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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4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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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的热被窝,温暖舒适让人特别有安全感,适合睡懒觉。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潜意识里惦记着今天要出院,有点兴奋,祁彦很早就醒了。
一睁眼便是梁臻的美颜暴击。
尽管他对眼前这张俊脸已经熟悉到哪怕只看一眼眉毛都能辨认出的程度,每次仔细端详时却还是会为之而惊艳心动。
除了眼睛,祁彦最喜欢梁臻的鼻子,饱满的眉心和眉弓有折角地连接着高挺的鼻梁,令他的黄金三角区堪称整容模板一样精致完美,无形中也为其他五官添了特色,睡着时鼻子的优势更为明显。
祁彦心中迷恋,但怕吵醒他,忍住了想要去细细描摹的欲望,窝在他怀里安静地感受了一会儿。
后来他想起身去洗手间。
哪想刚一动就僵住了。
小叔那里可真精神啊。
自从上次他闹脾气胡来之后,他俩之间做得最亲密的事也就仅限于亲吻和拥抱,大多时候还是他主动撩的梁臻。
他现在已经不太能回忆起当时的具体情形了。
当时他难过、难堪又难受,精神极度混乱,梁臻为他纾解时他根本没有办法去细细品味个中滋味,事后觉得丢脸,也不太愿意去回想。
现在时间久了,害臊劲儿过了,再想去回味,却发现已经不太能想起来当时的感觉。
他生了好奇心,但梁臻暂时好像不打算满足他的好奇心。
他在他面前总是得体的,克制的,不管是情绪还是欲望,连人的本能都要掩藏,哪怕是在情动难耐时他都还是收敛着的。
明明他都给他摸过了。
不公平。
祁彦越想越不平衡,看着梁臻的睡脸,心中一动,坏笑着伸手往下探了去。
还没摸到呢,就被梁臻拽住了。
梁臻没有睁眼,低低沉沉地笑起来:“调皮!”
那沙哑的嗓音里带着无尽宠溺。
祁彦为自己的调皮付出了代价,后来去做出院检查时嘴都还是肿的。
他下午出的院,两家人照旧一起去八香斋吃了顿饭,文殊也在。
终于得了自由,祁彦心情大好。
余箐看他神采飞扬,整个人都像在发光,几乎是她以前从不曾见到过的样子,心情愈发沉重。
她昨晚一整晚都没怎么睡,梁臻跟她说的那些话在她心头反复缠绕,像一团乱麻,令她憋闷难受,不得宣泄。
祁彦也感觉到了他妈妈这两天情绪不太对。
问她她只说是年底财务结账,工作压力大,没休息好。
祁彦不信。
回家后趁着余箐去洗漱的空当,逮着俩小的从侧面问了一通。
阿曼跟梁旭一样,心大如天,压根儿都没察觉到她妈妈这两天心情不好。
陆铭皓比她心细点,想了想,说:“我今早起来上厕所时发现妈妈一个人坐在客厅发呆,当时把我吓了一跳,天都还没亮她就说她睡不着了,起来坐坐。”
余箐这个年纪觉确实比他们要少,所以他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祁彦怕阿曼和皓皓胡思乱想,也不敢逮着一直问,只是私下多留了几分注意力在余箐身上。
然后第二天就察觉出了端倪。
他妈似乎是在刻意回避他,或者说是回避与他独处,因为她跟他说话,说着说着就感觉有点眼眶泛红,而她每次都会在失态前找借口装作若无其事地避开他。
祁彦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昨天之前都还好好的。
真的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吗?
还是……
思忖间,厨房传来一声瓷碗砸碎在地的脆响。
祁彦起身快步过去推开了厨房门:“妈!”
