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红梅》红杏尚书

7、落红梅 之七

　　十一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只红杏出墙来。
　　顾惜朝的屋外没有栽树，隔一道墙过来却有一株不知是谁在哪年种下的杏树。树干不怎么粗壮枝叶也不怎么繁茂，倒总有几朵嫣红藏在绿叶之后，带着几分娇羞探过墙头。大清早的不晓得从哪飞来两只雀子，立上那细细的枝头，叫得正欢。
　　顾惜朝起得比往日迟了些，昨晚上本来只打算陪追命，说着说着竟然自己也喝上了，虽然没到不省人事的地步，但是隔天早上起来脑袋还是有些昏昏沉沉。抹了把脸，他想起昨天是喝得有点多了，有那么一阵的恍惚里，他似乎看到对面坐的人换成了戚少商，如往常一般牢牢瞪着自己。
　　他听见戚少商的声音：“你为什么不笑，为什么不笑了？”
　　接着又听到自己的声音：“我若对你笑，你便要死了。”
　　这场景诡异无比，模模糊糊像是在梦里，又好像不是。不过不知为何，顾惜朝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很是深信不疑。后来他清醒了些，从桌上爬起来准备回房时，对面已空无一人，连追命也不见，桌上只剩下一坛子炮打灯。
　　这坛酒现在就摆着房子中间，顾惜朝对着它撇了撇嘴。前几日还想尝尝它的味道，现在摆在眼前却不知拿它如何是好，反倒不如没有的好。他皱着眉头把它塞到了床底下，眼不见为净。
　　才走出屋就瞧见那枝趴在墙头开得正妖娆的红杏，好像比往日里更打眼些。没想到一株杏花也这么肆无忌惮，爬墙爬得不亦乐乎。
　　按说顾公子每天早上都要和这枝不守本分的出墙红杏打个照面，没理由今天对它格外关注，不过大概也许似乎是因为今天那株红绿相映的花枝下，多出一个人来。
　　一个被顾惜朝一贯无视的人。
　　戚少商站在墙根底下，头顶是几朵怒放的小红花，衬得他一身白衣胜雪，看上去很有几分茶楼先生通常所讲的故事中白衣剑客的风姿。
　　红杏。绿枝。瓦墙。鸟啼。还有个挂着酒窝的白衣帅哥。
　　线条分明，色泽饱满，层次突出，自成一景。大清早的风景着实叫人赏心悦目。
　　可惜看景的人不懂欣赏。更确切地说，他压根懒得看。
　　顾惜朝目不斜视专心致志走直线往外去，戚少商眼明脚快身形变换堵住他在门口。
　　“这位书生倒是一表人才，气宇不凡。”
　　十二
　　顾惜朝英气逼人的眉峰狠狠抽了一下。
　　清晨的阳光带了丝丝凉意打在花瓣上，一点初春的白霜映出些些冷艳，花墙下，穿着件骚包白衣的戚少商傻笑着说，这位书生倒是一表人才，气宇不凡。
　　一时间顾惜朝以为自己听差了，他刚才说什么？看过去的目光不自觉地带了一点担忧，戚少商，他今天吃错了什么药……
　　两两目光相撞，那双大眼里分明满满写着期待。顾惜朝想张口，却发现舌头像是被用绳子困住一样动弹不得。枝头上的雀子叽叽喳喳，吵得人心烦意乱。
　　端久了的架子，时间一长，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
　　顾惜朝往左踏一步，对面的戚少商右挪一步堵上；顾惜朝往右迈一步，戚少商紧跟着左跨一步继续围堵。两只雀子看着底下上演你追我赶的围剿战，叫得欢天喜地。
　　不知死活……顾惜朝恨恨咬牙。
　　戚少商已经打定主意，对付这个人，行动永远比语言更有效。
　　顾惜朝正被两只鸟惹得肝火上升，戚少商的不依不挠更是火上浇油，脑子一乱一句话如天音般浮现出来：“我若对你笑，你便要死了。”
　　你自找的。戚少商，你去死吧……
　　这么想着，顾惜朝冲着戚少商呲牙裂嘴地笑了一下。
　　戚少商一脸见了鬼的样子。这孩子昨晚做了什么噩梦？自个儿巴巴地跑来冰释前嫌结果他就给了这么一个……呃，这算是什么表情？戚少商伸手捉住欲走的顾惜朝，板起脸教训：“不想笑就别笑，丑死了。”
　　顾惜朝瞪着他，不可置信。
　　“怎么，哑巴了？你以前不是很话唠？”
　　顾惜朝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缓缓道：“你去死吧。”
　　从一派英雄气概到你去死，差别好像也没有太大。总算，他开了口。总算，他无法当自己是浮云了。这一局赢了。戚少商在心里撒花。
　　“诸葛小花找你。”心情愉悦地松手，放人自由。
　　顾惜朝走至门口，回过头看他一眼，像是有话要说，但他终于什么都没讲，扭头走了。
　　白衣的剑客站在花枝下，朝阳撒上他俊朗的脸，酒窝深深，连春风也比不了。
　　你要记得我们曾经的日子，记得一起走过的日子。有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分开，而什么时候，就是永别。

作者有话说

　　尚书公曰：招不在老，管用就好。一句话说两遍，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