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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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年四十岁，有了一个女儿。
以前，我想以后绝对要生儿子，倒不是重男轻女，而是因为我自己是个女孩，我太知道这个世界对于女孩有多可怕。
我曾和我的朋友聊，如果将来我生了一个女儿，我可能到死的那天都闭不上眼，哪怕她已经为人妻、为人母。
可今年我有了一个三岁的女儿。
2032年5月20日 天气晴
我接了一个跟组编剧的单子，要去北京出差三个月。坐飞机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今年四十岁了，应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我把这个想法归结为一个女人的本能，或者是我老去子宫的垂死挣扎。
我的心还没有认同这个想法，但我的脑子已经开始盘算我的资产了。
三天后的今天，我出现在了这里，并在等待的时间里记录下我的心情。
......
2032年7月19日 天气晴
我520那天递交的材料已经通过了，这段时间有三家爱心家园给我打过电话。我这人特别懒，所以选了离我出差酒店最近的一家。
老师带我进门的时候，我以为会出现电视剧里的场面——就是那种，所有小孩整整齐齐坐在一间教室，像一群等待认领的幼兽。
然而，只有我像个猥琐的老女人，跟着老师狗狗祟祟地躲在教室窗户前偷看。
我问老师：我可以领养男孩么？
老师打量了我一圈，说：可以，但是最好是女孩。
我说：好的。
老师没再和我说话，但第六感告诉我，她可能不太喜欢我了。
过了一会儿，老师告诉我孩子们要课间休息了，让我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还说，如果我喜欢哪个小女孩，可以将人带过来，但我不能说是领养。
我当然满口答应。可我没有喜欢的孩子，主要我这人在过去的四十年里，从来没喜欢过孩子.......
我们两坐在办公室里僵持着......气氛一时间特别焦灼，我透过她时不时瞥我的眼神，怀疑她是不是想和上级回报取消我的资格。
最后，我只能硬着头皮说：其实，我有选择恐惧症，要不......您替我介绍吧！
肉眼可见，这位很像教导主任的老师白了我一眼：您真的做好养孩子的准备了么？
我点点头。
老师：可我没在你的眼里看出期待。
这话直白了......
我不禁在心里吐槽。
老师：我能冒昧问一下，您为什么没有结婚么？
我老实巴交道：没人要......
老师：......
说实话，我的模样还行，能通过审核说明经济状况也还行。全国适婚男青年一茬又一茬，真不至于是“没人要”的存在。
虽然但是，我真的是没人要。
年轻的时候倒是谈过两三个，但是架不住我有病，我现在还记得我大学男朋友追我的时候有多热切，分手的时候跑得就有多迅速。
后来，我就很少谈恋爱了，主要就是看开了，也懒了，没人追的时光一久，我猛一回头，发现还是单身香！
但我妈说我有病，还喜欢广而告之我有病这件事情。如果不是近几年我经济起来了，他们也老了，我想我到今年还是在外地东飘一年西混一年。
哦哦，言归正传，我“生”孩子呢！！！
——我觉得您可能还需再考虑一下，毕竟养孩子不是一件小事。
老师的目光透过镜片嗖嗖射过来，整的我一激灵。
可我不能这时候犯社恐，于是怂哒哒开口：如果是正常怀孕生小孩，我也不会知道我的孩子长什么样啊。我只是透过窗户看了他们一眼而已......
老师盯着我，反正不是友善的眼神。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是我先憋不住，开口道：我只是想要一个孩子，她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我觉得与其让我选一个有眼缘的，不如老师您推荐一个，我和她互相挑选一下吧......
老师愣了一下，然后战术性喝水。
我看着她嘴唇都没碰到水，所以我替她吞咽了一把。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啊！啊？啊......啊！
拼音a的四种读法后，我才说：那你说谁比较好呢？
我将手里的学生档案册递过去，又怕老师没看我审核里的要求，补充一下道：我只不接受有慢性病的小孩，因为我家里有两个老人，而我的工作比较随缘，只能说有一笔攒一笔，一辈子不愁吃穿是绝对没问题。
老师开始翻档案册，我倏地开始心慌，就像我羊水破了，而我的冷漠老公还在打游戏......
好吧，开玩笑，我没有老公，也没怀过孕。
但我还是忍不住和她炫一句：也有可能会暴富！我的职业很有随机性！
我看到老师翻档案册的手顿了一下，又回翻了两下......
这是几个意思？
算了，就当是“暴富”二字说的好，她已经打算正式我的要求了！
大概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吧，老师终于开口了：我这有个三岁的小女孩，是个弃婴送来的。身体健康，不爱说话，但是思想世界很丰富，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好啊！
三分钟后，我的小孩“生”出来了。一坠地就三岁！
——这是希望工程的王老师。西西，和王老师打个招呼吧~
希望工程的王老师就是鄙人，这是我和老师提前套好的词。我饰演前来关心小朋友的心理老师小王，她饰演待会儿有事要出去一趟的路人甲。
小孩撇头看向我，面无表情、特别冷酷，一看就不是我这种面部表情过多人的崽：王老师好，我叫西西。
我说：哦哦，你好你好，我叫王大山。
开玩笑，我写个会发表出来的日记用真名？我怕是还嫌村里关于我的流言蜚语不够多！
王大山、王搭讪，没错我就是来搭讪幼崽的老阿姨！
......
......
老师走了，场面一度陷入死寂。
西西小朋友比我强一点，主要她够冷漠。
小孩轻车熟路地从打印机上拿了一张白纸，又拧开系在脖子上的七彩圆珠笔（这个我小时候用过，所以我多看了两眼，还挺怀念的）：王老师有什么要求么？
啥？
我一脸懵逼。
西西：就是我画画，你猜我怎么想的啊！
对！
这种电视、小说我都看过。
西西小朋友节凑带的飞起......
