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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首歌 氧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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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入越来越深的海底
我开始想念你
我好孤寂
跌入越来越冷的爱里
我快不能呼吸
我想要你
人活着赖着一口氧气
氧气是你
*
——“我对你很失望。”
一句话,深深刺入她心底。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一遍遍重复:
“我对你很失望。蓝雨,我真的对你很失望。真的,真的很失望。真的,真的……”
她把身子下沉,让脖颈以上的部位完全浸在水里。
那个声音在对她说:
“我无法原谅你蓝雨,我永远没办法接受那些你觉得天经地义的事,我不能接受,我们完了。”
她身子抖了抖,闭着眼,却仿佛仍能看到那个人因痛惜而深锁的目光。一阵很长的安静,那声音转为凌厉,带着气急败坏指控: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我不是你,没有你这样随随便便对待这种事的本事!……我夏晴远永远都不会在清醒状态下再和你做这种事,你给我滚!”
她的嘴角不自觉爬上一抹冷笑,笑容逐次绽开,比周围这窒息的空间更加冷冽。刚刚的声音仍在不断盘旋,盘旋,慢慢地,最后已变成了无情的冷漠:
“我真的对你很失望。不过很可笑,我听到这件事竟也没有太大的惊讶。只是替佳音可惜,只是替她可惜。哼哼……蓝雨,你已经无药可救了。”
随着这样冷冷而灰心的嘲讽,幽冷窒息的空间里,那背影已离她远去。
是她,亲手推那背影离她远去。
她沉在水底,不需要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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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间门外,叶宁紧张地盯着面前这露出一丝缝隙的推拉门,觉得自己的腿仿佛有千斤重。
这扇门里面是蓝雨正在洗澡,那小空间地方不大,却有一个挺奢华挺专业的桑拿式木桶,专为泡澡用。浴桶与整个卫生间格格不入的同时,也害得叶宁每次冲澡都只能站在其旁边的一小块地方而没有太多转身空间。
那浴桶是蓝雨的专用,叶宁曾经在冲澡时看着那个木桶,不知为什么身上某物体就很令他汗颜地硬了起来 = =||
可现在,蓝雨就在隔着一扇门的那个木桶里洗澡,叶宁在外面不但硬不起来,反而有种想要瘫软在地的感觉。
他们这个卫生间的门年代久远,每天被推拉得不堪重负,所以无论怎么关,都会有一条窄缝,且无法上锁。而外面的人只要愿意,歪歪脑袋就可以看到卫生间内的大片场景。
叶宁在外面看到蓝雨把头闷进水里几次,然后她这次,在水里呆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出来。
叶宁不是想偷窥,但他实在不能不锁住自己盯着那浴桶的目光。
他手心已经泌出冷汗,在心里一下一下地数着:178,179,180……
三分钟了……
卫生间里氤氲沉沉,雾霭迷蒙,湿度太大了,似乎与其只隔一扇门的叶宁也感到了一种窒息。浴桶边缘满满的水面已经很久无一丝波动,时间久了,令叶宁几乎产生一种幻觉,认为那静静的水面下其实没有人。
又过了仿佛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叶宁终于忍不住,上前敲门道:“蓝雨,蓝雨……”
他声音并不大,但敲门敲得很是急促。
门内无任何反应。
叶宁没有迟疑,“咣”地一声拉开那扇破门,一个健步上前就到了浴桶旁边。他将双手伸入水面,抓住水下人的肩头猛地向上拉起。
“哗”地一声水面翻涌,叶宁那猛向上的力气刚发到一半就再无用武之地,因为水下人已经借他那上提的力道,忽然自己站了起来。
叶宁愣住。
蓝雨立在他面前,长长的头发贴着身子,眉间脸颊全是水珠,但她的眼睛,却正完完全全地睁着。
冷冷地,无一丝表情地看着叶宁。
额间水珠下滑流入眼眶,蓝雨的眼睛却眨也不眨,站在浴桶里与叶宁无言地面对面,一动不动。
叶宁感觉到了一种压抑的气息。
窄小空间里有蒙蒙水雾在飘散,水雾后的那双眼睛与那副表情如此冷静,如此冷寂,令叶宁心生惊动。
蓝雨没有说话,忽然抬手在衣架上拉下一条浴巾,披在身上,就这么从浴桶里迈了出来。
她绕过叶宁,光着脚丫,拐出卫生间一步一步向客厅走去。湿哒哒的脚印在客厅地板上画出一条令人恍惚的痕迹,叶宁站在原地,看着窗外日光将她只披着一条浴巾的侧身照出一道模糊的光影,她就已经到了她的房间门口。
叶宁忽然开口,语气担忧:“……蓝雨。”
蓝雨停步,转过身来,湿漉的脸上眉毛一抬:“以为我会自杀?”
