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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大婚(大结局) ...

  •   苏州城内,早市刚散,天已大亮,街上逐渐热闹了起来。

      东升酒楼的掌柜刚醒,梳洗后他摸着那两撮滑稽的八字胡到酒楼大堂里转悠,和往来的老主顾寒暄。

      他刚下楼就,一眼瞧见三五个下人模样的扛着几匹红绸往店里来,赶忙下楼去迎。

      “掌柜的生意兴隆!武家三日后大婚,赠城内人家红绸三匹,喜钱一封。大婚当日府内外各有流水宴席,到时务必捧场。”

      掌柜听得一愣:“这红绸和喜钱,是家家都有的?”

      “是啊。”

      “这么大手笔!”

      自皇后赐婚的懿旨到了苏州城以来,城内红绸的价格翻了十倍不止,周遭的布商买不到红绸便罢了,染坊的红色染料都被买尽了,以至于城内人家嫁娶要远到金陵去买红布。

      坊间都在琢磨这人家要这么多红绸有什么用处,到头竟然是散给了城内百姓。

      “小老儿我多打听一句,诸位莫要见怪。这新妇是谁家的姑娘呀,是不是苏州的人家?”

      “新妇是金陵聂氏家的独女,母亲是金陵萧氏的血脉。”

      “啊,那萧氏不是谋逆……”

      下人笑着摆了摆手:“掌柜的您打听这么多,这红绸和喜钱是要还是不要啊?”

      “要的要的。”掌柜立马笑起来,转身招呼店里的伙计:“快来人接东西。然后再给几位官人包些糕点水果带走。哦对,再把后院埋的女儿红挖一坛出来。”

      他转头对着几位送礼的下人拱手:“小店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三十年的女儿红且作薄礼回赠给你家主子。祝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下人也回礼:“我们也代主子谢过掌柜的。酒我们收下,糕点就不必了,接着还要送好多人家。”

      “好好,您辛苦。”

      春末夏初,随着天气渐渐变热,苏州城里也愈发热闹起来。几日的大晴天,城里许多人家便趁着日头晾晒刚收到的红绸。几日里,街头巷尾到处挂满了红色,尤胜过过年时城里挂满大红灯笼的时候,整城都被映成一片喜庆的色彩。

      往来旅人客商不明就里,路过苏州城都以为是有什么节日庆典,打听之下才知道是武姓的富户结亲娶妻,无一不惊叹,和城里人人家一样,不免对这户人家多了许多好奇。

      于是到了大婚当日,苏州城平日里就拥挤的街道被全部堵得水泄不通,居民游人客商,乃至周围乡镇的村民都特地跑来观礼。

      他们也没有失望,第一次见到了真正的十里红妆。

      接亲的队伍庞大,队列如龙,几乎占满了城内主道的头尾;香车如云;车上堆着新妇的嫁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无数,还有些古玩字画珊瑚珍贝之类,随行都有佩剑的武林人士保护,阵仗比皇族大婚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队伍里,新郎官自然是最受注目的。

      高头大马上,武清言穿着深红色重锦的喜服,宽袍大袖,瞧不出身材。长发梳成细细的马尾垂在身后。虽然是新郎官的打扮,但她没有特地遮掩容貌,也不施妆容,瞧着清秀俊逸。

      三五个孩童结伴追着武清言的马讨喜糖,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姑娘跑得最欢,一路跟在武清言旁边。

      “新郎官新郎官!恭喜发财,年年有余……”

      “乱讲!今天要说恭贺新禧。”旁边的男孩追上来敲了一下她的头。女孩也不恼,只是笑得开心。

      可惜都不对。武清言苦笑不止,从大袖里抓了把喜糖,从马上俯身稳稳放到了女孩的小手上。

      女孩看着她眨巴眼睛,等武清言走了,她牵了牵旁边男孩的衣角:“哥哥,这个新郎官怎么像个好看的姐姐。”

      “你又乱说。新郎官都是男的,女孩子当不了新郎的。”

      “可是爹爹说女子都要当皇帝了……”

      “对哦。那我们回去问问爹娘。”