十来分钟后，我手里多出了一张圆珠笔画。
画得很一般。
甚至有些许狂草。
ok！
很像我的崽。
我从小就没有绘画天赋，虽然我曾经因为成绩不好，考虑过要去走美术特长这条路。但被美术老师严词拒绝，并把我通往本科的路彻底堵死！
我说：你这个是树么？
西西点头。
我想了想，最后决定还是老实点，毕竟如果以后成为母女，她也需要将就一下我这个四十岁的少女：有点丑。
西西冷漠脸看着我。
我继续说：你喜欢画画么？
西西说：不喜欢，但也不讨厌。反正都要上美术课。
我说：哦，那你和我差不多，我美术作业从小学一年级开始画房子、天空和大树，一直画到高二。你知道么？我第一次画这些的时候，我得了满分！我记得全班就我一个人是满分，老师还夸我特别有绘画天赋!
西西似乎没想到我话这么多，可能是出于礼貌吧，她冷漠脸问我：然后呢？
我耸耸肩：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呗~伤仲永你知道么？
西西摇摇头。
我放下画，美滋滋和孩子显摆：就是一个小孩，小时候特别聪明，他家里人也喜欢到处炫他！后来他长大了，可该炫的、小时候都炫完了，那些曾经听他炫的人就开始吐槽他，于是这位叫仲永的人，被这些曾经夸奖过他的人残忍伤害了。
现在轮到西西一脸懵逼，我咳了一下，飞速拽我的脑回路，道：所以这个故事的典故告诉我们，天赋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不能因为小时候的优秀而放弃学习，如果是这样，以后就会失去天赋。
不知道西西有没有听懂，反正她愣了好长时间，才说：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
也是，
我说我只是话赶话说到这个了，你信么？
于是我说：我也许也是伤仲永的一种吧？毕竟小时候在绘画方面有过高光！
西西抿抿嘴，低下头开始玩七彩圆珠笔。
......
我吓得不敢说话了，毕竟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和小孩相处。
喵喵的，幼崽好可怕！
我悄咪咪朝窗户看，祈祷老师接到我的视线，赶紧进来救救我！
然鹅，她并没有。
老师就像容嬷嬷，从狭窄的窗户外无声无息地窥视我们。
......
我挠挠脸，拖着椅子蹭到西西那边的桌角：干嘛不理我了......
西西没抬头。
我没办法，只能用手肘轻轻撞了她一下：哎呀，理我一下吧，西西小盆友！
啊！我想我真的老了，当我打出“小盆友”三个字的时候，我彻彻底底意识到！
他喵的，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个词了，它仿佛就是我童年的大哥大，历久而淘汰。
西西被我撞得挪了一下屁股，歪头斜着眼瞪我。
我怂叽叽坐好，舔着脸冲她笑。
西西又低下头，良久才问我：你是来领养我的吧？我早就看出来了。
我：啊？你咋看出来的？
西西睨了我一眼：你演得特别差！
好的吧！
谁让我合作的演员不是流量就是鲜肉呢~
虽然他们演技烂，但是他们脸好啊！！！
我不忿地唱：我又不是个演员~
西西：......
好吧，这首歌也古老了......
我摸摸鼻子，听西西训话：真难听！根本没有心理老师像你这样，你、你就是不正经！
此话差矣！
我自认我是个很闷的人！我长大十年时间一个人在外地飘，最长记录两个月没和人说过一句话，如果不是外卖打包需要说菜名，我的记录能突破一年！
但时吧，我有人来疯，我一紧张话就多......
所以，我委屈认下：好吧，反正都被你猜出来了！
西西瞪我：不是猜！是我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知道！！！
我：好的吧~你真的好厉害哟~
西西被我气到了......
她不理我，并给我留下一个瘦巴巴的背影。
我悄咪咪摸了一下她的小辫子。
和我一样，也是自来卷哎！
真有缘分。
也很聊得来。
现在就看宝宝要不要来我家了！
......
一直到老师进来接西西，西西都没再和我说一句话。
不过我也没主动找她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说什么。
三人行，老师挑大梁。
她说：西西，和阿姨说再见吧。
西西抬头望着我，似乎还在生气。
我揪了揪自己的裙子，朝她挥挥手。
我俩隔着老师对视，非常沉默。
西西的眼睛很大，眼神也不像我见过的小朋友那样纯粹，有点迷茫但又不是那么迷茫......
我说不好，也许就是老师和我介绍她时说的那样，思想比较丰富。
思想丰富的小孩，总是比其他憨傻玩乐的孩子成熟。
她要走了，我必须努力一下。
于是我蹲下来看她：西西小盆友你好，我叫王大山，今天是来应聘一个小盆友的妈妈的。我没有结过婚，也没有做过其他小盆友的妈妈。就像你一眼就知道的，我有那么一丢丢不正经，但是这就是我。
我还有许多许多面，比如我特别嘴馋，想要吃什么就一定要吃到，不然就会睡不着；比如我不爱睡懒觉，是标准的八小时睡眠制的忠实用户，我起得晚只是因为我熬夜。还有很多很多。
我今天来的路上呢，就告诉我自己，我是怀孕了，要来这里“生”小孩。我不知道我的小孩长什么样子，她健不健康，喜不喜欢我，但是我又觉得这些都是惊喜。我不知道对于孩子来说，父母的模样，家庭健不健康，喜不喜欢她，是不是也是个令她期待的惊喜。所以，我递交材料的那天就在想，我见到她时一定要问一问
——我的小惊喜，你要不要考虑投胎做我的小孩呢？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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