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之恬恬》辣角椒

1、第 1 章

　　一个平缓的半山坡上，几十个人直直站立听着男人的怒骂，盯着脚尖不敢吭声。
　　男人的怒气丝毫不减，两手不断拍打，“我要哭，伤心的哭！不是干巴巴挤出几滴眼泪！”
　　中间站立穿着一身破旧衣衫的张可盈脸涨得通红。
　　这条戏拍了七八次都不过，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而且，对着男演员她实在入不了戏。
　　秦吏望了望天色，冷声道：
　　“再来一条，你再找找感觉，化妆师来给她补妆！”
　　张可盈有些不乐意，今天她实在没有状态。
　　“导演～你看像是快变天了，不如我先回去琢磨琢磨，明天再……”
　　后面的话消失在秦吏的冷眼中。
　　秦吏扫一眼众人，厉声道：“把自己当成角色，别拍戏还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尤其你们俩，休息间隙不许讲笑话！”
　　被特意提名的张可盈和王庚伏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趁秦吏转身检查设备的功夫，张可盈小声抱怨，
　　“都怪你，害我都哭不出来了。”
　　王庚伏毫不掩饰地翻着白眼，也没见你少做鬼脸。

　　这场戏终究勉强过了，一行人赶在变天之前下了山。
　　刚到住所，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掉落下来。

　　与此同时，不知自己所处何处的白秉言嘴里不断冒着脏话。
　　他脑子进了水才会想着来这山沟沟里找秦吏。
　　白秉言拿箱子遮头跑到了一棵大树下，只盼着这雨一会儿就停了，还有千万别打雷。
　　天不遂人意，这雨丝毫没停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
　　他想给秦吏打电话，可这破地方丝毫没信号。
　　他现在就在半山腰，是上也不行下也不行。
　　恶狠狠将手机塞回包里，白秉言哼唧一声顶着箱子艰难向山下走，打算去村民家暂住一晚。
　　这山上树贼多，他再待下去不是被雷劈焦，就是被冻死。
　　来时不觉得山陡，没想到这会儿又湿又滑，地上的青苔因避光多雨一片连着一片，脚直打滑。
　　风雨交加，身寒体冷，白秉言又犯起嘀咕。
　　嘀咕秦吏怎么跑来这个鬼地方拍戏，害得他现在又是风吹又是雨淋，他活了二十三年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还有他那个爹，要不是他爹又说他好吃懒做不务正业他也不会跑出来找秦吏。
　　白秉言气得牙痒痒，大儿子不在身边了还不知道对小儿子好点。日后等他也出去了老头子才知道什么叫后悔、什么叫孤身一人孤独终老。
　　“呸呸呸！”
　　那不是咒他妈吗？白秉言急忙收回最后一句话，他可舍不得他妈。
　　即使白秉言走得小心，可也顶不住头上还抵着个箱子，脚下猛然一滑，俩手撒开箱子整个人轱辘轱辘往下滚。
　　“???！”
　　白秉言一声咒骂，老天看不得他好啊！
　　防止刮伤他的帅脸，白秉言忍着双手石块摩擦的痛处紧紧捂着脸。
　　这张脸可是他唯一比得过秦吏的地方。
　　正好是个大斜坡，白秉言
　　等到人停止滚动，白秉言两手已经僵硬发麻，试探性得张开一根手指，发现眼前一片昏黑。
　　天黑得这么快？？
　　长吸一口气，白秉言再次捂住眼睛，待气息舒缓后，才缓缓将两手挪开。
　　还好还好！没瞎！
　　艰难站起身子后男人小心活动着手脚，边呲牙咧嘴。
　　“嘶！”
　　摔得他全身上下哪哪都疼，至于行李箱，早不知道滚哪去了。
　　白秉言打量着四周，他应该是滚到了一个山洞里，洞口处被杂草遮掩，这才让里面如此昏黑。
　　他缓缓退到洞口旁，攥紧找到的一根粗木棍，然后猛地边跺脚边大喊模拟动物嘶吼，“嗷~嗷~~”
　　如果有野兽他也好赶紧跑，不至于尸骨无存。
　　空旷的山洞里，除了他嗷嗷的回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白秉言放下心来，看来这个山洞还算安全。估摸着雨再大也不会把这淹了，他放心地往洞深处走。
　　奔波几天，他要累死了。
　　贴着墙根坐下，白秉言嫌弃地拍打着衣服。
　　咸腥的泥土被雨水浸润，黏黏地粘在身上各处。满满地泥垢附着在身上已经看不出衣服原本什么颜色，只有外套下面的白t勉强看出一点白色。
　　把外套脱下盖在身上男人掏出手机，黑着的屏幕丝毫不给反应，手指摸着还有些刺手。
　　男人默默翻个大白眼，上万块的手机就这么不禁用，一点小摔小打就罢工不干了。
　　手机收起来，男人伸个懒腰打算小憩一会儿。同外面相比，这山洞简直算得上暖和。
　　舒服！
　　果然，饭饿了时才吃得香，觉困了时才睡得甜。
　　石头炕他也头一遭睡，娇贵了二十多年的身子实在硌得慌，难受得在地上翻来覆去。
　　正烦躁中，白秉言突然瞪大了眼睛保持着身子要侧翻的动作僵在原地。
　　等等！
　　他刚刚……好像……踢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睁着大眼，白秉言胆怯地将脚再一次伸过去，软软的，有弹性。
　　“唔！”
　　捂紧憋不住发出来叫喊声的嘴，白秉言蹭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往外跑，外套都顾不上拿。
　　难道他白秉言命中注定有此劫数？
　　不然他实在想不通他究竟脑子灌了多少水才会想着来这山疙瘩里。