余箐正蹲在地上收拾碎瓷片,听到祁彦的喊声也没抬头,只说没事,声音却带着哭腔。
她刚炒完小炒肉,今天的二荆条格外辣,厨房里有一点呛鼻,但绝对没到能把人呛哭的程度。
“妈你怎么了?是受伤了吗?”祁彦冲上去要帮忙。
余箐吸了吸鼻子再抬头时神情已恢复如初:“没事,没受伤,刚手上有油拿盘子时手滑了。”
“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你快出去,这里面呛得很。”
“我帮你打下手吧。”
“我再炒个青菜就可以了,不用帮忙,你出去吧。”
祁彦犟不过她,最后还是被赶出去了。
他妈那表情明显不对。
祁彦没来由的心慌起来。
出去后他回房间给梁臻去了个电话。
“小叔,我发现妈妈这两天情绪有点不对劲,问她她什么都不跟我说,只说没事,可是……”
祁彦还没“可是”完,就被梁臻打断了:“阿彦,我昨天跟你妈妈坦白了我们的事。”
!!!
祁彦一口凉气提到了嗓子眼。
原来如此!
“前天她应该是看见我亲你了,小周说她们到医院后你妈单独出去找过我们。”
祁彦呼吸一紧,心脏怦怦直跳。
他妈知道了!
但她什么都没说。
明明那么难受却在他面前装若无其事,是什么意思呢?
“小叔,你跟妈妈说了什么?”
“我说……”
梁臻开口后又改了主意,只淡淡地道:“我说我很抱歉辜负了她的信任。”
那场谈话没有争吵,没有歇斯底里,却也不是一场愉快的谈话。
他不想给祁彦太多的压力。
“阿彦,给你妈妈点时间,她虽然明事理,却也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母亲,每个母亲对孩子该有的期望她都有,给她点时间整理心情。”
一个人再是温柔娴静,情绪激动时也难保不会口不择言。
余箐正当“气头上”,梁臻不想让他此时去“撞枪口”。
祁彦知道梁臻是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他们母子的感情,他总是第一时间想把他保护起来。
可是他不能总是躲在他背后啊。
“……好。”
结束通话后祁彦并没有立即出去,而是在屋里呆坐了很久才把那股子心慌劲儿压下去。
晚上的菜,除了那道小炒肉,其他全都是他最喜欢吃的,色香味俱全,祁彦却有点食不下咽。
吃完饭他抢着去把碗洗了,出来时余箐已经回了房间,客厅只有阿曼还在看电视。
祁彦看了看余箐紧闭的房门,犹豫许久还是没敢去敲门。
他忐忑不安地回房洗了个澡,晚上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浑浑噩噩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再也忍不住,穿好衣服起床去敲开了他母亲的门。
“妈,我能跟你谈谈吗?”
余箐这么晚了也没洗漱,身上还穿着白天上班穿的衣服,神色憔悴。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祁彦,看了许久。
“进来吧。”她说。
余箐领着人进了屋,走到梳妆台边上,刚一落坐,祁彦“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妈对不起。”
余箐被他吓了一跳:“阿彦你干什么,快起来!”
她起身来拉祁彦,祁彦纹丝不动,只一个劲儿地同她道歉。
余箐力竭,自暴自弃般,半是恼怒半是无奈地喊了一声:“祁彦!”
