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命凰权》草菇老抽

7、第 7 章

　　“祖母！”

　　谢瑶一声哀叫，当场就要起身来拦。然而押着她的婆子们哪里那么容易让她走脱？谢瑶尚未站起就被身后的婆子一脚踹在膝盖内侧。谢瑶一声闷哼，双膝重重地磕向地面，小腿上刚长出一层嫩痂的伤口再次迸裂。

　　来抓英妈妈-的可就不是婆子们了。几个家丁拧着英妈妈-的胳膊就将她推倒在地，其中一个从腰上解下一卷绳索要去捆英妈妈，另一个掏出布条就要把英妈妈嘴巴堵上。

　　“给我把这家贼拖下去打死！”
　　“祖母住手！！”

　　顾不得是不是会惹怒祖母，谢瑶高声喊道：“您都尚未去小库房里查过，又如何知道头面不在其中！？英妈妈素来知恩图报，在府中只一心伺-候主子，从不与人拉帮结党！况且英妈妈若真有心偷盗，她难道想不到身负钥匙的自己是第一个会被怀疑的对象！？”

　　磕在地上的双膝仿佛裂开，抓在谢瑶双肩之上的老手犹如鹰爪，深深抠进谢瑶肉里想让她闭嘴。可纵使谢瑶疼得止不住地吸气，她仍是仰起小脸。

　　“祖母……祖母这般独断专行祖父是否知道？祖父若是知道祖母在人证物证全无的情况下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夺人性命，会如何看待祖母？府外之人又会如何看待任由祖母随便将人打死的祖父？”

　　“你个小蹄子……！”

　　没想到谢瑶这个黄口小儿一张嘴就敢说自己的不是，谢老夫人气得发抖，她嘴角抽搐，扬起手来就要扇谢瑶耳光。

　　嘴巴被堵的英妈妈“呜呜！”惨叫，谢瑶咬紧牙关，已经准备接下谢老夫人这用上全力的一巴掌。

　　“母亲！”

　　又一人踏进屋中，来人正是谢瑶的大伯母，大伯母的身后还跟着谢瑶的几位堂姐妹。

　　“您这是做什么！”

　　大伯母一把抱住谢老夫人的胳膊，连声道：“阿瑶再是冒犯了您，您也不能殴打一个没娘的孩子呀！万一这事传出去了，阿瑶没娘也就算了，您……”

　　大伯母说到这里，犹如噎住一般忽然停了嘴。她缓缓看向谢瑶，尴尬不已。

　　她方才的话换一种说法便是：谢瑶死了娘，她没娘教，教养不好冒犯了人也是情有可原。可谢老夫人若是打了谢瑶，那就是欺负谢瑶这没娘的孩子，传出去名声难听。

　　听出了大伯母的弦外之音，谢瑶忍着心中泛起的浓烈酸涩，哑声恳求道：“大伯母，阿瑶求你帮帮阿瑶，代阿瑶查一查小库房。说不定姑母赏赐下来的头面还在——”

　　自知方才说漏嘴真心话的谢瑶大伯母立刻点头。只不过还不等她张口，谢瑶的与堂姐谢玲也到了。

　　“阿瑶妹妹！”

　　谢玲冲上前来，看起来十分担心谢瑶的拉开抓着谢瑶的婆子们的手：“你们这些下人还有没有分寸了！？怎么能这么粗手粗脚地对待我阿瑶妹妹！？”

　　二伯母则是走到谢老夫人面前，先叠手行了礼，这才问：“母亲，这是？”

　　谢老夫人气归气，不过也稍微找回了点理智。她恼怒地一摆手，示意自己不想说话，向二伯母说明的任务也就落到了谢瑶大伯母的身上。

　　“弟妹可是也听说了皇后娘娘赐给阿瑶的头面丢了的事才过来的？阿瑶非说头面还在小库房里，要我过去看看呢。”

　　二伯母神色微变，正与谢瑶说话的谢玲也是咯噔一愣。

　　“……对，我也听说了头面遭窃的事情。所以我和玲儿来这里之前，就去了小库房。”

　　二伯母说着转向谢瑶：“阿瑶，玲儿确认过了，头面确实不在库中。”

　　“是、是呀。”

　　谢玲连忙拾起笑脸，道：“阿瑶妹妹你也知道我尤其喜欢那套头面，私底下找你观赏过许多次。我仔仔细细检查过库房，连角落里也没放过。头面是真的不在小库房里。”

　　“这般、么……”

　　谢瑶直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自己感觉到的“不对”是哪里不对。此时此刻她也没工夫细想前后——英妈妈还被人捆着。

　　“不论如何，偷走头面的人也不可能是英妈妈。英妈妈几乎都与我一道出入，她从未离开我一炷香之久。若说英妈妈有同伙，那便让下人们指认谁与英妈妈交好，再查交好之人近期的行踪以及是否有交好的店铺钱庄，近期出入谢府的下人也……”

　　“阿瑶！”