　　眼看着距离洞口只有几步之遥，只要穿过杂草丛就能出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哇哇”哭声。
　　还夹着几句让人听不懂的话。
　　白秉言身子一愣，这声音像是个人啊！还是个小孩。
　　男人伫立听了许久，终于确认那就是一个小孩。
　　白秉言气得磨牙，一个小破孩吓死他了。
　　但还是以防万一，白秉言拿起那根木棍，冲着里面粗声粗气吼：
　　“你给我出来！”
　　没有人出来，但那哭声却越来越大。
　　知道没有危险，男人拎着棍子径直走到那哭声前，指着传出声响的一团。
　　“不许哭！小心把狼招来。”
　　听到此话，正在哭泣的小家伙顿时止住，抽噎着从怀里拿出个东西。
　　手指一动，黑漆漆的山洞里登时亮起一道白光，直指白秉言眼睛。
　　是个手电筒。
　　白秉言被光照的一激灵，惊叫一声，好久才适应过来。
　　小孩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急忙将手电筒关了。
　　“关了干嘛，打开。”
　　闻言，小孩乖乖又把手电筒打开，这次却是照着侧边方向。
　　借着这道光，他才看清了这小家伙。
　　估摸才五六岁，团成一团紧紧靠着山壁，低着头不敢看他。
　　白秉言蹲下身子，目光与小家伙直视，“你哪家小孩儿，下雨不在家待着怎么在这里躲着？”
　　“雨大，回不去。”
　　小孩一字一顿，还带着这边方言口音，听得出普通话他说得很不熟练。
　　男人眉毛微动，“听得懂我说话啊！最初我问里面有没有人你怎么不说话？”
　　闻言小孩蹭地抬头，沾满灰土的脸上两道泪痕格外明显，稚嫩的嗓音说得坚定。
　　“没有人问，是动物叫。”
　　“……”
　　他明明方才说让他出来。
　　白秉言摸摸鼻尖，好吧，他刚开始似乎可能好像是学的动物叫。
　　“那你还不说话，不怕真有老虎狮子进来把你吃了！”白秉言两手呈爪子状呲牙咧嘴。
　　小孩嘴一撇，眼看张嘴就要哭嚎出声，男人顿时好声哄着，
　　“我逗你呢，别哭啊。”
　　小孩看着白秉言委屈瘪嘴，“哥哥，我怕。”
　　白秉言赞同点头，他也怕！
　　虽值仲夏，但山里的气温却不稳定，尤其今日又有雨，小家伙身上这一件单薄短袖可不保暖。
　　白秉言叹一口气，不知道谁家家长这么没谱，就让一个小孩独自跑山里玩，下这么大雨也不管孩子回没回去。
　　“来我这里。”
　　男人张开手臂示意小家伙过来，他的牛仔外套正好能把小孩整个人包起来。
　　雨下得很大，在洞里还能听到外面雨滴打在树叶草丛上的啪啦声。
　　“你父母知道你出来了吗？”
　　或许小孩是真的害怕，听到白秉言这句话，也不说普通话了，自己叽里呱啦飞快说了一堆。
　　白秉言听不懂他的话，只模糊听出来几个词：阿姐、草、下雨、怕、冷。
　　可这几个词越听，白秉言眉头愈发皱紧。
　　“你姐姐让你来山上给猪割草吃，没想到下雨了，你回不去，就找了个山洞避雨，你很怕？”
　　小家伙点点头，随即又补充道：“没有猪，是鸡和鸭。”
　　唉！
　　白秉言心疼地摸着小家伙的头。
　　想他这岁数哪天不是身边围一群人生怕他磕了碰了，这小家伙却要自己上山割草喂鸡鸭。
　　对那姐姐不由心中不满，必是仗着自己年长，欺负小孩不懂事，才把这种累活交给小孩做。
　　父母也是心大，竟敢由着她就让她这么欺负一个小孩。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继续聊着，直至只剩白秉言一个人的声音，他才发现小家伙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耳侧的雨声似乎小了些，但还在下。
　　白秉言抱紧了怀里的小人迷迷糊糊想着，不一会儿一大一小两个脑袋紧紧贴在一起互相抵着共同进了梦乡。
　　今日是真的累了。
　　身体累，心更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