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澜暗香》藤雅枫

8、第八章

　　狐妖拍了拍沐澜的肩膀，随即倒了一杯清酒递给沐澜。
　　沐澜接过酒，浅浅地一呡。
　　“很久没有喝到酒了。”沐澜不免有些感慨。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虽然那一千年来，自己每天都到凡间采集花朵酿制百花酿，但是从来没试过那么久不能喝酒。对！不能喝酒！你没有看错。十年了，整整十年不能碰酒，实在是一种折磨啊！（一个小毛孩喝酒还不把花家的人吓傻！？）
　　“那么说，你以前经常一个人喝酒了？”狐妖浅浅一笑，剥下那张妩媚的面具与沐澜真容相对。少了一份妩媚多了一份清雅。
　　“也不是啦，”说着，沐澜抬头看向空中弯弯的月牙，“我经常跑到广寒宫去找吴刚喝酒。他酿的桂花酒还真不赖。”
　　“嗤，”狐妖嗤一笑，打趣道，“我还以为你跑到广寒宫去找嫦娥仙子呢。”
　　“我哪敢？！”沐澜挑着眉回头看着狐妖，“不怕被上面那群看似斯文实际暴力的家伙给砍了？”
　　“呵呵，我这呢，没有你酿制的百花酿，也没有吴刚的桂花酒，只有山间清泉酿制的清酒。”说着，给沐澜添上。
　　沐澜呵呵一笑，摇头道：“你这清酒啊，不简单。”
　　“哦？那你说说怎么不简单？”狐妖好奇地看着沐澜。
　　沐澜站起来，走到竹子旁，捏下一片竹叶，回头给狐妖一个微笑，“虽说是山间清泉，实质……”
　　“实质什么？”狐妖勾起嘴角问道。
　　沐澜垂下头，玩弄着手上的竹叶，“实质不是清泉，也更不可能是山间的清泉。”
　　“呵？那你认为是什么？”狐妖似乎很满意沐澜对清酒的见解。
　　“露。”沐澜淡然地吐出一个字。
　　“哦？露？”狐妖也站起来，走到沐澜旁边，也摘下一片竹叶。
　　“是啊。”沐澜将目光投向夜空，“你的酿酒的水是在竹叶上收集的吧？”
　　“呵呵，看来遇到行家了。”狐妖爽朗一笑。
　　“怎么说我也是千来岁的人的，况且在我还没有成仙之前就开始品尝人间各种美酒。”沐澜用看白痴的目光瞟了眼狐妖。
　　“千年？”狐妖突然愣住。
　　沐澜坐回原来铺在地上的草席上，呡了一口清酒，抬头看到狐妖错愕的表情不由问道：“怎么了？”
　　“你还记得你在成仙前救过一只白狐吗？”狐妖突然小心翼翼紧张兮兮地看着沐澜问道。
　　白狐？沐澜挑眉，“千年了，不记得了。”撇开脸，继续喝酒。
　　狐妖呆呆地站在竹树之下，静静地看着不停地喝着的沐澜。
　　会是他吗？自己寻找了千年的恩人会是他吗？狐妖心里纠结。
　　沐澜抬起头看到狐妖纠结的眉头，爽朗一笑：“好啦！你不会以为我是救你的那个恩人吧？”
　　“呃？”狐妖回过神，快步走到沐澜身边坐下，“你记起来了？”
　　沐澜放下酒杯，摇了摇头，“我连怎么成仙的都不记得更何况是成仙之前的事？就算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也不需要你的报答，况且还不知道是不是呢！”
　　“我……”狐妖疑惑地看着脸颊微红，有了一丝醉意的沐澜。
　　“我们是朋友吧？”沐澜将倒满了酒的杯子递给狐妖，“来，喝了！”
　　狐妖思索了一会儿，接过酒杯说道：“好！”
　　一仙一妖碰杯而饮，最后将狐妖收藏了几百年的清酒全部喝光。
　　沐澜的头和狐妖的头并排着，看着天空的星星。
　　“你说，我们是不是‘酒肉朋友’？”狐妖一手搭在沐澜胸前，头抬起看着沐澜问道。
　　沐澜余光瞄向旁边的一片狼藉的——酒坛翻倒和鸡骨一堆，同意地点点头，“有点。”
　　“呵呵，”狐妖倒回去，突然问道，“你那个劫回来的人现在怎么了？”
　　一提起那个叶凯卿，沐澜的头就隐隐作痛，“走了。”
　　“走了？”狐妖呵呵地笑，“才三天而已啊。”
　　“三天就已经够我受的了。”沐澜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仙术还有仙气被封还真是麻烦，连这么一点酒劲都抵抗不了。
　　“怎么，听你的语气，那三天，你受委屈了？”狐妖扭头看向沐澜，取笑问道。
　　沐澜闭着眼叹气道：“那三天简直是愁云惨淡啊！幸好他走了。”想起那三天，还心有余悸。
　　“呵呵，要不是你捉弄人家，你家人怎么会误会你和叶凯卿的关系？”狐妖落井下石地呵呵笑道。
　　沐澜不置可否，的确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幸好那家伙走了，不然还真的被家里那群人逼婚，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收场。要是被宸帝君知道，不会死得很惨，而会死得更惨……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有个名字呢？”狐妖突然说道。
