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寸进尺》三通七白

2、纸条

　　出厕所的门被堵死。

　　温叶初看着鹿江槐，薄唇抿了抿，缓缓将手放下。

　　鹿江槐抱着手，十足的女流氓模样：“你和张阳行传了两周的纸团！你知不知道，你打扰到我了？”

　　温叶初：“对不起。”

　　鹿江槐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从小到大没从没欺负过任何一个女生。

　　她虽然是混混，但和学校那些渣滓不一样，她不喜欢欺负女孩子，尤其是好看的女孩子。

　　鹿江槐笑了出来，忽然伸出两只手，撑在墙壁上，将温叶初整个人笼住。

　　温叶初的唇抿的更紧了，后背紧绷，死死抵住墙壁。

　　鹿江槐重复她的话：“对不起？他给你传纸条，你又没理他，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鹿江槐知道，自己给人的感觉第一眼是漂亮，第二眼是自惭形秽，第三眼就是害怕了。

　　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她脸上的淤青，显然是新伤，七班所有人都知道，鹿江槐脸上的伤，每隔几周就会出现新的。

　　鹿江槐说，这是打架打出来的。

　　鹿江槐觉得自己在温叶初眼里，应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混。

　　她如今拦着温叶初，要没别的意思，只是想逗她说话。

　　温叶初的声音是真的很好听。

　　温叶初：“对不起。”

　　鹿江槐：“……”

　　鹿江槐不耐烦：“你只会说对不起吗？”

　　温叶初愣了半晌，低声道：“对不起。”

　　鹿江槐忽然觉得很没意思，收回手转身离开：“以后走路小心点。”

　　这个烂学校很危险，尤其是温叶初这样，长得太漂亮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鹿江槐懒得管闲事，但看在温叶初长得漂亮，善意的提醒她一下。

　　-

　　温叶初不理不睬的态度，终究是惹恼了张阳行。

　　张阳行开始每天和鹿江槐抱怨，说温叶初假清高，不过也和他们一样是差生，坐最后一排，还以为自己好优越么？

　　张阳行：“一副高冷样，在床上还不是……”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声，鹿江槐觉得旁边的温叶初应该是听到了。

　　温叶初脸色依然苍白，墨黑的长发扎成清爽的马尾，坐在鹿江槐右边，隔着一条过道，微微垂眸，黑色中性笔在物理练习册上缓缓移动。

　　张阳行：“装模作样。”

　　鹿江槐也觉得温叶初确实是挺假的，她上课也不做笔记，好像也没怎么听，物理那么深奥的东西不可能会做。

　　不过温叶初不爱说话，下课把物理做做，也总比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无所事事好。

　　张阳行还在旁边骂骂咧咧，鹿江槐觉得很烦，猛地把手里的书砸在桌上：“有完没完？”

　　温叶初的笔短暂的停顿了一下。

　　张阳行不吱声了。

　　这日，鹿江槐让室友帮忙瞒过生活老师，自己翻出学校，去美食街吃了顿中午饭。

　　她回教室时，住校生还没回来。

　　正是四月初，气候微凉，天空中下起了雨。

　　鹿江槐只穿一件外套，顶着雨走进教室时，教室正一片漆黑。

　　几个男生趁着老师不在，用讲台上的电脑放电影。

　　鹿江槐刚进门，就看到最后一排自己的座位旁，隔着一条过道，曹梦瑶正蹲在温叶初的桌前，悄悄的在抽屉里翻着什么、

　　光线太黑，鹿江槐也没有看到她拿了什么。

　　曹梦瑶撇着嘴，朝着门口走来。

　　鹿江槐：“你拿了什么？”

　　曹梦瑶：“我没拿她的东西啊。最近我的笔掉了，我怀疑是温叶初偷的，我看她穷酸的很，眼睛也瞟来瞟去的不老实。”

