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一：落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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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莲其实并不常待在佛界的，他这个座前弟子只是挂名的，佛祖都没资格管他的事儿，所以除非佛祖有事命金翅鸟前来唤他，他都懒得入灵山一步。
但当他自佛前化清池中醒来时，身边还是有不少平日一同论禅的佛友。
素来与他相交好的，从属八部天龙之一的紧那罗王微笑着走过来，合掌施礼后问道：“尊者此梦如何？”
他想了想，答道：“大梦初醒，恍如隔世。此番梦游人界，着实收获不少。”
今代的紧那罗王是一位姿容端庄，声音绝美的女子。她随意弹奏着手里的箜篌，流泻出一段美妙的音乐来，在场诸佛皆为之倾倒，只有嘉莲赞叹一句：“几日不见，你的技艺愈发精纯了。”
紧那罗王不置可否，“我佛曾言我之乐音的曲无情，今日看来果然如此。”
嘉莲敛眸不语，他于佛界中从不喜多言。
紧那罗王又道：“尊者只叹我技艺精纯，却不提其他。”她的目光落在嘉莲所处的化清池中，“我是否也应下界感受其情？”
不等他回答，远处的文殊菩萨已骑着金狮而来，见到嘉莲向他颔首，即下了坐骑，也是合掌一礼，抬首打量了他一会儿，道：“尊者梦入轮回后，得大悟还是成大魔？”
此言一出，连紧那罗王都变了色，“文殊菩萨何意？”
嘉莲却不以为异，合掌回礼后，一边提了衣摆步出化清池，一边道：“菩萨执掌聪慧，位在‘严华三圣’，名列‘四大菩萨’之首，怎连如此简单之义都不通？”池水一滴滴自他衣角滑回池中，白衣飘然依旧，“魔因执念而成魔，佛因无欲而成佛，轮回所得，无所谓执念与欲念，只得其经世之难，彻悟于人心。”那张脸上，看不出任何波动。
文殊闭了闭眼，方才又礼道：“是文殊过迂了，尊者果然通透。”
在一片赞叹与顿悟之中，嘉莲化做一道华光，消失于佛界。这日的言语也被诸佛拿出来反复琢磨。他本就是受万佛景仰之人，一言一行皆受瞩目。况且连佛祖都曾言迦叶尊者与之心心相通，当日，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是时众皆默然，惟迦叶尊者破颜微笑。
在这点上，他甚至能超过三世佛中的过世——燃灯上古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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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莲离开佛界后，直接降入了人界。由于他暂时被佛祖列为座前弟子之一，因此在人界是以金光显现的。他想了想，一手捏决，恢复了原本的相貌。
他的本体原是千叶宝莲，故称嘉莲，先诞于天地前，不属五行中，也不受各界拘束，若论起来，他比玉帝如来还要大得多。
与其他几界相比，人界的灵气要稀薄得多。嘉莲又捏了个决，扣住了体内所有灵气不以外溢，少了份遗世，多了份烟尘，却依旧飘然绝立。
他步于凡间，回忆着在佛界化清池中的梦，忽对尘世多了份情愫，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自五界确立以来，他大都往来于佛界灵山与天界不周山之间，人界仅限路过，从未曾了解。
现金的人界处于太平盛世，宣扬佛法的地方倒也不少，他一路走到常国都城崇凰，但凡看见他的人，都止不住愣在原地，并伴有脸红、心跳等各种症状。这类情况他已见得太多，也不甚在意，只是寻着方才觉察到的隐约佛光而去。
人界并非没有佛光的，比如一些舍利、佛器等，但受人界的污染，佛光大都不精纯，嘉莲见到的那道佛光精纯宏大，明显不属人界。
走着走着，便来到崇凰最大的寺庙——祈国寺前，有人在开坛宣论佛法，说的是《愣严经》，佛光正是从那人身上发出的。
嘉莲自是认识那人的，佛前首席大弟子，除他之外唯一带发修行的尊者——深无。
深无的佛法在佛界首屈一指，当然，嘉莲与佛祖不在比较之列。他正说到那段与嘉莲有关的记述，便见嘉莲于人群中看着他，那目光一如既往的深邃，神色漠然。深无远远合掌施礼，向那边略一颔首后，接着道：“于时世尊，顶放百宝无畏光明，光中出生千叶宝莲，有佛化身，结跏趺坐，宣说神咒……”