　　“名字？”沐澜睁着朦胧的眼眸看向躺在旁边的狐妖。
　　“我活了一千年，但是没有名字。不如你给我取一个？”狐妖突然提议道。
　　“给你取？”沐澜一时愣住。
　　“对啊！你是我朋友吧？”妖狐撑起上半身，一只手支着头看着沐澜。
　　“好吧。”朋友嘛，“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类型？”狐妖一愣，“名字还有类型？”
　　沐澜暗暗偷笑，“是啊，你想要大众化的，粗狂的还是文雅的？”
　　“名字还有这样的分类？”狐妖的下巴差点脱臼。
　　“呵呵，当然。”沐澜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大众化的名字是怎么样的？”
　　“嗯，比如土娃、狗子、张三、李四什么的。”
　　“粗狂的呢？”
　　“文强、无敌、战豪等等。”
　　“文雅呢？”
　　“文雅啊？”沐澜想了想，“好像我的名字沐澜这样，就是文雅的好例子。”
　　狐妖歪头想了想，好像文雅的比较好。
　　“那给我取个文雅的名字吧。”
　　沐澜嘴角微微勾起，“叫碧悠（庇佑）怎样？”
　　“庇佑？你还真的当我山神啊？”狐妖一听就知道沐澜在开玩笑。
　　“呵呵，”沐澜没想到狐妖一听就知道自己在捉弄他，“不是庇佑，是碧悠。碧绿的碧，悠闲的悠。”
　　“碧悠？”狐妖眼睛转了几圈，随即笑成了好看的月牙状，“就碧悠！我以后的名字就叫碧佑。”
　　“嗯。”沐澜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缩着身体进入了梦乡。
　　“沐澜？”狐妖戳了戳沐澜的肩膀。
　　“别弄我，让我睡一会。”酒劲上来了，沐澜再也拒绝不了周公的盛邀。
　　狐妖静静地看着沐澜好一会儿，指尖在空中一划，一张被子稳稳地盖在沐澜身上。
　　沐澜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升得老高。
　　“糟糕！”沐澜睁开朦胧的双眼，发现自己睡在野外不由大惊。
　　匆匆忙忙地回到家里，花大嫂和花弧早早在厅里等着沐澜的归来。
　　“爹、娘，早。”沐澜硬着头皮给花弧和花大嫂问安。
　　花弧站起来，绕着沐澜转了几圈。
　　“昨天晚上上哪去了？”
　　“呃，孩儿在房里啊。”沐澜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回答。
　　“但是昨晚为父去找你没见到你回来啊？”花弧笔直地站在沐澜身侧。
　　沐澜缩了缩脖颈，一路撒谎到底，“爹来找孩儿的时候，孩儿刚好上茅房了。”
　　“但是为父在你房间等了你整整一个时辰。”花弧发飙了，“说！昨晚上哪去了？身上怎么会有酒味？！”
　　酒？！糟糕！
　　沐澜冷汗淋淋地瞅了瞅一直没有出声的花大嫂。花大嫂那么安静有反“常理”，那么，唯一的解释是，在没有得到满意答复之前花大嫂一发飙绝对是腊月寒冬鹅毛大雪纷飞级别的！
　　“这个……”沐澜边找借口边将狐妖从头到脚骂了个遍。臭狐妖，怎么不把本仙送回来？！
　　“怎么不说话啦？”花大嫂站起来，冷声问道——终于发飙了。
　　花弧坐下，看着妻子审问沐澜。
　　“身为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半夜三更地离家，还一夜未归，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身的酒气。说吧，你干了什么好事？”花大嫂边绕着沐澜转，边问道。
　　沐澜现在好想哭——要不是狐妖邀请去喝酒自己怎么会陷于这种情况？！
　　“我……”真的想不到合理的借口。
　　“娘，外面有个人要找三妹。”金兰匆匆地走进来。
　　花弧和花大嫂同时看了眼沐澜，沐澜乖乖地站好，花大嫂坐回去，“谁？”
　　沐澜迷茫地摇摇头，成仙前的好友骨灰都化了，谁会来找自己啊？
　　“失礼了。”一身白衣的狐妖挂着迷人的笑容不请自入。
　　花弧和花大嫂呆呆地看着狐妖，“这位是……”花大嫂愣愣地问道。
　　“在下碧佑，是沐澜的朋友。”狐妖向花弧和花大嫂拱了拱手，优雅地自我介绍。
　　碧佑？沐澜困惑，这只狐妖啥时候改名字了？
　　“沐澜的朋友？”花弧和花大嫂对视一眼，同样疑惑：木兰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的一个人啊？
