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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陈家女 ...

  •   没多久,姨父姨母都知道了,圆圆是读书的好苗子。

      陈松龄在饭桌上说:“茂儿,先生说妹妹已经远远超过你了,你可别太不像话。”

      陈茂笑道:“不怪我笨,只能怪她太聪明。”

      杨夫人笑道:“圆圆这孩子不管什么都是一点就通,念书识字也好,人情往来也好。我时常叫她跟着我学些应对谈吐,不需要多教,她略看几下就明白了。任谁看,都说这是我的女儿。”

      姨父陈松龄道:“本来我们就当她是亲生女儿啊!”

      虽然已经习惯了苏州的生活,也从没有受到委屈和冷遇,圆圆还是日夜在心里惦记着母亲,盼着早些回家去。

      她深知姨父姨母的恩情,所以心事总是藏着,跟谁也不说。

      陈茂看出来了,他也的确知道一些事,可母亲说对圆圆什么也别说。

      这天到了私塾,先生还没来,圆圆神色黯然地看着窗外。陈茂在她身旁坐下:“妹妹想家了吗?”

      圆圆回过神来:“茂哥哥,你知道我娘什么时候来接我吗?”

      陈茂欲言又止:“可能……可能还要很久吧!”

      圆圆问:“我娘有没有来信过?”

      陈茂道:“有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圆圆着急道:“哥哥,你帮我问问好不好?我娘的病不知道好了没有,她还在舅舅那里吗?还是回到我们村里去了?我真担心!”

      陈茂的声音低了下去:“好,我问问……不会有事的。”

      此后,圆圆每天都催着陈茂去问,陈茂总是含含糊糊。圆圆终于忍不住了:“亏我天天喊你哥哥,你对我的事一点不放心上,只是问一句的事,你总不记得!我自己去问!”

      陈茂沉默了。

      圆圆突然意识到,好几次碰到姨母,她都是眼圈儿红红的,见到圆圆赶紧挤出笑容。姨父的眼神也不一样了,是什么不一样呢?

      散学后,圆圆到赏心楼,杨夫人对着窗在想什么,手里一块帕子湿湿的。

      “姨母,我想问你一件事!”

      杨夫人见圆圆来了,又熟练地换上笑容:“问什么呀?”

      圆圆低头咬了一下嘴唇:“我娘……她有没有写过信来?”

      杨夫人略忖了一下:“有的,有的。”

      圆圆问:“可以读给我听听吗?我想知道她的病好了没有,我这阵子眼皮跳得厉害,心里塞住了似的难受,想是我娘病重了。”

      杨夫人伸手放在圆圆头上:“是的,她的病重了。”

      圆圆急了:“我要回去,请姨母姨父送我回去吧!我好想我娘,她病得这么厉害,我不在身边她一定很难过,我要去看我娘!”

      杨夫人不说话了,伏在椅子靠背上呜咽起来。

      圆圆似乎懂了,又有点迷糊:“我娘她是不是……”

      杨夫人满面泪痕:“圆圆,你要有心理准备,本来我们打算瞒一段时间,没想到你们母女连心……你娘她上个月走了,你舅舅来信说的。她最后也是一直念着你的名字……”

      圆圆的心里一阵绞痛,眼前发黑:“我娘走了……这是真的吗?我娘走了吗?她葬在舅舅村里吗?”

      杨夫人哭道:“没有,她剩下最后一口气,要你舅舅把她运到藕香村去,要挨着你爹。”

      圆圆跪倒在地嚎啕不止:“让我回去看一眼吧!”

      陈松龄带着圆圆和陈茂,连夜往藕香村赶。看着圆圆苍白虚弱的样子,父子俩一路上不忍多说一句话。

      到了藕香村,圆圆跑着到了昔日的家。没有人住的房子,萧条起来是很快的。那个往日充满欢笑的院子,货郎担子已经破败,院里杂草丛生,蛛丝遍布。

      圆圆一遍又一遍哭喊着:“娘!我回来了,娘!”

      到邢家祖坟地,圆圆还是不敢相信,娘真的没有了。

      她双腿颤抖地走到父亲坟前,紧挨着的,就是母亲的墓!“邢福贵妻杨氏之墓”几个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圆圆跪倒在地,眼泪滴在墓前的黄土。

      “爹,娘,圆圆回来了!你们都不要我了,为什么不要我?”

      陈松龄和陈茂在圆圆背后,也忍不住哽咽起来。直到圆圆筋疲力尽,哭也哭不出声,喊也喊不出来,就连磕头也磕不动,他们才上前去。

      陈松龄在墓前轻声说:“福贵,妻妹,你们放心,我会好好抚养圆圆,走好吧!”他将圆圆背起,一步步走远。

      父母和家乡,一点点远去,消失在视野,消失在船的后面,消失在童年。

      遭受丧母之痛的圆圆在船上就不吃不喝,身上冰凉,面无血色。到了陈府,大病一场,卧床不起,不言不语,像丢了魂一样。

      陈家上下都知道圆圆的心境,都不忍说什么,陈松龄夫妇又焦急又心疼,又怕关心不当惹恼了孩子,每日不知如何是好。

      转眼已是立冬,杨夫人找着这个好由头,亲自捧着一小碗咸肉饭到圆圆房间:“乖,吃点吧,苏州的习俗立冬都要吃的。”

      圆圆轻声道:“多谢姨母,我吃不下。”

      听到圆圆愿意说话,杨夫人已是大喜过望,连忙说:“吃不下饭没事,螃蟹想不想吃?羊肉汤喝吧?”