叶宁定定地看着她。
两个人又是很长的一段对视,蓝雨看着叶宁那严肃的脸忽然笑了笑,眼神中有自嘲在闪动,继续挑眉道:“放心,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言情。发泄这个东西你明白吧?我不过发泄一下,无论再怎么折腾,也是不会让自己死的。”
冷而明艳的笑意中,她紧紧肩上的毛巾,晃了晃,就这么进了房间关上门。
留叶宁站在门外,望着前方,心里恍恍然不知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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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雨在自己房里呆了十几个小时,第二天下午走出屋子,却是穿戴整齐地只在叶宁面前一晃,没留下任何话就独自出了门。
叶宁坐在沙发里呆望着电视机,总觉得蓝雨手腕上那几道刺眼的刀疤在面前不停地闪来闪去,昨天那个晚上,自己想象中蓝雨拿着刀子割腕自杀的场景不断在大脑中上演。再转头向自己房门口一看,就见被挂在墙上那张照片里的蓝雨正如昨天那样冷冷地侧头看着他,带着一种对生命的不屑一顾。
他捶了捶自己的头,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一种纠结的情绪中,很混乱很郁闷……
另一边,独自外出的蓝雨坐上一辆出租车七拐八拐地绕到了一片建筑年代久远的多层小区,付了钱,走过一排长长而茂密的杨树林荫路,来到一栋旧楼门口。
这小区年代久远,四周植物茂盛繁多,致使站在树荫下会感到有些阴气森森。而走入这楼里的地下室,霉味与寒气迎面袭来,一间一间的暗房并排遍布,很像某部电影里的地下鬼城。
这种地下室在北京并不少见,很多打工的乡下人或一些经济拮据的新毕业学生,刚到北京时就会选择这样的房子做过渡。
黑暗的走廊,只有一盏昏黄的廊灯在明明灭灭,蓝雨走在其中,眼神中的光芒似乎比这走廊还要幽暗。
她今天来这儿是看老朋友,只是不知这“老朋友”在这里这般场景见了她,会是个什么感受。
她嘴角冷笑渐浓,忽然停下脚步,看着走廊尽头抱着被子从屋里拐出来的那个人。
她低笑着开口:“尤佳音。”
空旷的走廊中加之回声显得这声轻唤如此清晰,清晰得令被唤那人如遇电击般地重重一颤,手中被子落在了地上。
蓝雨带着笑意,懒懒偏头打量不远处那个高挑女子,看着对方只被自己轻唤一声,就已经变得刷白的精致脸颊。
对方咬着唇角,纤瘦无助的身躯在看清蓝雨以后仿佛更加地摇摇欲坠。如果这时候她们旁边还有别人,肯定会不忍心地想上来扶她一把。
蓝雨站在原地没有动,扬起脸来浅笑着问:“怎么尤佳音,没想到我会知道你住这儿?我还知道你在鼓楼东那一家音乐器材店上班,自打你第一天来北京,我就知道。”
她眼睛扫了扫昏暗的四周,和前方那一团掉在地上的被子,眉毛一挑,缓缓道:“看来你在这儿住得挺习惯的啊,这儿一月房租多少?说给我听听,看抵不抵得上我一次打车的钱。”
高瘦女子脸色又白了白,盯着蓝雨,轻咬唇角一字一字地哽声道:“蓝雨,你何必如此刻薄?我早就已经被你打击得一败涂地,现在看我这么落魄你难道还不满足?看完了就走吧,我住的地方不欢迎你。”
那声音带些不稳的颤抖,更多的是一种沙哑,听起来粗粗地,似乎声音的主人嗓子正在生病。
蓝雨笑了笑,不紧不慢地瞥着对方说:“哦?现在挺有骨气的了?尤佳音,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么?夏晴远回国了,马上就要结婚,我就只跑到你面前看看你落魄的样子怎么能解气呢,你说是不是?”