　　“在下来为了解释一件事。”狐妖双手与身前搭着，笑嘻嘻地说道。
　　啊？沐澜疑惑都看向狐妖：这只狐狸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啊？
　　“何事？”花弧一脸困惑地问道。
　　“昨晚的事。”狐妖嘿嘿一笑。
　　“你不会是和木兰发生了什么事吧？”花大嫂突然跳起来。
　　“啊？”沐澜被花大嫂的反应吓了一跳。
　　狐妖微微一笑，“因为我与沐澜很久没见，所以就拉着沐澜喝酒去了，结果喝过头，所以……”
　　“你们没有做什么事吧？”花大嫂猛然窜到狐妖面前，抓着狐妖的双臂激动地追问。
　　沐澜满脸黑线地拉开过于激动的花大嫂，“娘，冷静点。昨晚孩儿上茅房的时候刚好遇到狐……碧佑，然后就在溪边喝酒，一直到天亮。”
　　“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花弧拉着沐澜的手臂紧张地问道。
　　沐澜抽搐了几下嘴角，稳定了情绪，“没、有！”
　　“真的没有？”花弧、花大嫂、金兰三人的目光投向狐妖，要求得到证实。
　　狐妖微笑地看了眼脸越来越黑的沐澜，点点头，然后说了一句雷人的话。
　　“我和澜弟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澜弟？”花弧僵化。
　　“澜弟？”花大嫂石化。
　　“澜弟？”金兰风华。
　　“澜弟？”沐澜的下巴滑下。
　　“是啊。”狐妖庄重地点点头，但实际上忍笑忍到内伤。原来沐澜的“家人”那么可爱，有空得常来串门！
　　“哎~~”三声长叹。
　　这只狐狸干嘛那么叫得那么亲密？澜弟？！沐澜有着不详的预感。
　　“咳咳，这位公子，实在抱歉，其实……木兰是女个女孩，并不是你的兰弟。”金兰带着同情的目光看了眼沐澜，然后走到狐妖面前轻声解释道。
　　“女孩？！”狐妖吃了一惊，然后转向沐澜，“你真的是女孩？”
　　沐澜现在才想起，好像没有跟狐妖说过自己下凡的缘由……
　　“这位公子，实在抱歉。木兰真的是女的，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花弧为保金兰说的是实话，用力地拍得胸膛“砰砰”作响。
　　沐澜和金兰听到花弧的话，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爹在说啥啊？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卖布吗？
　　“沐澜，你怎么没有跟我提过你是女子？”狐妖快步走到沐澜面前，一把抓起沐澜的手激动地问道。
　　“狐……碧悠，你听我说！”沐澜边挣扎边说，“你要听我解释啊！”
　　“你要对沐澜干什么？！”
　　一个夹着冬日寒风的刮得里面的仙、狐、人耳根生痛的声音传来，随即一个白色身影快速地走进屋。
　　沐澜一看到宸帝君就有晕倒的欲望——天要亡我也！
　　“你不是听佛去了吗？”狐妖看向宸帝君，但爪子依旧抓着沐澜的手腕。
　　“与你何干？放开他！”宸帝君目光冷冷地盯着抓着沐澜的狐爪，冷气直冒，室内温度直线下降。
　　这、这是什么状况啊？
　　在宸帝君进来的时候，花弧等人早就悄悄地退到墙根。高气压几乎可以拍得上西伯利亚高气压了。
　　这位漂亮的白衣人一看就不好惹，木兰什么时候惹上这样的人了？
　　“你说放我就放，我岂不是很没面子？”狐妖调整好情绪，不服气地抓起沐澜的手蹭了蹭。
　　宸帝君散发的冷气更进一层，屋内人冷得几乎打牙颤。
　　沐澜暗中观察宸帝君的变化，见宸帝君面色如常，风度如常，冷气……超常。糟了，宸帝君要发飙了！
　　“宸……”沐澜吐出一个字就打住。糟！要是叫出宸帝君不就是告诉这些人宸帝君是仙了吗？！
　　“沐澜，你忘了干什么了吗？”宸帝君将矛头转向沐澜。
　　“小……”小仙怎么会忘记呢？怎么能忘记呢？忘了不就是往诛仙台上跑吗？
　　“沐澜，他要你干什么？”狐妖拉了一下沐澜，让沐澜整个人几乎贴在狐妖身上。
　　“这与你无关！”宸帝君冷眼看着趴在狐妖胸前的沐澜，“沐澜！”
　　与宸帝君冰冷的目光接触，沐澜条件反射地一把将狐妖推开。
　　就在沐澜将狐妖推开的瞬间，宸帝君出手如电，一把拉住沐澜，连拖带拽地揪住沐澜的衣领将沐澜拖了出去。
　　“沐澜！”狐妖不愧的机灵狡猾的狐狸，很快就回过神，迅速地追了出去。
　　那二仙一妖走后，室内的温度终于慢慢回升。处于宸帝君寒流中的花弧、花大嫂和金兰终于体会到“春天”的温暖是那么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