      武清言没走多远,孩童稚气的言语让她觉得有趣,但她没工夫考虑这些,紧绷着神经,警惕地注意着四下的人流。

      虽说现今江湖上已经没什么风波,世家势力也大势已去,但她总是担心大婚之日会有人作乱。

      她格外重视这次来之不易的婚礼,即便心里早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她分别了多日的荣儿,也只敢让迎亲的队列缓缓前行,生怕出一点乱子。

      望着满城喜庆的风光,锣鼓喜乐声中,她恍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三个月前,武清言和聂荣儿亲自带人将聂荣儿的母亲萧晴从长安接到了苏州来。萧晴自当年在长安和聂荣儿分开以后,一直是武清言派手下人帮衬着,给她置办了最好的宅子,寻便了名医为她治疗腿疾,细心照料了她数年。如今萧晴已经可以正常站立和行走,只是比常人缓慢些许。

      这些年里萧晴无数次地打听过这个对她多有照顾的思安商号的掌柜究竟是谁,从没有得到过回音,所以当她听说聂荣儿要和此人一起来见自己时心里还有几分期待。

      然而在得知了此人是武清言,且得知武清言和聂荣儿的关系已经到了谈论婚嫁的地步时,她还是大发雷霆,毅然带着聂荣儿从武清言给她置办的宅院离开,自己不见武清言便罢了,月余都不许聂荣儿和武清言相见。

      尽管她并不知道聂荣儿夜深时日日以轻功出院,和心上人私会。

      武清言劝萧晴劝了数月,萧晴不愿见她就让柳休休来劝,甚至请朝里善言的官员来劝。萧晴也真不愧是聂荣儿的母亲,即便早已经知道她丈夫聂致远的死和武清言无关,即便被念得耳根子发软,她也一直不松口答应女儿和武清言的事。

      那几日武清言过得凄苦,日日在长安城一处开满了石榴花的院子里等夜深,等聂荣儿来找她。

      那时她问聂荣儿:“若是你母亲一直不答应,该如何。”

      聂荣儿吻她说:“多少关都过了,怎么会难在我母亲这。”

      “可若是真不行呢?”

      聂荣儿叹气道:“我也不知道。我不舍得姐姐,但母亲我也是放不下的。”

      武清言心里了然。从那天起,她拖着并没有痊愈的病体,日日跪在萧晴房前,从天明跪到夜深,连跪了十日,直到有日大雨倾盆,她受了寒咳嗽不止,聂荣儿再也看不下去,气冲冲和母亲吵了一架。

      那是她第一次和母亲发生争执。她说:“母亲若将武清言逼死了,我必不独活。我不愿违背孝道,所以从没想过私奔,但我如果真执意要和武清言一起走,母亲又如何拦得住我。”

      “管她男人女人,天道人道,我此生除了她谁也不嫁。若不能和她长相厮守,我宁可上山当尼姑去!”

      争吵过后,聂荣儿出了房门来牵武清言的手。那么大的雨,她连伞都没打,平日里干净漂亮的发辫都被淋的透湿。

      她想将武清言扶起来,眼里含着泪光:“姐姐,你身子不好,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那一瞬间,武清言终于看见萧晴打开了始终紧闭的房门。

      她眉眼间尽是疲惫之色,垂眸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武清言,问:“三书六礼,可是不可?”

      “可以!”武清言用力点头。

      “皇后赐婚,亲封诰命,可是不可?”

      “可!”

      “入武氏族谱宗祠,可是不可。”

      “可以。”

      武清言毕竟是皇后长女,武后既然有意将她当接班人培养,那这些要求自然算不得什么。

      “那你列一份礼单来吧。”

      自那以后萧晴才算是正式同意了她们的事,然后就是回苏州,准备大婚。

      可即便如此聂荣儿和武清言还是没能光明正大的相处,循礼制,未及婚嫁的男女不宜交往过密,所以萧晴也不许聂荣儿像以往那样日日和武清言在一起。两人分居两宅不说,相见还需长辈亲族在场,愁坏了武清言。