最后那句“是不是”说出口的时候她那嘴角正冷冽地上翘,看得前方的女子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嘭”地一声撞到墙上。女子稳了稳身子,一手扶墙一手抚上自己喉咙,用沙哑的声音说:“你还是不肯放过我?我的嗓子现在成了这个样,日子过得这么艰难,你还觉得不够?我已经处处躲着你,小心翼翼地过我自己的日子,你倒底还要报复我到什么时候?!”
最后那句话喊出来的同时,蓝雨忽然上前几步一个扬手,“啪”地一声,响亮亮的耳光打在那女子脸上。
女子呆了一呆,那一巴掌打得她眼眶里的泪花撒了满脸,再加上白皙纤弱面颊上浮现出的五指印,看起来极其无助与可怜。
她贴在墙上,看着面前冷淡又无情的蓝雨,眼角的泪如泉涌。她没有反抗,仅仅是死死咬住唇,凄楚一笑:“蓝雨,我知道你恨我,我确实欠了你的,也得到了报应。哼哼,佳音佳音,这个名字现在对我来说多么地讽刺,真的很讽刺!我已经改名了,尤佳音是历史,我以后叫尤丽。你瞧,这样你还觉得不够吗?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放过我?算是我求你,放过我行吗?”
柔弱无助的话语吐出,让走廊里一时间静了静。蓝雨淡淡看着她,没有说话。
尤佳音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轻咬下唇,垂眼看着地面说:“晴远哥哥要结婚了,是因为他早晚都要结婚的。我们两个谁都没得到,谁也都没有赢。我档案里有污点,上不了好学校,找不到好工作,现在住的这地下室一月房租380,没有窗户没有厕所,一个星期必须得晒一次被子才能勉强入睡。你还想知道什么?我这嗓子也好不了了,跟夏家的那顿饭我以后也不会去吃,我没脸去吃。你满意了吧?你还想要再怎么报复我?”
话说完,她紧紧贴在墙壁上,闪着泪花定定看蓝雨。
蓝雨又静静和她对望一会儿,忽然凑近她的脸,微睁着眼眸淡淡浅笑道:“尤佳音,你似乎又忘了,现在就只有咱们两个人。在我面前你还有必要装得这么楚楚可怜,软弱无助吗?”
对面的尤佳音被问得一愣,唇角抖了抖,默默垂下脸去。
蓝雨笑了一声,完全无视对方那我见犹怜的模样,抬手捏起其下巴,语气里带着那么点冷漠的不耐烦:“你自己做过什么,要得到多少报应,你跟我两个人心里都清楚。整个事就只有咱俩最最明白,要不要向你报复也只有我能决定,你有本事阻止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会放过你,你吃饭喝水走路过桥都给我小心着点。你刚刚的那些可怜姿态尽可以向所有人展现,只要你敢。”
她微微挑眉,强迫对方看着自己,清楚地看到面前那双美丽杏眼里流露出的恐慌。
“尤佳音,你认识了我只能自认倒霉,我蓝雨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你可以非常放心,以后你躲到天涯海角,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她说完一笑,欣赏片刻对方的神色,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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