　　温叶初确实穷，鹿江槐也看出来了。

　　她的校服很旧，笔也很旧，笔帽都用到裂开了，更夸张的是温叶初用铅笔打草稿，写完了擦掉能继续把那张皱巴巴的草稿纸用上五六遍。

　　而且她的鞋子也是地摊货，一看就很劣质。

　　两点时，温叶初来到教室，在座位坐下，忽然发现什么，然后开始到处翻找。

　　鹿江槐将手机屏幕摁灭，看了一眼同桌。

　　温叶初仍旧穿着那身校服，茫然的坐在座位上，那双深邃内敛的桃花眼低低垂着，低头盯着桌肚，眼神有些疲惫。

　　鹿江槐瞟了一眼不远处捂嘴偷笑的曹梦瑶，心里那根事不关己的弦忽然就崩断了。

　　鹿江槐扯出一张草稿纸，用中性笔在刷刷刷在上面写了什么，然后把纸条递了过去。

　　温叶初动作一顿，将纸条展开。

　　- 找什么？

　　温叶初沉默很久，久到鹿江槐以为她不会理自己的时候，温叶初将笔盖顶开，在纸条写下：
　　饭卡。

　　鹿江槐笔走龙蛇，在纸条上写：被曹梦瑶扔到垃圾桶里了。

　　虽然她刚才没看清曹梦瑶拿了什么，但看到她往厕所外的垃圾桶里扔了东西。

　　鹿江槐刚把纸条递给她就后悔了，因为温叶初握着纸条，站起身走出教室。

　　然后她看见张阳行也跟了出去。

　　两点十五，上课铃声打响。

　　温叶初踩着铃声，和英语老师前后走进教室。

　　鹿江槐没忍住又给她传了一张纸条。

　　- 找到没？

　　温叶初拿起笔，在鹿江槐的纸条写下几个字，然后轻轻递了过来。

　　一时间鹿江槐都有些受宠若惊，因为温叶初从来不回复张阳行，但回复了她两次。

　　她还以为乖乖女不会理她这样的混混呢。

　　温叶初字很好看，笔锋犀利，工整万分，一点也不像差生：找到了。

　　鹿江槐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味道。

　　温叶初的饭卡已经仔细擦过，她正低头喷酒精消毒，又用卫生纸，再把饭卡擦拭一遍，动作干净又利落。

　　鹿江槐盯着温叶初手中那个蓝色的喷壶：“……”

　　怎么会有人随身带酒精的。

　　英语课上完，鹿江槐包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

　　鹿江槐划开手机，主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消息：A镇高校论坛有新帖发布。

　　A镇有好几所高中，包括风评最好的外校和每年重本率最高的一中，还有二中、三中、四中。

　　最差的就是五中。

　　外校和一中的校友毕业后久联手打造了一个论坛，这个论坛是属于A镇学生的，只要在A镇上学，都可以凭借学号登录。

　　论坛是匿名的，分为【男神女神墙】、【学习资料分享墙】和【闲谈墙】。

　　鹿江槐登录论坛，看见浏览量最高的男神女神墙上，有人发了一组照片。

　　鹿江槐微微眯起眼，将那几张照片放大，不由得皱起眉。

　　发帖人：这位五中的女同学，好像还有吃垃圾的癖好哈。

　　厕所外，温叶初挽着袖子，正在翻垃圾桶。

　　鹿江槐忽然觉得很不好受。

　　-

　　论坛上的那组照片很快遭到举报被删除，但张阳行的愤怒仍未停止。

　　张阳行每天来上课，都会把吃剩的油条豆浆，扔到温叶初桌上。

　　刚开始是早餐，后面垃圾的种类就逐渐变得过分起来，开始变成寝室的生活垃圾。

　　张阳行：“你不是喜欢捡垃圾吗？我每天送你垃圾怎么样？”