      筹备大婚也极为不易,上到修书联络亲族好友,下到宴席菜品之类的零碎琐事,武清言事无巨细,全部亲自处理。筹备聘礼时她怕萧晴不满,把思安商号这些年累计的财富大半写进了礼单里,房屋田产商铺加上各种金银首饰天材地宝,数目之巨让她自己都感到些惊讶。

      她还替萧晴担心了一下嫁妆的问题,提前派人送了大批奇珍异宝到聂荣儿暂住的府邸,大婚当日作为嫁妆随着接亲的队伍同行。

      临近大婚那段日子,原本每日都会偷偷溜出来和武清言相见的聂荣儿愈发羞怯,后来就当真乖乖待在家里陪着母亲,不再出门了。

      武清言为了大婚劳心劳神,还日日独守空房,苦不堪言。奈何她现在已无半点武功,想见聂荣儿还得翻墙头,想想只能作罢。

      一晃三个月过去,终于到了大婚当日。

      聂荣儿天没亮就起床梳妆打扮。新妇的装束她不是第一次穿,但此时的心境和那时全然不同。那时她憎恨武清言,又受迫嫁给不爱的人,穿着喜服手里握着锐利的发簪,随时准备自我了断。

      现如今那价值连城的簪子好好地插在发间,把她柔软的发丝固定在脑后,显得成熟华贵。

      红烛红妆,凤冠霞帔。她脸上没上红色的脂粉,照镜子时面颊却已是微红了。

      萧晴在前厅打理准备,朱煜和沈青舟陪在聂荣儿身边。

      柳休休虽然是武清言那边的,但是毕竟不是亲族,于是趁乱从接亲的队伍里溜出来,独自来看新妇。

      刚进房间,沈青舟反而把她一把拦下了。

      “非礼勿视。”

      “胡说什么,怎么非礼了。”柳休休抓着她的手臂上下腾挪,好不容易瞥见了镜子里的聂荣儿的模样,眼睛一亮,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沈青舟戳了一下腰间的软肉。

      “不许看了,反正比我漂亮。”

      “和新妇比什么。今天小荣儿也比我漂亮。”

      只有武清言不在的时候柳休休才敢这样随便地称呼聂荣儿,平日里她向来只敢小心翼翼地喊一声聂姑娘。

      镜子前聂荣儿的脸更红了,咬唇看向身边的朱煜,声音都颤抖:“师父,我这样……还好吧?”

      朱煜笑得慈祥:“荣儿好看的紧,任谁看了都挑不出一点不好的。”

      “我新妇的装束武清言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她会不会……不喜欢……”聂荣儿说着忽然有点心酸,话语都带了点哭腔。她平日里不是这样的性子,但是此刻百感交集,一点点不好的心绪都能让她难过。

      旁边的沈青舟慌了神:“阿荣你别哭啊。她要是不喜欢我就帮你揍她,反正她现在肯定打不过我。”

      “不行。”聂荣儿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始终停不下来。

      柳休休看得也心酸。这两个人经历过太多太多,幸好如今终于尘埃落定。

      她凑到聂荣儿耳边,小声说:“别急着哭啊,洞房花烛有你哭的。”

      聂荣儿破涕为笑,转头瞪了沈青舟一眼:“管管你家这位,乱说些什么。”

      沈青舟笑笑:“好,听你的,晚上回去就管。”

      一来二去全是些荤话,聂荣儿眼泪还没擦净,又闹了个大红脸。

      她转向一边笑着不说话的朱煜:“师父,我的妆有没有花。”

      “没有啊。”

      “那我这时哭……是不是不太好。”

      朱煜失笑,用手帕给她擦眼角的泪水:“没什么不好的。新妇笑一时哭一时的,都是寻常。等下你母亲进来给你梳头发交代以后,有你哭的。”

      正说着,房门被重重敲了几下。

      “小瞎子!我来找你玩啦!”

