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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心魔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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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她举步行至溪边花丛时,心中生出了疑惑,这位仙君不着急去猎取妖首,争取入职九重天上么?
又见他一派闲情逸志地轻摇绢扇漫目谷中万花,望都未望她一眼,应不是妖魔了,或许是哪位参赛的仙君被这谷中景致迷了眼,在此偷得浮生半日闲?
楚楚心中打起了小心思,若将这仙君拐作与她一道,那么出这万妖谷便多一份安稳了。
思量至此,她便开了口:“喂!结个伴不?”
那位仙君应是听到了溪对岸楚楚脆生生的声音,缓缓转过了身子。
于是楚楚便冲他灿然一笑,待仙君的眉目于她眼中渐渐清晰起来后,她的笑便一点点僵在了脸上。
脸上的剑眉星眸、额角边被阳光照射而散发出的点点鳞光,还有那方不点而丹的朱唇,这如画般的眉眼,不正是此前于魔障林里见过的心魔么?
不过仅仅隔了一道浅溪,心魔的目光却似穿越了千山万水般落在了楚楚的身上,明明他眼神温柔得像四月里的春风,楚楚却生生感觉被投入了炽热的炼丹炉里,又灼又惊。
待要转身拔腿逃离,胸口一阵胜过一阵的闷痛感侵袭不断,胸口血气翻涌,一口腥咸的血再也难抑,喷于身边的花丛上,全身力气尽失,缓缓倒了下去。
那人眉目俱惊,纵身飞来,将楚楚倒下的身子揽入怀中。
楚楚醒来时便对上了一双温柔的眼眸,许是担心在这幽深的眼眸里溺死,楚楚复又将眼帘阖上。
“醒了?”耳畔声音传来。
明明这声音轻轻的,却听得楚楚于他怀中颤了好几颤。
她倏然间想起了林间所遇鸱鸮的话,‘林里有一只数十万年修为的心魔,它能演化出你心中在意的人……’
楚楚确然喜欢美色,但从未想过自己心中的美男会是如此模样,仅仅林间惊鸿一瞥便让她心神难稳。
眼下,这心魔又化出之前迷惑她的样子。
且鸱鸮说了心魔有数十万年的寿数,想来法力强大到非她可抵御。
鸱鸮还说了——‘若你不杀了,那心魔便会吞了你!它便会汲取你的灵力,将你化为它的一部分!’
楚楚自觉自己尚未活够,不想被眼前这只心魔吞了,更不想成为它的一部分,只是眼下如何是好?
见楚楚复又装睡,心魔轻轻叹息:“于林间得遇仙子,心中顿生欣喜,只因仙子生得像极我一位故人,所以心下难舍,复又相见!”
楚楚不懂这心魔所求为何,只想静待下文,他便贴心又说了:“日子过得太过寂寞,我又思她日甚,便将仙子导入这片梦境中,权当会她一会!”
楚楚本心中怯怯,听了他这么一说,心中委实松懈不少,鼓了鼓勇气复启眼帘偷看他,却见他的手指静滞于她脸颊前方并未触上。
唔,发乎情,止乎礼,没成想这心魔还有些德性,于是她便问了:“你、你确然便是魔障林里那只数十万年的老妖魔?”
想来楚楚的话听来不太悦耳,心魔满脸的温柔僵了一僵,遂又艰涩抽回手,像是缓了好几口气才应她:“妖便是妖,魔便是魔,何来老妖魔一说!再说我寿数虽长,却也称不得一个‘老’字!”
楚楚知晓自己说话没有甚技巧,见他不悦,忙自他怀里挣脱坐起身来,似要弥补一般道:“也是,你是我生出来的,心性自然应符合我的愿望,我寿数五百,你亦应是如此!”
心魔的眼角被楚楚这番安慰的话听得很是抽了好几抽,像回不过神来般问:“你……生的?”
楚楚点了点头,淡笑感慨:“我在林间遇到一只鸱鸮妖,它说你能化出被迷惑之人心中人的样子,没成想我生出来的你……竟然这么好看!”
心魔嘴角扯了一扯,抿唇憋出一个勉强笑意:“承蒙夸奖!”
楚楚拍拍他的肩,笑着更正:“真不是在夸你,我这是在夸我自己想得挺美!对了,你需要看我多久才放我出去?”
心魔显然被楚楚的自信惊到,好看的水眸里溢出一片迷茫,喃喃自语:“若那时她的性子如你这般,想来我便不会犯错了!”
楚楚本问的是他何时放自己走,却被他的喃喃自语引起了好奇之心,“既然你思念那个人,便去找她好了……”
话未说完便觉不妥,只因她知晓这万妖谷中虽然豢养妖魔,但万妖谷外重重叠叠的神障与封印又岂是妖魔们能从中逃逸得了的?