她从来没用这种语气喊过自己,对他从来都温柔如水,充满疼爱。
他妈妈这种性格哪怕是生气也还是温温柔柔的,从未跟人有过面红耳赤的时候。
连阿曼都经常笑她,说她生气也像在撒娇,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她这声“祁彦”,不知包含了多少气愤和失望。
祁彦眼眶一下就红了:“妈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和期望,你要实在生气,就打我吧,不要折磨自己。”
余箐哪里舍得打他,脱力地跌坐回椅子里,捂着脸压抑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喊他。
那哭声里有太多的心酸和无奈。
祁彦被她喊得心揪成了一团,连原本打好的腹稿也忘记了,语无伦次道:“我很早之前就想同你说的,可我开不了口,我怕你知道后会生气,会不理我,你是我跟菩萨求了好久才求来的这世上最好的母亲,我太害怕失去你了,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爱梁陆两家的所有人,但如果非要较个真的话,除了梁臻,他对余箐的感情最深。
余箐给了他小时候曾渴望却无法拥有的母爱,为他抚平了曾经被人虐待后留下的创伤,让他能重新敞开心扉拥抱世界。
他对余箐除了爱,还有深深的感激。
所以格外怕她对自己失望。
他也很清楚,以余箐的性格,就算知道他们的事情后也不会暴跳如雷,不会怒目训斥。
她只会自责难过,只会寝食难安,却会比骂他一顿还更让他煎熬。
余箐还是在哭:“阿彦,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有没有可能……”
有没有可能终止这场“错误”的恋爱,让事情回到正轨。
比起梁旭,余箐显然对“祁彦为什么会喜欢上梁臻”这件事的接受度要高得多,毕竟人生阅历要丰富得多。
但不代表她就认同。
祁彦听懂了她的欲言又止。
心里生出无限恐慌,却还是坚定道:“妈,对不起,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我、我太喜欢小叔了,我离不开他,也舍不得离开他,我这辈子不可能再遇到一个像他对我这么好的人了,你也曾跟我说过一辈子如果能遇到一个懂你爱你尊重你的人,那是十万百万分之一的概率,错过一次可能就是一生,如今我遇到了,我不想放手。”
“我跟你保证你所担心的事永远都不会发生,你比我更了解小叔的为人,他不可能伤害我。”
祁彦知道余箐心底的担忧。
天底下的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能过得好,希望他们婚姻幸福,老有所依。
“我知道阿臻不会伤害你,你如果生来就喜欢男生,那他确实是你最好的选择,可是我还是好难过,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自私,我是可以把你留在身边,可以照顾好你的,如果没有把你送去梁家,或许你可以有更多的选择,阿彦,你还小,还没有经历过……”
“妈不是这样的,没有如果,我就是生来就喜欢男生,不是小叔影响的我,倘若当初我没有去梁家,我现在一定会更痛苦,因为我迟早还是会被小叔吸引,还是会喜欢上他,但是没有那些年的朝夕相处小叔不会喜欢我,他太理性太自律了。”
倘若不是有那么多年的感情基础,梁臻不会允许自己喜欢上他的,也根本不会纵容他的胡搅蛮缠。
除非他们当初没有把他接来齐州,否则不管重来多少次,他都还是会喜欢上梁臻。
祁彦眼底也噙了泪:“妈,你不要怪小叔,不要自责,是我不好,是我不听话,你骂我吧。”
余箐当然知道梁臻有魅力,很招人喜欢,也正是因为知道才觉得无力。
祁彦喜欢梁臻。
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她阻止不了,于祁彦她没有底气去责备,于梁臻她也没有立场去埋怨。
那种打心底里涌起的无力感让她坐卧难安。
她要怎么跟孩子他爸交待?
当初是她想要祁彦,所以陆席安才去跟老太太开的口,后来她意外怀孕想把孩子生下来,陆席安预见了可能会出现的问题,想让她们跟他一起走,到时才好照顾她们,可是她舍不得工作。
陆席安也依了她,给她请了保姆。
结果她还是搞不定,便又不得不忍着心痛和愧疚把祁彦送去梁家帮忙照看。
不管是对孩子还是对婚姻,她都总是最先临阵退缩的那一个。
她好像总是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明明她的本意只是想让大家都好。
这种强烈的挫败感让她崩溃,让她难以自抑。
这么多年压在心头的委屈、愧疚、焦虑在这一刻突然就爆发了,她崩溃地哭了起来。
“阿彦,阿彦,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大家都满意!”
祁彦被她这痛苦万状的模样吓到,扑上去抱住她,一边安抚一边跟她道歉。
除了道歉,心乱如麻的他也想不出更多可以安慰他母亲的话来。
余箐心中翻涌的负面情绪如今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宣泄口,她有些收不住,哭了很久。
哭得祁彦心慌意乱,渐渐地,也不敢说话了,只默默守着她哭,一直到十多分钟后余箐才终于慢慢平复下来。
余箐刚才情急之下说的那翻话,让祁彦隐约感觉到了她这次情绪爆发可能也不光是因为他。
祁彦不敢问,红着眼睛眼巴巴望着她,关心道:“妈你好点了吗?”