      “哪家的小孩,这么不懂规矩。”柳休休皱了眉头。

      聂荣儿只觉得惊喜,对着门外说:“阿胜,你也来了。”

      在洛阳安辉堂的那段日子虽然艰苦,但是也算是偏安一隅,暂且得了安宁。聂荣儿时常会怀念那时候认识的人,所以特地让武清言派人去请,谁曾想大婚当日才到。

      “真的是你啊,这么大宅子,我还以为走错地方了。”声音温婉的女子推门进来,顺手把阿胜隔在了门外。一只体型浑圆的猫从那女子怀里跳下来,径直跑过来蹭聂荣儿的腿。

      “你……真的是阿望?”瞧见聂荣儿的样子,望舒有点惊讶。

      “望舒姐。”

      离近了听到聂荣儿的声音望舒才终于放心,面露喜色:“原来咱们安辉堂的小阿望这么好看,你瞒的我们好苦啊。哦对,你的本名叫……”

      “阿荣。”

      “哦哦,阿荣。我娘留在洛阳了,铺子里生意毕竟还得做。她让我给你带话,你祖父母身体很好,但是不能远行。他们知道你要成婚的事都很开心。”

      “谢谢望舒姐……”聂荣儿指了指自己脚边撒娇的猫:“大花怎么也来了?”

      “谁知道,她好像听懂了我们要来找你,非要跟过来。千里迢迢的,抱她抱的累坏了。”

      聂荣儿低头去摸那只和她素有恩怨的猫。她现在眼睛看得见了,倒是不怕她,而且她现在才知道以前阿胜说大花喜欢她不是假话,猫儿蹭着她的喜服,娇气得不得了。

      “你也来祝贺我么,谢谢你呀。”她拍了拍猫儿的头,猫儿缩了下头,晃了下脑袋就跑去一边舔爪子了。

      聂荣儿苦笑,心里的紧张平复了许多。

      “咳咳,我来给新妇送少爷的信。”门口,洛远的声音响起。

      “信?什么信?”柳休休起身去接,拿到手上只是一片新鲜的花瓣。

      “写了什么?”剩下几人一并凑上去想看花瓣上的字,却被柳休休挡住,径直递到了聂荣儿身前。

      “新妇先看。”

      聂荣儿有些紧张,把那花瓣拿起上下观瞧,瞧见花瓣底下写着四个小字:思卿久矣。

      沈青舟眼尖,一眼瞧见了字,不禁失笑:“思卿久矣。武清言怎么这么肉麻,人都在路上了还有心思搞这些。”

      “诶唷,这么恩爱啊。好羡慕呀。”柳休休带头起哄。

      “可,可要回信?”聂荣儿红着脸,嗫嚅问门口的洛远。

      “不用,少爷说了,只需要知道夫人可好。”

      “好,不能再好了。洛远你记得,回她八个字:云娇雨怯,翘首以盼。”柳休休张口就来,聂荣儿羞极,推了她一下。

      洛远沉默了一瞬,答道:“好,我会如此答复的。”

      “等等!”聂荣儿忽然又叫住了他,说:“你叫姐姐,来得快些……”

      她的话音几乎被淹没在起哄的笑声里,隔着门,洛远也嘴角也泛起笑意:“好,我催催她。”

      将近吉时,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终于快到了府前,萧晴走进聂荣儿房里,其他人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看见女儿的模样,原本心里多少有些苦涩的萧晴顿时释怀。她拿起梳子,走到聂荣儿身后,松开她的一股发辫,最后再给她梳一次头。

      “荣儿,阿娘从你小时就在想,未来你成婚了会是什么模样。”

      聂荣儿还是有些不安:“阿娘瞧着,觉得如何?”