      圆圆知道,这一病时日已久,姨父姨母费心良多,她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想法躺着了。因此,撑着坐了起来:“不用拿来,我自己去姨母那里吃。”

      圆圆能下床,还愿意吃东西,喜得陈松龄夫妇如同过年一样,把厨娘们指使得团团转。

      陈茂在桌边一个劲给圆圆剥螃蟹肉,杨夫人道:“你妹妹身子才好些,这种寒凉的少吃点,尝尝味道,羊肉汤多喝点才是正经呢!”

      圆圆很配合地喝下一大碗羊肉汤,陈松龄一改愁容,笑道:“看你天天没胃口,瘦得可怜,我们也跟着吃不下。今天你来坐着吃顿饭,我们别提多高兴了!”

      圆圆强笑道:“多谢姨父姨母,我已经好了。”

      茉莉端来一盘饺子,圆圆也努力让自己多吃了几个,一家人看了都欣慰不已。

      杨夫人将一杯黄酒一饮而尽:“圆圆好,我们大家才好!”

      圆圆拿起酒壶倒了一杯,双手捧给姨父,陈松龄哈哈大笑,一口喝完。

      正在众人一片喜气的时候,邢圆圆走到一旁,对着陈松龄夫妇跪了下来:“姨父姨母,我父母都不在世,算得上是个孤儿了。要不是你们,我也没有活路了。”

      杨夫人忙去扶:“一家人不说这些,快起来快起来!”

      圆圆执意不起:“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从今以后我就姓陈,认你们为爹娘!”

      陈松龄听到这里,忙站起来:“我正有此意,我们膝下只茂儿一个孩子,早就把你当自己的女儿了,只是不想为难你,名义上没有变过来罢了。”

      杨夫人又是欢喜又是激动,见圆圆不起来,俯着身子抱着圆圆:“乖女儿,这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以后你就姓陈,你就是我生的女儿!”

      圆圆对着陈松龄和杨夫人各自叩头,喊道:“爹!娘!”又起身对着陈茂行礼:“哥哥!”

      陈松龄立刻通知全府:往后圆圆是陈家嫡女,起居一概和陈茂相同,任何人不得轻慢。

      从此,陈圆圆这个名字,烙印在圆圆的生命。

      陈圆圆成为陈家女儿,更加被陈松龄夫妇视为心头肉。白天,圆圆跟着哥哥去上学,下午回来,也跟着杨夫人学些诸如裁剪、缝纫、刺绣之类的女红,自然也是一点即通,件件都做得精巧利落。除此之外,陈家舍不得陈圆圆吃一点苦,由着她自己去玩。

      圆圆自小爱唱歌的天性又恢复了,只要心情好,有闲暇,她就会唱起在家乡学的那些民间小调,杨夫人总是自豪地听着,还把苏州小曲教给她。

      陈松龄也是个喜欢唱曲的人,苏州的梨园教坊繁多,他几乎品评了个遍。每当听到圆圆唱小曲,陈松龄就忍不住教她唱几句,还得意地说:“我听遍全城,也没有嗓音比我女儿还好的!”

      圆圆着实热爱唱歌,在歌词和曲调里,她总是感受到更广大的世界,更细腻多样的感情。虽然她还小,可她知道,那是她向往的。

      陈圆圆对陈松龄说:“爹爹,可以让我去专门学唱曲儿吗?”

      陈松龄说:“你要想好哦,姑苏曲类多得很,昆腔啊、锡剧啊、苏剧啊,还有很多民间小调,什么淮阳戏啊,评弹啊,弋阳腔啊,童仔戏啊,你要学,想想学哪一种,爹爹才好给你请师傅。”

      圆圆只是爱唱歌,万万想不到这么一件小事,竟然这样复杂。

      圆圆问:“那爹爹说女儿适合学什么呢?”

      陈松龄想了想:“你的声音婉转悠扬,身段灵活,学昆曲吧!”

      圆圆笑道:“爹爹你先唱一段!”

      陈松龄唱道:“专心投水浒,回首望□□。急走忙逃,顾不得忠和孝。驻马听良夜迢迢、良夜迢迢,投宿休将他门户敲。远瞻残月,暗度重关,奔走荒郊。俺的身体不惮路迢遥,心忙又恐怕人惊觉。啊——吓得俺魄散魂销,红尘中误了俺五陵年少!”

      陈圆圆被爹爹的唱腔震住,回味半晌才拍手道:“我也要学昆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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