情绪发泄出来后,胸腔里终于没有那么难受了,余箐有些尴尬,她也向来好面子,注重体面。
这是她第一次在祁彦面前如此失态。
“我没事,阿彦你回去休息吧,太晚了,我也想休息了。”
“妈,对不起,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你如果实在气不过,就骂我吧,千万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我害怕,我怕你因为我而气出病来,那我真的是罪该万死。”
祁彦能让两边的家长宠他这么多年,其实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总是非常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获取长辈们的怜爱。
那真诚纯善的眼神和暖心的甜言蜜语,总是让人对他说不出重话来。
“我好多了,”余箐整了整情绪,半晌叹了口气,“阿彦,让一个人接受超出她认知范围内的事情是需要时间的,给我点时间,我答应你我会很快整理好自己,好吗?”
最终还是她先妥协了。
祁彦欣喜又心酸:“……好。”
临走前他还是忍不住又补了一句:“妈,我就算和小叔在一起,也依然也很爱你们,这一点不会有丝毫改变。”
余箐当初跟他说过同样的话,她说就算他们离婚了也依然爱他,他不会失去他们。
“我明白,”余箐心有戚戚,但面上并未显露,疲惫道,“快去休息吧。”
祁彦不敢再不听话,一步三回头地起身出去了。
回屋后他还是有些睡不着,给梁臻发了条信息:“小叔,你睡了吗?”
梁臻很快回过来:“没,在等你。”
“在等我?”祁彦微诧,“你怎么知道我会这个时候给你发信息?”
这会儿已经快一点了。
梁臻不答只问:“你妈妈怎么样了?情绪平复下来了吗?”
“!……”祁彦简直怀疑梁臻是不是在他身上装了监控,不然他想啥做啥梁臻怎么都能预知?
“我把妈妈气哭了,她哭了好久,但我感觉她发泄出来后精神好多了。”
“她让我给她点时间整理心情。”
“小叔你说她以后会不会就不会那么爱我了啊。”
“我好怕她不理我。”
他一条接一条地发。
梁臻打断他的不安:“阿彦不要怀疑你妈妈对你的爱。”
祁彦心头一震,才意识到自己刚打字的时候没过脑子,是啊他怎么可以怀疑他妈妈对他的爱!
“我错了。”
“听话,别胡思乱想。”
“我知道了。”
祁彦也刚经历过一场情绪的大起大落,这会儿心中不安便想要从梁臻那里汲取点安全感。
“小叔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梁臻没回他,片刻后弹了语音过来。
祁彦接起来便软软地喊:“小叔我想你了。”
梁臻难得煽情:“我也在想你。”
“后天就能见面了,但愿到时妈妈已经没有在生我的气了,我准备明天去给她们买新年礼物,小叔,你说我买个什么礼物给妈妈好呢?我上次给她买的项链她说她很喜欢,可是我都没见她带过几次……”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三句不离余箐,显然还心有余悸。
梁臻也不打断他,耐性十足地听他碎碎念,只偶尔给他提点建议。
慢慢的祁彦神经放松下来就有点犯困。
他打了个哈欠,想跟梁臻说他有点困了,就听梁臻那头接连传来了一声一声响亮的救护车警笛声。
“小叔你没在家?”
警笛声那么响,显然挨着梁臻很近,说明梁臻还在路上或者说在路边。
梁臻没想到会因为警笛声而暴露自己,也没瞒他:“我在你们小区附近。”
“!!!”
祁彦在惊讶中回过味来,小叔猜到了他会去找他妈妈摊牌,多半是怕他们会出事,不放心,特意赶了过来,但又觉得自己现在不适合露面,所以一直在外面等着。
“小叔你等了很久了吗?”
“没,就一会儿,晚上吃饭的地方离这边很近,就想着顺道过来看看,你没事我等下也回去了。”
梁臻说:“阿彦你该睡觉了。”
他身体还没完全康复,梁臻不想让他熬夜。
祁彦感动得鼻酸,梁臻总是这样面面俱到,体贴入微,总是默默为他计划好后路。
“好,小叔晚安。”
“晚安。”
挂电话前他又补了一句:“我爱你。”
“我知道,乖,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