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苍紫陌》封胤

24、燕帝招伊丞澜计，太子无邪难知意

　　青澜见到我的示意，立刻敛了笑容。水澈也把目光投向房门。无论是怎样的笑声，也不管是如何轻松的气氛，一句话，一声门响就可以瞬间断送一切，这就是这群人的命，这就是他们的世界。
　　青澜朝我微微点头，我给了一个回应前去开门。门外走进一个太监
　　“参见七殿下。”
　　“何事？”小七摩挲着手指漫不经心的问
　　“陛下昨夜偶感风寒，因知殿下身边燕伊姑娘精通医术所以特来请燕伊姑娘前去为陛下诊脉。”侍卫说的倒是有条不紊，青澜却是差点笑出声来。我有意向前迈了一步，让青澜可以用余光看到自己。青澜知道不可太失体统，止住了笑，还是很随和的道
　　“知道了，自是以陛下龙体为重。请回去转告陛下，我这就带燕伊去。”
　　“谢过七殿下，小的先行告退。”
　　那侍卫刚把门关上，青澜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你也给我收敛点儿吧，他没走远呢。”我瞪他
　　“哼，他还就怕他不知道呢。什么‘陛下昨夜偶感风寒，特来请燕伊姑娘前去为陛下诊脉。’，难道这大燕国的御医都死绝了不成？堂堂一国之君病了，找一个质子的手下去诊脉，这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我敢说后人都不敢往史书上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啊！竟然找这么个可笑之极的理由，哈哈哈……”
　　青澜笑得几乎不能自控了。我却是屈起了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桌面
　　“这自然是个漏洞百出的理由，但却不‘可笑’。”青澜一听此言饶有兴致的看着我
　　“这话到有了几分意思。”我看着窗外
　　“燕帝是何等人，我们能想到的他估计早就想到了。他之所以给了个这样的理由，到底目的何在呢？”我捧起茶杯：“难道他想试探我们？”
　　“哦？一个荒诞的理由能试探出什么？”此时青澜对燕帝的心思只怕也早有了些猜测，只是故意不说，看是否和我想到一起了。
　　我白他一眼：“他自然知道，我们不会相信他的这个理由，而我们也必会有所猜疑，有所准备。那我们这‘准备’之后的做法，就是我们对他的态度了。”
　　“你是说燕帝想看我们的底牌？哎呀呀，这可麻烦了呢。”青澜听见我的话，边笑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不是他察觉了什么，就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不得不开始有所提防。或者是他要用我们做什么。”想起上次在邻边境的城镇听到的消息和在军营里的所谓外公的表现，那是便隐隐猜测燕帝有什么目的，那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这件事定要小心应对才行。如果我所猜不错，燕帝是在给我们一个信号，并且让我们给他一个答案。”
　　青澜轻轻的盖上茶碗
　　“换言之，他故意卖个破绽给我们让我们权衡轻重，有所准备。而这之后我们再出现在他面前的一举一动，一字一句，就代表了我们的立场。他想知道我们到底是敌是友。”我点点头
　　“更重要的是这次的事绝非‘诊脉’那么简单，‘诊脉’无非只是个开头，之后一定又会有什么别的理由让我们做些什么，从而达到他的目的。”
　　“目的？”青澜微微侧目问道，手中却不停的用茶盖轻拨茶叶。
　　“是，目的。
　　清澜没再说话，长叹一声。接着又是一笑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这是人家的地盘，主动权又在人家手上，我们要还是一副要‘赴死’的样子就太对不起自己了吧？”
　　听到清澜略带戏谑的一句我看向他：“难道你....？”
