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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祁彦从接完梁旭的电话到现在滴米未进,刚在车上时他就觉得有些头晕,看梁臻一直在打电话,想着也没几分钟就能到家,便忍着没吭声。

      结果跟以前一样,忍着忍着就忍出事儿了,亏得梁臻反应够灵敏,眼疾手快地给人接住了。

      祁彦其实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他甚至能感觉到男人怀抱的温度,还能听到他焦急的喊声,但就是没法回应他。

      昏昏沉沉间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刚出国那会儿。

      那时在认清无论怎么哀求都无法改变男人的决定后,无计可施的他用起了最幼稚的手段来报复男人的心狠。
      结果却是他糟蹋自己的健康也并没有换来男人的心软——哪怕他绝食到住院,醒来时守在病床前的人也永远都只会有保姆和保镖。

      那是一段抑郁不安的时光,他总是失眠,噩梦缠身却又总是醒不过来,像陷在泥沼里的鱼,越挣扎越窒息。

      “阿彦,”梁臻低沉的嗓音里有难得的温柔,“来,把这个喝了。”

      这套房子平时根本没人住,也就这次老太太生病,因为离医院非常近,梁臻图方便,偶尔夜里过来加班或者半夜过来休息一下,平时吃的也不用他操心,冰箱里除了一堆水果和定制矿泉水啥吃的都没有,好在昨天文殊把病房里的礼品全都搬到了这里,才不至于让他此刻手忙脚乱。

      半杯蜂蜜水灌下去祁彦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意识也开始慢慢回笼,发现自己正半靠在男人怀里,他僵了僵,慢慢坐直了身体。

      “好点了吗?”梁臻眼底满是关切。
      祁彦点点头:“已经缓过来了。”
      “别硬撑,不行就去医院。”
      “真没事,就是最近没怎么休息好,白天忘了吃饭,有点低血糖,睡一觉就好了。”

      男人眸色一沉:“忘了吃饭?!你是三岁小孩吗?吃饭还要人提醒你不成!”
      不怪他这么生气,老的躺在ICU生死未卜,这小的再出事,他都不敢想。

      祁彦一下子被训懵了,那件事之前男人对他别说教训,连大声说话都不曾,可是这些年他好像就总是在惹他不高兴。

      “对不起。”祁彦心生委屈,又觉挫败,忙低了头。

      梁臻见状心口忽地一窒,放软了语气:“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你自己,你的人生才刚开始,将来还有那么长的日子,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怎么行。再忙再着急也得吃饭,你瘦成这样,奶奶都看出来了,明天你爸妈看到你这状态他们该多担心?”

      祁彦无言以对。

      梁臻不是个爱说教的人,语毕也不再唠叨,只道:“你再缓缓,文殊给你订了吃的,应该快到了,等下吃点东西再睡。”
      末了想起梁旭的电话,又道:“小旭说你电话关机,你看看是不是没电了。”
      祁彦摸出手机来一看,果然。
      梁臻:“给我吧。”

      祁彦将手机递给他,刚开口想问问老太太的病情,梁臻的手机又响了。
      陆席安的来电。
      “哥,”梁臻将祁彦的手机充上电,又倒回来走到他面前对电话那头道,“在我跟前,手机没电了,你跟他说吧。”
      说着便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祁彦。

      祁彦接过来,对着电话喊了声爸。

      11岁之前,祁彦对父母长辈的概念都特别模糊,他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去世得早,也没机会体验母爱,父亲工作太忙,很久才能见一回,跟陌生人没两样。

      11岁之后他被接到了齐州市,起初那两年大部分时间都住在陆家,陆席安两夫妇待他视如己出,后来陆夫人怀孕,恰逢那年陆席安又处在事业上升期,被调去了几百公里外的安昌市,陆夫人一个孕妇,既要上班又要照顾一个半大孩子实在有些吃力,老太太便让梁臻将祁彦接到了梁家,只有周末和放假时才让他回陆家,后来弟弟妹妹出生,两夫妇对他也依旧没有丝毫的怠慢。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陆席安夫妇帮祁彦弥补了对父母情感上的缺憾。

      陆席安轻声责备道:“到了怎么不给我们报个平安,你妈一直在等你电话。”

      祁彦:“我手机没电了,刚到家,准备充上电给您打过去的,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行吧,安全到了就行,累了等下早点休息。”
      陆席安打过来只是想确认祁彦是否已安全抵达,听他语气疲惫,也没多聊,反正明儿就能见面,叮嘱了两句就让他把电话给了梁臻,在那头问:“今天罗姨的状态怎么样?”

      梁臻:“下午转ICU了,黄疸一直下不去,靶向药上了一周也没效果,而且有肝昏迷迹象了。”

      陆席安在那头沉默了几秒,再出声语气又凝重了几分:“没办法穿管引流吗?”