      “好看。天下没有比我家荣儿更好看的姑娘了。”说完她轻轻叹气:“荣儿,阿娘想过了,武清言她不是坏人,至少她对你好。你若是真喜欢,阿娘便不再劝你。你嫁过去以后就和她好好相处,但要是受了委屈,你就回娘家来,阿娘为你出头。管她皇亲国戚的,阿娘都不怕……我家女儿,绝对不许任何人欺负。”

      说着,她有些哽咽了。聂荣儿眼里也不禁泛起泪光。

      “女儿知道了……”

      “好女儿,不哭。可惜你爹不在了,不然真想让他看看我们的荣儿如今已经出落得这般漂亮。”

      聂荣儿怕哭花了妆容,可怎么忍眼泪都止不住。

      “从你去长安接我那时开始我就没怎么和你说过你父亲的事。我知道你怕我不开心……但是不要紧,我其实一点也不怨他。他是我丈夫,所以他所有的选择我都会支持,更何况他做的还是正确的事……人生没有后悔一说,荣儿,武清言会比你父亲更不凡,她将来要做的事,要接触的人不一定是你能应付的。你要想好。”

      “阿娘,我想好了。我不会后悔。”

      “好,好。”

      敲门声适时响起,门外已经嘈杂起来。

      “去吧,她在等你。”

      “嗯。”

      戴好凤冠,盖上盖头,聂荣儿在萧晴的目光里迈步出门。

      门口,武清言眼神温柔地看着她,朝她伸出一只手。

      “久等了,荣儿。”

      真的是久等了。

      聂荣儿恍然想起初见时武清言的样子。

      兜兜转转,你不是那时的你,我不是那时的我,可我们都还在对方的身边,真好。

      这一次握住你的手,我们再也不要放开彼此,好不好。

      **

      接新妇至家中以后,拜天地高堂宾客,洞房内两人行同牢礼,共食祭肉,行合卺礼,共饮苦酒,行结发礼,表永结同心。

      武清言不许闹新妇,故省去了这一环节,但请来的宾客多是江湖人,武清言曾经的手下或合作过的武林侠士,皆是豪爽之辈,这边刚礼成便在门口催武清言去喝酒。

      聂荣儿注意到其中喊得最积极的竟然是苏州柳家的两姐妹。她们瞧见武清言和聂荣儿风风光光地成婚,不知怎么好像比她们自己成婚都开心,满面红光。

      武清言不想留聂荣儿一人在房里,但她拗不过这些宾客,只好催她们先去,自己随后就到。

      聂荣儿的盖头还没揭开,她手扶着膝盖乖巧坐在床边,似乎望着自己这边。

      武清言恋恋不舍地去牵她的手:“荣儿乖乖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

      “姐姐为我把盖头揭去,可好?”

      武清言坐到她身边捏她的手:“揭了盖头,我哪里还舍得走。”

      “……姐姐都不想我。”

      武清言哪里耐得住新妇打扮的荣儿这么句埋怨,心都化了,赶忙将她搂在了怀里。

      “揭就揭了,我如何会不想你。”

      聂荣儿在她怀里小小地点头,不觉又红了耳垂。

      她自己也觉得奇怪,之前是什么模样都给武清言见过的,不知怎么到了今天却多了许多羞怯。

      盖头揭去,聂荣儿咬着下唇,视线飘忽,面颊也绯红。还是武清言熟悉的面容,一半单纯,一半清冷,红妆下多添了点妩媚。

      绝世佳人,烟视媚行。

      她颇有些不安,不敢和武清言对视。武清言却是看的痴了,一时忘了呼吸。

      “我今天是不是不好看……”

      长到这般年纪,聂荣儿从没因为自己的容貌而焦虑过。偏偏今天,在心上人面前,她怎么都自信不起来。

      “好看,好看的。我的荣儿怎么会不好看。”武清言将聂荣儿用力拥进怀里。她是开心的,心里滚烫,那些年她想都不敢想象的梦终于成真,百感交集之下竟然红了眼眶。

      聂荣儿轻拍她的后背:“姐姐不哭,我在这里。”

      “嗯。”她坐直身子,边笑边擦眼泪:“荣儿在这,我开心还来不及,是不该哭的。”

      聂荣儿凑过去吻她脸上的泪痕:“等下姐姐眼眶红红的出去,那些客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多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的。”武清言攥起聂荣儿的手,深深呼气,心情好不容易才平缓了些。“今日,荣儿可有什么遗憾?”

      “其实是没有的。”

      “那就还是有?”

      “……只遗憾王正居那厮当年非逼我嫁她。我这嫁衣红妆的模样姐姐都瞧过了,怕是少了许多惊喜。”

      武清言一愣:“何时见过?”

