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爱》白糖饺

8、掠

　　这几天的戏难度都不大，总体平稳而顺利。

　　晚上收工，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南一找了一处空旷的平地，摆开几个圆垫子，开始练习剧中最盛大的一场舞。

　　是女主借跳舞之名刺杀的戏，场景设计是在大殿清池，于荷花上轻盈起舞，只要各方面配合好了，呈现出来的效果会非常飘逸养眼。

　　其实已经安排给专业的舞替跳了，但是南一想亲自上阵，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拿下，所以只是在默默练习没有声张。

　　又磕磕绊绊练完一遍，效果依旧差点意思。

　　她叉着腰轻轻喘气，沉声说：“鬼鬼祟祟干嘛呢？”

　　陈彦仪从她背后的阴影里走出来，“我没躲。”

　　“对了陈彦仪你给我站住。”南一盛气凌人往前一指，某人站定的地方。

　　他眼眸微沉，黑瞳中有浅笑流转，“哦？”

　　“看好。”

　　她说完，甩头摆了个开场，开始边唱边跳。

　　唱的是她们团的出道曲《苦糖》，跳的是慈善夜特别版编舞，也就是他发微信吐槽掉拍的那次舞台。

　　陈彦仪显然不止一点点意外……面色紧绷看完全程。

　　动作定格在最后，她轻轻喘气，不服气地瞪着他。

　　“是谁眼瘸？我有走音吗？我有跳错吗？”

　　陈彦仪愣怔许久，表情开始变幻莫测并逐渐绷不住。

　　她拧眉：“什么意思你？”

　　陈彦仪扶额，挡住脸，肩膀开始不停抽动。

　　南一跑过去，气急败坏踹他一脚，他顺势往地上倒，还是忍不住地闷笑，笑得久久停不下来。

　　“笑什么，不是最闷骚，最能装吗？你再笑！”

　　后知后觉的南一隐隐感到有些羞耻，懊恼自己的莽撞，扬起拳头就要打他。

　　手腕在半空被拿住。

　　陈彦仪一手反撑着地，一手抵挡她。

　　他收回手，整了整凌乱的黑衬衣，也坐正了些，这期间表情管理逐渐恢复正常。

　　“咳。认真说的话，或许，这就是问题。”

　　她叉腰站着，半信半疑俯视着陈彦仪。

　　“没走音，很到位，但好像有点……大白嗓？跳舞我不懂，节拍踩得的确很准，但没什么韵律和美感？”

　　说美感时声音尤为弱气。

　　某人装可怜往后缩：“不要再打我。”

　　南一当然没有再打他，她恨自己怎么每次都被他以毒舌又缺德的方式点醒。

　　她一脸气馁把某人往旁边踹，坐在他让出来的干净空地上：“真的不是我不努力，虽然我很美，但真的没有仗着美就什么都不干。”

　　说完，她站起来，先是前踢，脚背能碰到鼻尖，然后又一个后踢，脚后跟越过了头顶，也能挨到鼻尖。

　　这一次，陈彦仪看得目不转睛。

　　放下腿，她没站稳，踉跄着往地上跌。

　　坐在地上的陈彦仪伸手去托住她，不过也没怎么出力，反而被她扑倒在地。

　　南一手撑着陈彦仪的肩，从他身上慢吞吞爬起来，还在无奈地嘀咕：“你看，我的身体很柔软的……我都有练功和下腰，但就是跳得不好看啊……就是没有艺术细胞啊……”

　　覆在他身上的压力卸去，带着清甜香气的发丝拂过他颈窝，只一瞬就离开了。

　　陈彦仪神不守舍的，没能接上话，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她刚才说的，带着黏糊的鼻音，像棉花糖一样软糯。

　　南一刚从他身上起来，又覆上去，陈彦仪刚刚放松的手又跟着反撑回地上。

　　她开始认真温习今天老师教的动作，是跳完舞后紧接着的刺杀戏，陈彦仪马上明白过来，也顺应配合，然而接触之间老走神。

　　“老剧本好像还有句什么……拿命来？”南一边回忆动作边自言自语。

　　“删了，刺杀无需说这些。”低沉的声音回应。

　　假装拿匕首的手扬起，正要戳下去时被他临空截住，矫正姿势，“别用这种杀猪一样的气势。”

　　他一贯毒舌，但这次因意乱情迷的原因……翻车了。

　　南一保持着动作，笑道：“是你自己对号入座啊。”