      梁臻:“我找了好几个专家,都不敢试,肝上全是结节,胆管扩张也不好,挨着太近了,一旦穿破了造成出血,加速癌细胞扩散,更危险。二院肝胆科有个主任的技术可以试一试,可人在首都开会,明天才回,我想再试试,但老太太今天说不想折腾了。”

      这种糟糕的情况几乎堪比中六.合彩的运气,陆席安一时也有些语塞,半晌才说:“要不我托个人情请……”

      “别,”梁臻打断了他的话,“你别折腾了,这边请的都是各专业领域内极优秀的专家,但凡还有点办法他们都不可能不尽全力,是老太太自己底子太差了,明天等那个主任回来后再看看有没办法,如果黄疸能下去,后面一系列治疗方案就能跟着实施。”

      陆席安似乎在那头叹了口气:“成吧,那明儿见面再说。”

      祁彦听完他俩的对话,本来刚平复好的情绪又有些不受控制。

      所有的事发突然都总是更加让人难以接受,从接到电话到现在还不到24小时,晴天霹雳一样的噩耗,没有足够的时间给他做情绪缓冲,他太难受了。

      梁臻见他这悲伤模样,下意识想安慰他,喉头动了动,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老太太确实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无济于事。

      “头还晕吗?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等下我叫你。”

      他想帮祁彦转移注意力,祁彦却始终沉浸在那悲伤里出不来,摇了摇头,问道:“如果穿管引流成功,把黄疸降下去了是不是就还有希望?”

      “理论上是黄疸能消,腹水能排,后期就还有很多药物可以上,”梁臻几乎不忍心打破他这点希冀,“但事实却是,癌细胞已扩散至全身,以奶奶目前的身体情况,不一定能承受住放化疗的副作用带来的痛苦。这还是假设可以穿管的前提下预设的最好结果,现实是穿管成功的可能性极小,如果不成功,奶奶极有可能连手术台都下不了。”

      他的语气里有陈述事实的平静。

      而事实却是从老人生病的这些天以来,他由最初的震惊到自责悔恨,到现在的无可奈何,中间已经历了无数复杂的心路历程转变。

      他经历过,能理解此阶段祁彦的心情,所以更不想给他无畏的希望。

      残酷的事实有时就是无形的刀,专往人最脆弱的心口扎。
      祁彦终是没忍住落了泪。
      他忙低了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子欲养而亲不待,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永远也无法真正体会它背后藏着多少悔恨和遗憾。

      梁臻见他这模样又有些于心不忍,要是以前恨不得抱过来安慰,但曾几何时他们已不似从前那般亲密。

      沉默半晌他也只是柔声劝道:“生老病死,是人都要走这一步的,事情已经发生,我们竭尽所能,如果还是无法改变现状,那就顺其自然,别再让奶奶反过来为我们操心,她时间不多了,你们这几个孩子里她最疼你,也最放心不下你,趁这段日子好好陪陪她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完祁彦直接崩溃了。

      他抬手捂着脸,哭着自责道:“我该早点回来的,她从去年就在问我毕业了想不想回国工作,我知道她想我了,我也很想你们,我也想回来的,可是……”

      可是我放不下那该死的自尊,忘不了当初走时的狼狈,更无法完成你的期许。
      我怕回来你还在生气。
      我不敢回,我怎么敢回。

      为了跟你较劲,我就这样拧巴着,可拧巴了这么些年到头来就只剩满腔遗憾。

      那痛苦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间流出,回荡在寂静的客厅内,显得格外悲楚。

      梁臻听懂了他未出口的话,没再出言安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哭,眼底盛着自责和心疼,却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有从他紧紧攥着手机的手才能看得出他似乎是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控制住自己伸手揽人入怀的冲动。

      19岁的祁彦“叛逆”得超出了他的想象,闹得那本就不平静的心失了方寸。
      为了不让事情失控,他以那样强硬的方式将人送去了国外,想以此强行割裂他俩之间那种不正常的依赖关系。

      然而当初明明有更多更温和的办法,他偏偏选了最残忍最极端的那种。

      这些年来他时常在后悔,却也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这般后悔。

      不是因为后悔那么冷情地拒绝了祁彦的表白,而是后悔当初利用作为“家长”的权利,不顾祁彦的意愿强行改变了祁彦的未来,后悔他的强横专.制,给此刻的祁彦带来了终生无法弥补的遗憾。

      祁彦哭了许久才控制住情绪,梁臻抽了纸巾给他擦眼泪,温柔的语气里满含歉意。

      “是我的错,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他说。

      四年前的祁彦像个被宠坏了的小孩,得不到心爱的玩具便要撒泼耍混,被大人收拾了也死不认错,长大了冷静了才觉自己当初的行为太过大逆不道。

      他心下羞愧,每每想起男人那失望的眼神,又觉惴惴不安。
      四年里,他不交朋友,几乎没有过多的课外社交,日子过得孤单又乏味。
      个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然而这两年老太太每次打电话明里暗里问了许多回,他却始终犟着不肯回来。
      究其原因,无非就是想从梁臻这里要个台阶罢了。
      如今男人真的给他低了头,积攒了多年的埋怨和委屈像是被风吹散的云,突然间就消弭无踪了,心中反倒又生出几多愧疚来。

      祁彦心下动容,红着眼给男人道歉:“小叔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任性了,我会听你的话,让我像以前一样留在你身边陪着你,可以吗?”

      他天生长了双含情眼,又圆又亮,睫毛还特别浓密纤长,眼巴巴望着你时,眸子里深深浅浅全是真诚,带着渴求,看起来纯良又温顺,简直让人对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梁臻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却也无论如何开不了口答应他,正为难时,还好门铃响了。

      他揉了揉祁彦的头发:“乖,先吃饭。”然后起身往门口去了。

      23岁的祁彦比起19岁时除了更高更瘦,外貌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如今的祁彦已不会再像当初那样得不到回应时只会胡搅蛮缠。
      梁臻不答他也不会再继续追着问。

      来日方长,总会有办法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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