　　清澜邪邪一笑。四哥不是也有谱了么？说着用手就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看来我们终还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清澜爽朗一笑，只见桌上赫然一个字“命”
　　这是自然，且不提过去如何，将来怎样。身处异地，面对一国之君的有意刁难时，难道还能在这紧要关头还把什么“伺机而动”“大义为先”放在前吗？保住性命才是当务之急。
　　青澜又道：“既然这个能想到一起去，这次不妨换四哥来。”
　　我也耐着性子陪他玩，清澜眨巴着眼睛问我
　　“依你看来，燕帝此时召见我们，目的究竟何在。”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写了一个字。
　　青澜不禁又是大笑：“四哥，我们还真是一条心啊。”
　　“我去找燕伊，你准备一下，我们马上来接你。”
　　青澜点头。
　　我推门而出，却看到青澜不禁陷入了沉思‘是什么事让燕帝突然有了这么大的动作。是和我们有关的吗？不，应该没有直接的关系，不然他用这种让我们去‘诊脉’的方式就太过‘打草惊蛇’了。可这件事就算与我们无关也必会有什么联系，所以燕帝才会用这种似是而非，若隐若现的方式。他是在警告我们，这次的‘诊脉’一定会开始他的计划了。我们这步棋若是走对了，今后才能平安无事，否则的话……既然燕帝的直接对象不是我们，那又会是谁呢，此人一定和我们牵连极深，在燕国和我们牵连极深，又能让燕帝有所顾虑的……无邪？无邪和我们走的近的事早已是人尽皆知，燕帝此时为难我们等于明着和太子不和，那又会是谁？定然是和无邪有关的一个重要之人，那就只有她了。所以刚才我才会毫不犹豫的写下了那个字。而我写下那个字到有八分是靠猜一是的感觉了’我关上门后。青澜不禁低头看了眼桌面上开始慢慢模糊的字：璃。
　　见到燕伊，能说的都跟她的讲清楚了。但我和青澜那些猜测还是不能和她说太多的。一是我们只是推测并不确定。再来，以我们现在的处境，到处都是别人的探子，如何说得？
　　我带着燕伊去接青澜，他看着燕伊若有所思的表情淡淡一笑
　　“看来四哥还是吓着你了。别担心，他敢让咱们瞧，咱们就定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你说呢？”
　　看着青澜毫无顾忌的笑容，燕伊就差上去照清澜脑袋上敲两下。一行三人来到后宫，燕帝果然没有召见我们。小太监只说了句：“殿下请随我来。”就反身带路，再也不多说一句。我和青澜相视一笑，燕帝果然把“故弄玄虚”玩儿出了境界。他必已料定我们猜透了他的心思却还要在明面上把自己“置身事外”，一副对我们很宽容的样子，好像随我们自由选择。可我们难道真的有第二条路可选吗？逆燕帝而为的结果，不是不敢想，而是根本想不到。燕伊看着我们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眉头越皱越紧。青澜看着她不禁好笑。
　　我正看着燕伊突然前面突然跑来的一个小太监和我撞了个满怀。
　　“奴才该死，惊了七殿下。”虽然小太监撞倒的是我，但还是脸色发白的跪了下去。
　　“无妨。”青澜笑着道
　　“我们青侍卫结实着呢。对了，你那拿的是什么？”小太监被我撞倒时，手里托着的一个盒子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闻着气味，像是药材啊。”青澜道。
　　燕伊眼神闪闪，盯着小太监直看。带路的小太监低着头不发一言，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小太监被燕伊的目光吓得猛地一惊，赶紧捡起地上的东西。
　　“奴才告退。”，不等青澜回应，急忙跑开了。清澜一头雾水
　　“哼，我又没说什么，他跑什么？”
　　待小太监走后燕伊才皱着眉头说
　　“路哀草”
　　青澜略微回头：“诶，燕伊，这路哀草是什么，我也算读过几本医术的，怎么没听说过。”
　　“草是楚国王室才能用到的药材，出产自楚国边界的山区，那里民风彪悍，不受当地官府辖制，只是定期有做生意的人带至楚宫，千金难得，咱们这里很少见到。对治疗头痛有奇效，但……”，燕伊说道一般止住了。