嘉莲听着，闭眼感受凡人求禅的氛围后，正欲离开，忽然间闻得一声轻笑，随后那个声音慢悠悠地道：“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
嘉莲寻声望去，一名白衣少年坐在佛坛前的沙罗树上，晃着两只晶莹的脚，带着懒散的笑，惊人的魅惑。
这首禅言诗的出处，也是《愣严经》：“譬如琴、瑟、箜篌、琵琶，虽有妙音，若无妙指，终不能发。”但经这么一改，更显其机锋绝妙，蕴着如儿童般的天真。
深无用眼神询问嘉莲，嘉莲示意他继续布道，自己却是脚尖一点，于一片惊呼声中纵身跃上枝头。近观那白衣少年，愈发觉得那种精致透明的美丽中，隐含着纯真。嘉莲眼眸微动，原来是只成了仙的小兔子。
少年歪着头看嘉莲步步向他走来，也不惧怕那张惊世冰冷的脸，反倒张开双臂，向嘉莲绽开一个美丽的微笑，“抱。”
寂静。
凡见者，皆惊之……
受惊最大的约摸是深无。他自入佛之时就闻得嘉莲之名，这么多年，何曾见到有人向嘉莲撒娇的？！而嘉莲接下来的动作，也让佛前首席弟子彻底愣住了……
嘉莲伸出手，当真将那少年抱了起来。少年眯起眼，双臂环在嘉莲颈后，脑袋还在他身上蹭了蹭，继续语出惊人，“我喜欢你。”
嘉莲顿了顿，问道：“你知道什么是喜欢？”
少年大大的眼眨了眨，“知道，就像我对你。”
深无一时百敢交集。嘉莲不属五界是没错，但他被世尊按了个尊者的称号，还有个被录入经文时用的名——婆罗门摩诃迦叶，因此，总的来说，他还是被人认为归属于佛界的。可向他示好的妖、魔、仙、神，甚至佛，从来都没少过。嘉莲一直不应不答，无欲无求，就这么过了千万年，连世尊都称赞其修行之苦。
不过嘉莲苦修虽然不可信，但他冷情冷性倒是很确凿。像今日这般拥人入怀，且探讨“喜欢”这个问题，着实叫人惊异。
难不成……化清池一梦，连嘉莲的性格都能改变？
这个性格变没变的问题可以不深究，但嘉莲今日反常是不容置疑的。
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少年安静乖顺地躺在他怀里，抬眼睨眸间的风华，比妖界幻身最为妖娆的九尾灵狐更甚，连声音，也是清澈灵动的。
“我叫孤倾。”
孤倾？天界司善念的上仙？嘉莲垂目，眸中冰雪气息稍稍消减，“我是嘉莲。”
嘉莲闻名三界的是他的称号——迦叶尊者，而嘉莲这个名字，知道的人不多。
孤倾又往他身上贴了贴，抬首在他面上快速地一亲，笑眯眯地道：“喜欢，嘉莲。”
底下众人，目瞪口呆了……
佛坛上的深无，无语了……
嘉莲细长的眼眸向下一扫，揽着孤倾使用御风术掠走了。他不在意被别人看，但到底是要给世尊留些面子的，在祈国寺前被人说喜欢，影响怎么说也不大好。况且世尊化身万千，最爱查看世间百态……
对于嘉莲带他走，孤倾并没有反抗，甚至笑得更欢了，晃着自己白皙晶莹的小脚丫，摇着一张魅惑天成的脸到处张望，直到嘉莲停在一片翠碧的竹林里，合衣坐下时，才凑近对方，看着冠绝五界的容颜，鼻尖抵着鼻尖，“嘉莲，喜欢孤倾么？”
被人追问喜欢不喜欢这个问题，早就不是第一次了。曾经有倾心于他的妖魔于灵霄殿上都敢当场问出。当时嘉莲的回答……全是不答，只用他那双无波无澜的冰冷眼眸凝视对方。这比直接的拒绝更伤人，就好象他一直都在旁观别人的闹剧一般。
只是，这一次，嘉莲回答了他。
那双眼中，几不可见地掠过一道笑意。
“这可要看你了，孤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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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深无：你既然都已经在佛寺前被人表白了，还抱着人家跑个啥？
嘉莲（瞥）：你难道不知道如来之所以有万千化身，是因为他无比八卦么？
深无：…………
嘉莲（抚摸兔子）：向来只有我看别人热闹的份儿，哪容得他来看我的热闹？
深无：…………那你在灵霄殿上被人表白呢？
嘉莲（转身）：那是玉帝太无聊，如来又八卦，于是制造谈资。
深无（石化）：…………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一：落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