　　陈彦仪却只是深深凝望着她：“得知苏落是徊北一局策划者，却也是替她承受酷刑的人，陈轻絮既怨恨又不忍——”

　　南一点头，一系列动作温习完了，要收手。

　　——但他不松开，紧握的手含着隐忍而疯狂的执着。

　　“杀我的时候，记得可怜一下我。”

　　微哑的声音近乎乞求。

　　南一视线猛地撞上那双深情眼眸，惊觉他已经红了眼眶，眼底涌动着近乎病态的偏执与脆弱。

　　陈彦仪的台词极具感染力，这样一句似真似假的话，让她心瞬间软了下来。

　　然而下一秒，陈彦仪就松开她的手，恢复如常的轻浮语气问：“你不想用替身？”

　　前后落差太大了，正常人都没办法一下子刹车出戏，她也回不过神来，视线从他眼底残留的泪光挪开，许久才神不守舍点了点头。

　　然后暗把自己骂了一顿，强行抽离。

　　陈彦仪不动声色端详着，眼里划过一抹得逞的笑。

　　南一还有点游离，在几个软垫子之间来回跃步。

　　“我是女团出身诶，搞唱跳的舞戏用替身？我自己被嘲没关系，可队友肯定都会被误伤啊。”

　　他眼中有道不明的情绪：“戏剧和舞台演绎不同，你想试也不是不行。”

　　南一从远处的垫子蹦跶到他跟前，“真的？”

　　陈彦仪点头，声音放得很轻柔，“再多练习一丁点，就好。”

　　“行，还有两三天时间，我再加把劲。”

　　她把地上的软垫子一个个收起来，抱着谦虚好学的心态问：“所以演绎上会有哪些不同之处啊？”

　　本想听听深奥的理论知识，然而刚一问出口，她就预感到自己的天真，某人正经不会超过三秒。

　　陈彦仪悠然开口：“不好的地方可以剪掉。”

　　为了不让他得逞，南一也不炸毛了，看都懒得看他。

　　她背起包包准备离开，但经过他身边时，又停下。

　　“对了。”潋滟的眼波暗含挑衅，美眸中有惑人心神的碎光，“下次找人借钱啊，别一开口就是不讨喜的话哦。”

　　南一指的正是旧微信号上的留言。某人之前还顾左右而言他，谎称找她借过钱。

　　陈彦仪眼中划过一抹慌乱，转瞬，又风平浪静。

　　他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还轻描淡写打岔：“那要怎么跟你借钱？”

　　南一轻笑着，向他走近了一步，月色与灯火之下的容颜貌美不可方物。

　　纤细指尖缓缓挑起他下巴，柔然蛊惑的声音掠过他耳畔：“求我。讨好我。”

　　在某人释放危险信号前，她错身，飘飘然离去。

　　第二天，两人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除了陈彦仪偶尔说着说着就走神，莫名其妙的走神。

　　比如休息时南一惊呼他的靠垫很柔软，并霸占，陈彦仪没怼也没阻拦，只是神色恍惚地灌凉水。

　　跳舞的戏如期开拍了，南一也确定亲自上阵。

　　开拍前南一溜去拍摄现场做功课，这场戏的布景花了很长时间，极烧钱，没有用一丝现代化灯光，连绵烛火像银河一样璀璨，一片金碧辉煌中偶有花雨飘落，稍有动静就灯影缭乱，仿佛置身于一片流动的虚幻里。

　　莲花自然是特制的，可以踩，后期也会再调整，不然她身子再轻盈，也不可能像蝴蝶一样在百花之上起舞，水池也是真的水池，略深。

　　在殿内，她正巧碰见孙麟。

　　她饰演的是颐王府世子妾室，也是这场舞戏原定的替身演员，舞蹈学院毕业的她还拿过全国比赛大奖，舞蹈上非常专业。

　　“巧啊～～你也过来了。”

　　南一被恢宏的布景震撼，眼睛光顾着到处看，也没怎么留意身边的人。

　　“啊？是挺巧的。刚、刚才忘拿舞鞋了，又跑一趟。”孙麟不停往殿外看，似乎是赶着要离开。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

　　她本能地感到狐疑，转头看孙麟。

　　孙麟手里拎着一双舞鞋，鞋尖还有点湿润。

　　“加油。你练那么久，肯定没问题。”

　　孙麟扬起笑，没再多说，拍了拍南一的肩膀就离开了，一路脚步匆匆的，南一本想探讨下开场动作都没机会。

　　南一的视线跟去大门口，那道身影已走远，没入刺眼的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