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青）春日番外 雨夜》huanyue

1、第 1 章

　　风呼呼的吹着，我从梦中惊醒时，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听见窗外的风犹如哭泣一般的发出悲鸣。
　　轻叹了一口气，慢慢起身。看向身旁时，发现身边的人好像也陷入了一个噩梦中。眉头紧锁着，表情扭曲着，身体微颤着，右手伸在半空中，好像拼命想抓住什么一般僵硬着。
　　“慎次！慎次！”轻声呼唤着，明知道他从没有因为自己的呼唤醒过来。
　　伸出手想握住那只似乎在求助的手，最后还是放弃了，因为他想要的，并非是自己的体温。
　　突然间觉得气闷，拉开门走到庭院里，任凭风呼呼的灌进自己的身体，好像空洞一般。
　　远处的天空电闪雷鸣，大片的乌云快速移动着，张牙舞爪的遮盖住整个天空，又是一个暴风骤雨的夜晚。
　　点燃一支七星，忽明忽暗的火光成为这个黑夜里我唯一的星辰。
　　从什么时候开始吸烟的，我已经不记得了。还在做业务员的那个时候，每天都被业绩销售额包围着，压力大得觉得自己都快疯了。于是香烟成了自己缓解压力的唯一途径，后来结婚为了孩子的健康就抽得少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又依赖起来。其实点燃以后也不怎么抽的，只是喜欢看着那忽明忽暗的火光，喜欢看着它在手上燃成灰烬。
　　湿漉漉的空气压在心头，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这些日子总做那个梦，梦中的我还是那个刚从乡下来到东京这个大都市的少女。彩色的憧憬还没有成型便被残酷的现实打碎，东京嘲笑着冷冷的吞噬着那个怀抱着希望与梦想的自己。
　　在那些黑夜里，我站在现实的泥沼中痛苦的呼唤着：
　　谁来救救我！什么人都好，请来救救我！把我从这样的人生中解救出去，我已经坚持不住了！
　　在我最绝望的时候，那个一直以来漠视我的上帝好像终于听到了我的祈祷。于是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好像我漫长黑夜里唯一的阳光。

　　那时我作为一桩公司杀人案的证人接受他的调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习惯性的露出职业微笑，用带着虚伪的兴高采烈的甜美声音向他打招呼。他的身体明显的一颤，目光慢慢迷离起来，很长时间后他才用与他严肃表情毫不相称的温柔声音对我说：
　　“你好！我叫室井慎次！”
　　后来他的同事和我开玩笑说，他对我是一见钟情的，因为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子对案件关系人说话。
　　我追问道：“他从来没有这样子和别人说过话吗？”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后告诉我，曾经有一个他的属下也见过这样子温柔的他，不过那个人已经死了。
　　我问怎么死的。
　　那人指了指左手，室井先生失去左手的那一次爆炸。
　　粉身碎骨，后来通过DNA鉴定才确认了部分残骸，听说是那个人扑到了炸弹上室井先生才捡回了一条命，他告诉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怀抱什么样的心情走进湾岸属调查这个死去已久的男人，有一些难受，或许更多的还是好奇。
　　在那里我听到了他很多的故事，认识了他很多同事和朋友，凭借着自己专业的交际手段，他的那些朋友后来也成为我的朋友。
　　我看着照片上那张年轻生动的面孔，那笑容是如此的熟悉又陌生。
　　那个男人，他是从心底微笑啊！我有些嫉妒的想。
　　“室井先生拜托你了！”那个叫恩田的刑警对我说，她的脸藏在垂下的发丝间，让我看不清她说话时的表情。
　　我轻轻的微笑着，以为早就干涸的眼泪在心底流淌。
　　案件结束的时候我问他可不可以和我结婚。
　　他像吓了一跳一样呆住了，然后摇着头说他没有办法给我幸福。
　　我缓缓搂住好像支离破碎的他，告诉他我要的只是平静。
　　我们的婚礼简单朴素得与他的身份完全不相称，他有些愧疚的看着我，我却知道这已经是他可以忍受的极限了。
　　母亲是个聪明的女人，所以她问我为什么。
　　我笑着摇了摇头。
　　我告诉母亲，我会和他结婚是因为结婚是女人改变命运最后的武器，我已经无法忍受目前这种压抑无聊的生活，所以我并不在乎对象是谁，只不过室井慎次这个人刚好出现在我面前而已。
　　更何况，他真的是一个好男人。
　　母亲怜惜的看着我，我在她的目光下惶恐不安。
　　婚后的生活平淡如水，就像我一直追求的那样。两年后我问他，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孩子。
　　晴子出生的时候他正好在办一个大案子，临产时我一个人捧着大肚子搭计乘车来到医院，后来医生告诉我要动手术，又是我自己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三天后他一脸歉意的站在我的床前，看着自己的女儿露出好像在做梦一样的不可思议的表情。
　　也许他一生都觉得亏欠我们母女俩，所以他对我是极好的，对晴子更是达到了溺爱的程度。
　　我有些害怕他的溺爱，空洞的，没有任何意义的，就好像只是为自己找一个继续下去的理由一般的爱，所以在晴子刚过完成人礼我就执意将她送到国外。
　　如果这个人生是一场梦，我希望我的女儿是唯一的真实。

　　一件衣服披在我身上，我转过头，感激的朝他笑了笑。
　　“你的支气管不好，烟还是少抽一点。”他慢慢坐到我身边，“要下雨了……”
　　我点了点头，伸手拨了一拨死在灯罩外的飞蛾，直到撞死它也不知道那里面并非它向往的热源，而是冰冷的光线吧。
　　“晴子来信说快回来了，可能还会带她的男朋友来见我们，我想她年纪也不小了。”低头思索了一下，我慢慢的说道。
　　“哦，”他点了点头，“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到看见她穿婚纱的那一天。”
　　“一定没问题的！”我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子情绪起伏了，“医生不是说了吗？只要你肯开刀，成功率是百分之五十。”
　　他还是摇了摇头，一瞬间我突然感到绝望起来，好像被抛弃一般惶恐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我们一起看着被闪电撕裂的天空。这一天终于还是要到来了，长久以来的相依为命终于还是要被死神撕成两半。
　　“这些日子……”他低声说道，“慢慢忘记了很多人很多事，大概是那个瘤的原因吧，很多记忆就这样一点一点被抹去了。整个人却突然间变得轻松起来，好像很多年没有这样宁静安详过一样。”
　　“如果我死了，”他继续如同梦呓一般的说着，“如果我死了，请把我火化后的骨灰撒进海里，他是走得干干净净的，我也不想留下什么在这个世上。”
　　隔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突然转过头来问我：“你恨我吗？恨我的自私吗？”
　　漆黑的眼睛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反射着明亮的光芒，好像浩瀚夜空一般美丽的眼睛。
　　心突然间绞痛起来，好像被千刀万剐一般的痛着，这么多年来他都受着这样的煎熬吗？
　　用力摇着头。
　　“我们不过是刚好碰上的同路人，因为彼此的孤独所以连到了一起。现在既然路到了尽头，还说什么爱恨情仇。”

　　第一滴雨滴落在树叶上，第二滴，第三滴……雨滴很快连成了线，最后变成倾盆大雨。
　　扶着他回到屋内，拉上门的瞬间我突然想到，雨是谁的眼泪，积累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