块炭来米是米水是水,烧饭永远烧焦一层米面未熟米底焦黑,烩菜烩汁难吃酸咸,炒菜炒肉油盐不放……
李三郎细数陆二狗这些天来于李家食肆中做出的恶事种种,已经不想再继续回想引己生悲。
要想让这样的厨工复刻出青衣郎君所吃过的家常吃食,简直是天方夜谭。
李三郎已经打算要跟青衣郎君具体商量理赔事宜了。
可是,也正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听到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自店铺内一旁座位上传了出来——
“这位郎君,不知您所说的家中令慈所做的梅花汤饼与假煎肉是何外貌是何口味,又有何特别不寻常之处?
“可以细细说来予我听。
“若是郎君描述详尽,或许我能将之一比一复刻出来。”
此话一出,整个李家食肆内仅剩的几人全皆愣住了。
铺中四人目光皆不约而同地朝声音方向处看。
只见李家食肆正右方,那位刚刚才吃完一碗糖糕粥,此时身上只罩着一套朴素灰白衣裙,脚上布鞋似还沾了灰,隐隐往外渗着水的女郎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
店家小二立刻就认出来了,这不也是他们小店里的客人吗?
怎么连客人也要来做菜了?
只见林语风徐徐往前走了几步,站得离青衣郎君、褐袍小厮及李家三郎更近。
“若是还需要其他菜,你们想要,详尽描述,我亦能尝试做出来。”
铺中四人瞬间目露惊意,一片哑然。
最先说话打破沉默的还是站在青衣郎君一旁的褐袍小厮:“娘子此言当真?”
“当真,为何不当真。”
林语风回答得干脆肯定。
“富贵,莫要多言,萍水相逢,食肆相遇,怎可冒冒然请一位尚在闺中的娘子为我做家慈当年于家中所做吃食,这是对娘子的大不敬。”
这时,方才一直坐在客椅之上默不作声,泪如水下的青衣郎君终于说话了。
青衣郎君是汴京城中有头有脸家族的族中嫡子,家教甚严。
其父母长辈从小教育其男女有别授受不亲,自小应当与亲族之外的女子保持距离,不可乱语不可乱视。
又怎会让一位第一次见面的陌声女子为自己做母亲小时候常与他做的家中吃食?
可是站在他身旁的褐衣小厮却瞬间急了起来,便见那褐衣小厮眉头紧皱声带哭腔地快速说了起来——
“可是郎君,你每每遇到春日雨季便如此睹物思人茶饭不食。老爷老太太每逢见你如此状态,便也跟着头疼。
“近几日又已经整整三日未曾进食。
“若是这素衣娘子真能做出您想要的吃食,您好歹能吃上几口不至于消瘦至此,回去让老爷老太太知道了也不至于如此心疼啊。”
林语风站在褐袍小厮身前,听着褐袍小厮一连串的诉苦抱怨,只得在心中暗暗感叹——
好家伙,原来古时候还真有如古书中形容般多愁善感伤春悲秋的人物!
上一世时,林语风父母在其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逝了,所以林语风一直体会不到家人亲切之感,也无法体会家人逝去的心情。
便听这时候站在林语风身旁的食肆店家李三郎说道:“郎君,既然如此,您便试着让这小娘子做一做吧。
“三天未曾进食,这可不是寻常人能支撑下来的事儿。
“小店所做吃食不合郎君胃口,也是小店照顾不周。此番小娘子做菜,便当是小店出金额外请娘子做帮手。
“娘子就是本店的临时外聘厨娘,郎君也无需顾忌礼数不周。”
李家三郎对青衣郎君说完,又转身对林语风毕恭毕敬地说道:“那这位娘子,就有劳您为本店做这两道菜了?”
林语风如此一听,眉头一挑心中一喜——
她正愁钱何来。
这不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