心魔倒未被她的话头触动,仍然沉浸于自己的我思我执中,他轻道:“我身囚此地,心亦囚于往事之中不得解脱,小仙子能否见怜,伴我一伴,或许我便会好受许多!”
数十万年的日子,楚楚用自己少得可怜的见识推敲了一翻。
此心魔应当是诞生于前前天帝主宰三界之时,也算是可怜,成日里孤零零于林间游荡,比那孤魂野鬼也好不了多少。
但是,若要她伴上一伴,还是须得说说时间才好,若太久了炎羽仙君等不及岂不得将万妖谷掀翻了天。
像是警告又似自壮胆子般,她郑重道:“伴你可以但不能太久,你可能不知我的身份,我可是九天之上司战之神的徒儿,你若吞了我,只怕你于这万妖谷中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心魔原本凄楚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了,他凝了一脸寒霜重复:“司战之神?”
楚楚郑重点头确认。
心魔脸色不愉快了好久,这才向她承诺:“这梦境中即便与你呆到天荒地老,于现实中也不过眨眼瞬息,断不会误你回噙香山去”。
楚楚不甚放心,郑重向他要个保证:“那你不许吞了我!”
心魔却一笑站起身来,负手立于溪边不言不语。
楚楚急了,再问,他便道:“你若乖乖听话我便不吞你,我可是数十万年的老妖魔,你定是打不过的!”
既然形势比人强,楚楚也不得不从。
心魔携了她飞到一处屋舍前,粉墙黛瓦,屋前花团锦簇,屋檐下挂满银质风铃,因被心魔带来的风一拂,银玲便‘叮叮当当’清脆作响,很是悦耳。
心魔站在门口,静看楚楚一脸好奇地步入了屋内。
他追随着楚楚的目光很是复杂,但楚楚却没能注意,她抬眼便看到了屋内甚为整洁,万物俱备,屋内所有墙壁上挂满了画像,很是打眼。
画上俱是同一位女子,虽然女子身姿纤挑,白衣胜雪,可面上却总是戴着只面具。
那面具状如飞凤,火红如烧,面具下一方小巧的鼻子,一张丹艳的唇。
“她便是你想念的人?”楚楚问。
心魔轻声应了。
楚楚于画前一幅一幅地流连……
见画中人或双手高擎,手掌间华彩炽盛,施出漫天炫丽法术;或半倚凉亭,手执绢扇,助东风消盛热;或奔跑于花丛中,衣袂飘飘,引蜂招蝶……
或与一位稚气少年并身立于山崖之上,两道洁白的身影自成一处风景。
楚楚再往后面的画像看去……
少年与女子合现的画像便多了起来。
随着一幅幅画像后移,少年的身量也渐长,从低于女子胸口,渐高至女子肩头,再长于女主头顶,最后定格于女主的身量竟然只到少年胸口。
楚楚见他们或嬉戏于山涧里,泼水向对方;见他们缓行于花林中,粉红粉白的花瓣落得满头满身;见他们洗手做汤羹,桌上摆满看似馋人的菜肴;见他们救死扶伤于谷中凶兽,从画得真切的凶兽形貌辩认,竟是连大胖黑熊、吊睛白虎都救……
再往后,双人画像中忽儿多了一只金黄毛皮的小猴子,小猴子黑眼蓝白脸,很是可爱。它或被女子抱于怀中,或立于男子的肩头。
楚楚看到这里转身看向心魔,心有戚戚,不盛感慨:“她是你的娘亲吧!”
未待心魔反应,她又扼腕叹息:“看得出你娘养你不容易,好不容易将你拉扯大你最终却成了一只心魔,只不懂为何你娘总是戴着面具?”
心魔如水的双眸本安静呆滞于她脸上,闻听此言,竟一时反应不过来。
楚楚见他俊美的脸红了又红,口唇张了复张,心下顿生悔意,自己嘴巴向来比脑子快,想来这句话又说得不妥,于是便改了改口:“或者,她是你的姐姐?”
心魔看她的眼神分外复杂,说出的话叫楚楚也摸不着头脑,他啼笑皆非:“你真是教我好难适应!”
楚楚眨了眨眼,心中万分认同。
她被限制于栖霞宫五百年,除了个钟阜,本来说得上话的就不多,也没个人教她怎么说话才中听,很多时候,她说的话让自己都很难适应。
遂点头承认,她道:“左右我们又不必天荒地老,你且忍上一忍,待我出了你这片梦境便不必适应我了!”
心魔的眸子顿时敛了起来,只是这痛缩的眼神楚楚并未看到,她复又转身看起画来。
只是最后那幅画教她看不甚明白……
一位女子曳着大红的喜服朝着一片黑云密布之处走去,她身后满地皆是七零八落的珠簪,环佩,它们于地上褶褶生辉。
女子发丝散乱于风中,她的双手于肩头将大红的喜氅褪至腰间,似乎正在宽去身上的宽大的喜氅。
而她身后,金甲兵卒不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