　　“怎么了燕伊？”我问道。
　　燕伊偷偷指了一下那个带路的小太监，示意有他在场，有些话不方便说。
　　“燕伊姑娘，有话不妨直言，也好让我们长长见识吗。”青澜一再要求。
　　燕伊望了我一眼，我冲他点了一下头。从我们接到“诊脉”命令的那一刻开始，我们的一举一动就已经全在燕帝的掌控之中了，这个小太监分明就是来监视我们的。在他面前遮遮掩掩就太过此地无银了。
　　燕伊见我点头才开口：“这路哀草虽说是治疗头疼的良药，但一般大夫是不会用它的。因为对药量的把握却要极其小心，不然……”
　　“不然这良药就变成毒药了。”清澜懒懒的借口
　　“殿下，你怎么知道？”燕伊一脸惊奇的望着青澜，青澜只是狡黠一笑。
　　“猜的！”
　　果然，哪有在后宫里能撞上这般无礼的小太监，而且只是轻轻地一碰，却能让他把小心翼翼捧着的药材撒了一地？小太监们早就练就了一身拐弯处看到主子们如何躲避的本事。还只是意思意思的请罪之后完完整整，一个不差的撒在我们面前。哼，这分明就是燕帝又给我们下了第二道命令。路哀草的登场无非只是故弄玄虚而已。
　　“四哥，看来这位患者的病是有救了。”清澜蔫蔫的出声
　　“殿下，咱们还没去呢，您怎么就知道患者有救了？”小太监这才搭话
　　“嘿嘿，不可说，不可说啊。”
　　看来青澜也猜出了燕帝的意思。他故意让我们“巧遇”路哀草就是告诉我们，一会儿不管给璃妃诊脉结果如何都要说成是：中毒。可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难道他已经提前找好了下毒的人，要借我们的手置那人于死地？毕竟，我们是“外人”，我们说出的结果才会更能让人相信。那么那个被燕帝认定是下毒者的人又会是谁呢？他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让一国之君想惩治他还要如此被动的出此下策？
　　“青侍卫？”燕伊打断了我的沉思。
　　“哦，怎么？”我转过头去
　　“燕伊自知才疏学浅，万一一会儿……燕伊自己倒是没什么，只怕连累殿下。”
　　燕伊这句话倒是点醒了我。为什么我一定要认为燕帝要借我们的手铲除别人呢？难道，他的对象就不会是我们？很明显，燕帝要借我们之口说出璃妃被人下毒谋害。可正如燕伊所说，我们要是给出了“下毒”的结论，定会立刻掀起一场轩然大波。我们这么说有何凭证，毕竟大家对路哀草了解甚少。一定会有人认为我们图谋不轨，有意兴风作浪。再者，若是璃妃果真被人下了毒，我们败露了他们好事，说不定他们孤注一掷会杀我们灭口，就连璃妃也难以幸免，太子势必为此遭受打击。对无邪实在不利。以燕帝的立场为何会如此行事？难道燕帝的目的就是要以我们为诱饵引他们出来？不管真相到底是什么，唯一点可以确定的就是：我们必将陷于两难之地可能随时都会有杀身之祸。可我们也只能如此，毕竟没有什么比违背燕帝更坏的了。
　　“怎么，青侍卫又在庸人自扰了不成？”青澜笑望着我
　　“病人可正等着我们呢，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不管这病燕伊到底能不能医，总应该先去看看再说吧。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一切皆有定数，万事又皆有变数。别太忧心才好。”说着又向我投来了安慰的眼神，轻轻地点了点头。他完全看出了我内心变化。而我也记起了他的话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这是人家的地方，主动权又在人家手上，我们要还是一副要‘赴死’的样子就太对不起自己了吧？”是啊，没有第二个选择，但就因为它是唯一的选择事情到反而变得简单了。再一想，燕帝敢有此设计，自然也会有相应的对策才对。后宫妃子遭人毒害，此等大事难道他会无所表示。到时我们看情况行事便是。
　　“殿下，燕伊姑娘，我们走吧。”