　　不耐地跺了跺脚，谢玲直接打断了谢瑶。她握起谢瑶的手，温柔道：“这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该操心的事情。姐姐知道你这是离不开奶娘。放心，姐姐一定努力替你保下你的奶娘！”

　　说罢谢玲朝着自己母亲道：“娘！阿瑶妹妹好像累了，我去安排她睡下！”

　　“我不……”
　　“你累了。”

　　“累”字尚未说出口，谢瑶已被谢玲抓着往床的方向移动。谢老夫人则在大媳妇儿与二媳妇儿的搀扶下迈出了谢瑶的房间。

　　英妈妈被送回谢瑶身边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因着谢瑶二伯母与谢玲的说情，谢老夫人总算放过了英妈妈。然而英妈妈还是受了些皮肉之苦，回来时已经是高烧状态，整个人迷迷糊糊，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爽利。

　　谢瑶不知英妈妈被用了哪些私刑，找家医来看，家医也只是瞧了英妈妈一眼，留了张退烧的方子便走了。

　　谢瑶无法强留家医，只能让丫鬟去府外请郎中，最不济也去把药抓回来。谁想丫鬟到了府门却让家丁强行赶开，说是现在谢府因着头面丢失的事情宽进严出，没有主子带着的下人一律视作闲杂人等，闲杂人等不得出府。

　　谢瑶太过年幼，虽是主子，但不能在没有长辈的陪同下出府。她两个哥哥远在书院，父亲又因公务白日不在府中。

　　守在英妈妈床边，谢瑶红着眼眶。她的泪珠子噼里啪啦地掉在她紧紧抓着衣裙的手背上。

　　无力如同海浪，一阵阵拍打着谢瑶幼小的肩膀。她活得太苦了。每一天醒来，她都必须战战兢兢地绷紧了全身的每一条神经，去迎接父亲的考校。

　　父亲对她十分严厉，她答错了要挨罚，答对了但有疏漏也会挨罚，答对了且没有疏漏父亲也会因为她大喘气的动作说她疏忽大意，因此罚她。哪怕知道父亲如此严格全是为了自己好，加诸在谢瑶身上的疼痛也让她害怕见到自己的父亲。

　　以往娘亲还会护在她身前，英妈妈还会为她包扎伤口。可娘亲已经不在了，英妈妈也命在旦夕……谢瑶终于明白娘亲西去前为何说她是“可怜的”。

　　——无处可逃，无路可走，无人可倚，无人可用。

　　谢瑶的手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阿瑶——”

　　谢瑶应声回头，谢玲的出现就仿佛一尊金仙飘落进炼狱之中。

　　“玲姐姐……？”

　　睫毛扑扇，谢瑶的泪珠又掉下来几颗。

　　谢玲连忙亲热地走上前来，用帕子给她擦干净面颊，然后说：“阿瑶若真是担心你这奶娘，不如姐姐我代你跑上一趟？”

　　谢瑶闻言一喜，又是满脸泪痕。

　　“多谢姐姐！多谢姐姐！”

　　谢瑶抖着身体就要掏出别在腰间的退热方子递给谢玲，谢玲却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莫急。

　　“阿瑶妹妹，姐姐今天来找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更重要的事情？有什么事情能比性命更重要？

　　谢瑶疑惑归疑惑，倒也忍住了翻腾的情绪，老老实实地重新在谢玲面前坐下，等着谢玲后面的话——她实在害怕谢玲反悔。

　　“阿瑶妹妹这些天都闷在房中，怕是不知道吧？祖母因为红宝石头面失窃的事情，生了好大的气呢。她坚决不许妹妹再管你自己的东西……”

　　谢玲说着用帕子掩了掩嘴。

　　“我与娘亲还有大伯母都拼命劝祖母呢，可祖母仍是执意……”

　　谢瑶颔首。

　　说实话，身外之物对她这个七岁的孩子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再华贵的裙子，再雍容的头面，在她眼里也不过是让她行走不便的重物。

　　谢皇后是谢老夫人的女儿，谢老夫人就是拿走谢皇后给予的赏赐，谢瑶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现在惦记的唯有英妈妈，唯有英妈妈-的性命。

　　“没关系的，玲姐姐。我理解祖母的决定。”

　　谢玲眼中闪过满足，闪过得意，接着又凝出些为不可察的嘲笑来。

　　“妹妹放心吧！我与娘亲怎么能看着你受苦呢？祖母待你不好这府中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你把东西全交给祖母管着，那不是以后你每次要用东西，祖母都得磋磨你一番？”

　　“所以好妹妹，要不你把你私物的处置权，交予我以及我娘亲？”

　　谢玲说着娇嗔一句：“阿瑶妹妹不知道，我和娘亲为了让祖母松口，有多努力！”

　　说罢谢玲伸出两指，从谢瑶手中抽过那张退烧药的方子。

　　“如何，阿瑶妹妹？你是打算把自己的私物交给祖母来管，还是交给姐姐我和我的娘亲来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