　　温叶初面对他时，总是一言不发，迅速将垃圾扔掉，然后喷酒精消毒。

　　鹿江槐看着张阳行，深深吸了口气。

　　鹿江槐最近总会有反胃的感觉，可能是因为张阳行老是扔垃圾到温叶初桌上，虽然温叶初打扫的很干净，但鹿江槐总觉得空气中还存在着这股味道。

　　鹿江槐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但温叶初坐在她的旁边，臭味会殃及她。

　　她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

　　这一日，鹿江槐闲来无事，趴在桌上，侧着脸观察旁边的同桌。

　　温叶初低头看着眼前的生物课本、

　　鹿江槐发现她似乎真的有去看，时不时的翻页，纸张摩擦声清脆悦耳，很是催眠。

　　鹿江槐的目光，情不自禁的落在温叶初挽起的半截袖子上。

　　温叶初的手也很漂亮，手指白皙修长，搭在桌前的手臂紧绷，写字时隐隐能看见漂亮的曲线。但她实在是太瘦了，脸色苍白衬得嘴唇愈发的红，眉眼又温和，一点都不具攻击性。

　　鹿江槐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甚至在这种白噪音中要逐渐进入梦乡。

　　张阳行从教室外走了进来，懒洋洋将手里提着一包垃圾，放在温叶初的桌上。

　　刹那间淡淡的臭味在四周蔓延开来，这垃圾里装的全是汤汤水水的食物。

　　鹿江槐的睡意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干呕一声，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把装着血旺和螺狮粉的垃圾袋朝着张阳行扔去，吼道：“不要扔了，臭死了！你他妈垃圾大王吗？”

　　血旺落在张阳行脚边，溅了一点在他的裤腿上。

　　张阳行啧了一声：“鹿江槐你什么意思？”

　　鹿江槐：“她坐我旁边，你往我们这儿扔垃圾，经过我允许了吗？”

　　张阳行就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我们？你什么时候和她搞到一起去了？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同性恋啊鹿江槐。”

　　全班发出一阵爆笑。

　　温叶初死人一般的神情有了波动，她微微将头抬起一点，以不易觉察的目光盯着鹿江槐看。

　　鹿江槐快被周围的目光烦死了，连盯着她看的温叶初都讨厌。

　　鹿江槐耳根烧了起来，冷着脸道：“以后你要是再往这儿扔垃圾，信不信我把垃圾倒到你桌上？啊？”

　　她这样做只是为了自己，可不是为了根本不熟的“右同桌”。

　　张阳行：“别吧鹿姐，不要胳膊肘往外拐。”

　　鹿江槐两手提着桌子往右边拖远离他，吼完继续睡觉。

　　春雨绵绵，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

　　鹿江槐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拉着自己的衣服。

　　鹿江槐有起床气，抬起头来准备骂人，右边忽然递过来一张纸条放在大腿上。

　　鹿江槐：？

　　刚才她拖着桌子远离了张阳行，这就意味着，她离自己的右同桌更近了些。

　　温叶初要递什么东西过来变得容易了。如果她想的话。

　　纸条上的字是簪花小楷，漂亮至极。

　　- 老师来了。

　　鹿江槐的瞌睡瞬间醒了，她抬头看到班主任夏月走进了教室。

　　夏老教数学，是她们班主任，很凶，把七班这群不学无术的差生制的服服帖帖。

　　如果被她发现自习睡觉，肯定又要被请家长。

　　鹿江槐一生中最讨厌的事，就是请家长。

　　虽然鹿江槐起来了，但周围还有人在睡觉，夏月看到这幅惨不忍睹的场景，猛地拍着讲桌：“这都已经高二下期了，下学期就高三了！还有人上自习课睡觉的！”

　　夏月走下来，一拍一个醒：“你们看看人家新转来的温同学，人家坐在最后一排，还知道好好学习！”

　　她话音落下，鹿江槐旁边的张阳行已经笑得喘不过气，班上有几个女生也不屑的嗤笑起来。

　　鹿江槐侧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温叶初。

　　温叶初仿佛无事发生，低头看着化学书。

　　装的还挺像。

　　鹿江槐忽然想和温叶初请教一下，假装学习怎么才能和她一样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