      “姐姐抢亲那日不是见过?”

      武清言摆手:“我哪里记得那些,那日我强行去抢亲,心里只怕你不敢和我走。后来见着你了,也只瞧见了你一脸悲愤,恨极了的样子,哪记得什么红妆嫁衣。今日不同,今日的荣儿怕是比天上的宫娥都美了百十倍不止。”

      “姐姐怎么还油嘴滑舌起来了,和谁学的?”

      武清言讪笑,她先前叫柳休休教她怎么哄女孩开心,柳休休便是这样教她的,谁知道一开口就露了馅,只好赶紧转移话题:“而且哪怕见过又如何,总是有没见过的。”

      她的手暧昧地抚过聂荣儿的肩颈,聂荣儿没有避让,直直看着她的眼睛:“让我看看姐姐有没有乖乖剪好指甲?”

      已为人妇了心态上毕竟不同,谈到这个话题聂荣儿反而不羞,看得武清言倒有几分尴尬,挠了下头:“剪了的……我真的要去宴上了,不然他们该笑话了。”

      “去吧去吧。”聂荣儿笑意盈盈地看着武清言,忽然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留了一层淡淡的红色唇脂。她刻意没和武清言说,只是挥挥手:“早些回来。”

      武清言刚到宴上便因为唇上的红色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她羞臊的没有办法,只能尽可能和颜悦色地向宾客们讨饶。

      这夜的宴席是武清言生来第一次对聂荣儿以外的人表现出那样温和的态度,和往日判若两人。众人都笑她,有夫人管着了确实不同,性子都收敛了许多。

      夜深,宴席没散,武清言喝了个半醉,趁着柳休休和柳家姐妹斗酒的功夫,找了个借口去寻聂荣儿。

      门一开,武清言立刻被吓得醒了酒。洞房里红烛倒是还亮着,只是聂荣儿没了踪影,床上放着她亲手揭去的盖头和沉重的凤冠。

      她急忙出门去寻,刚出门就远远望见本应该无人的后院凉亭亮着灯,顿时心安了一些。

      凉亭里,石桌上酒一壶杯两盏,灯笼的火光微暗,天边一轮圆月,月华似水。

      武清言快步走上凉亭,聂荣儿痴痴望着天边明月。

      还好,她不会离开我了,再也不会。

      在恩怨和歧途里迷失反复,分分合合,最后还是这处凉亭,最后还是你陪在我身边。

      她安然坐下:“小妮子,洞房花烛夜你要跑到哪里去。”

      聂荣儿转头看她,目光灼灼,一如月华:“姐姐叫我什么?”

      武清言莞尔:“夫人。”

      聂荣儿这才满意地笑了:“我喜欢这处凉亭。当年我就是在这里吻你,说喜欢你的。”

      “是。那时哪里能想到,如今你我真的能成婚,真的能厮守。”

      “如今我还想再说一遍,武清言,我喜欢你。我爱你。”

      “我也是。我当年就该这样答复你的,荣儿。我也是,我也喜欢你,我也爱你。”

      月郎风清,两人在暧昧火光和月色下相拥,一如当年月明。

      “对了,我有事要问你。”

      “什么?”

      聂荣儿从贴身的衣物里取出一张泛黄又沾着血迹的纸片,这些年她几乎从不离身的纸片:“这信,是姐姐写的不是?”

      “是啊。”

      “那你那时非要骗我是他人代笔,害我伤心。”

      武清言没想到聂荣儿会在这时候计较起以前的事,尴尬地不知道如何是好,不曾想聂荣儿闷闷地瞪了武清言一会,忽然又笑了。

      “所以我要罚你。嗯……这算不算我这当家主母进门立威?”

      武清言失笑道:“夫人说算就是算。夫人想如何罚就如何罚。”

      聂荣儿扬起脸笑:“罚你一字一字读给我听。”

      “好,读给你听。”武清言伸手理了理聂荣儿的额发,宠溺的神色也一如当年初识时的模样。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大婚(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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