　　小太监一直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等着我们，见我们谈话结束，继续带路，没有一句废话。坐拐右绕的，终于停在了一间寝宫门前。小太监终于转身对我们道
　　“此次劳烦七殿下并非要为陛下诊脉，而是……”
　　“诶，公公。”青澜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我们只是此次前来，只为诊病，至于病者何人，无妨。况且，我们奉命前来，其它的无需多问。”
　　青澜一脸很亲切的笑容倒是弄得那小太监一脸的不自在。
　　“呃……这……殿下，您……”
　　“公公不必多虑，我字字真言，若有人问起，公公据实转告即可。”
　　青澜等于在告诉燕帝：“我们对不该知道的事情没兴趣。”
　　那小太监瞬时脸色都变了：“奴才不敢，烦劳殿下了，奴才告退。”
　　“又一个被我吓跑了的，怎么，我长得很令太监害怕吗？”，青澜调皮的说到。
　　我无奈
　　“走吧。”推门而入后。
　　“你们？”坐在床榻前的无邪一脸惊奇的望着我们。果然，他的存在使这位病者的身份再无悬念。
　　“是，我们。”青依旧一副戏谑鬼样子不在乎的回答。
　　无邪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为什么你们会来？是……父皇？”
　　清澜一步上前
　　“无邪，你……”，看到他红红的双眼，清澜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却只是轻叹了口气。此刻想说的太多，能说的却太少。太想去帮他，却只能注定是伤害。这是清澜难得投缘的一个人。我们还能怎么做，自身难保的自己明知这莫名的背后不管牵扯到多少人，无邪一定是最中心的一个。无论燕帝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无邪都逃不掉。犹豫半晌最后清澜只能用口型说
　　“无邪，你……你……小心。”声音几乎弱不可闻无邪却没看见，却突然
　　眼珠在眼眶中滑动了一圈看完清澜又继续盯着我，那眼神仿佛放出了道道利刃。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亮起的目光渐渐暗淡，转过身去不再看着我们
　　“嗯。”
　　燕伊见我们不再说话，上前要为璃妃诊脉，刚走一步清澜开了口
　　“燕伊，不必了。青侍卫，去通知这儿的下人，璃妃娘娘并非身染恶疾，而是被人下毒。”
　　“啊？”燕伊不禁一惊。
　　无邪立刻冷了脸，猛地回身，走到青澜面前。就连称呼都变了，身为一国储君的气势也随之释放
　　“七殿下，这是何意？”
　　“太子，燕伊只是略懂皮毛，‘中毒’只是大致猜测，是对是错，还请太子另请名医，璃妃娘娘的病，恕我们无可奈何。”青澜摆明是要无邪给我们留条后路。燕帝的意思，我们不敢违抗。“中毒”二字还会从我们口中说出，但，其一，他日若有人追究此事，大不了说我们“根本无意给娘娘治病，只是糊弄了事。”这样起码不会是死罪。其二，我们只管“看”不管“治”，这样总不会惹什么大祸，好歹保命要紧。
　　无邪仍旧冷着脸却没了最初的凛冽，看着无邪只是盯着他不说话。青澜也有些不想多说：“太子，今日既然来了不妨就再罗嗦一句：有时不可只以事论事，还是以人论事的好。毕竟，事是死的，人是活的。事能生事，人却能杀人。太子不妨和我们一起，只‘看’不‘治’才好。恕我直言，太子只要找对了这个以人论事的‘人’，璃妃娘娘自可不治而愈。”
　　我看出了刚才青澜想帮无邪却又顾虑重重，没想到他竟然仍是把话说出了口。抬起头看去，无邪仍旧一袭红衣，脸庞仍旧稚嫩心智却在渐渐成熟。
　　无邪，你和我们一样，都没有第二个选择。只能以燕帝的意思论事了。想要救你母妃和自己的性命，唯有和我们一样，懂得这“事能生事，人能杀人”的道理才行。
　　可是无邪，你懂吗？
　　无邪很快镇定下来招来太监在在他耳边轻声吩咐。我们没有人想知道无邪说了什么。小太监走后，无邪没再看我们一眼，坐在璃妃旁边，过了许久皇帝依然没有出现，却来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