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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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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真换上传统服饰,白色上衣和宽脚裤,红坎肩花腰带,长辫子盘在绣花头帕上,一道长及半腰的白绦穗从左侧垂落。
再往右衬结出挂上须状银饰,整副形象焕然一新,鲜艳又活泼。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衣服,换来阿译陌生的眼神,也许还掺杂一点惊艳?
秦玉真把穗子撩到后背,衣服穿了几年,边角磨白,她第一次希望它新一点。
天色转暗,寨子远处传来隐约鞭炮声,声势渐大渐近,有摔杯为号的默契。
“要开始了吗?”
阿译白天除了帮写字,还把老秦瘸腿耽搁许久的柴劈好。身体差不多恢复正常,他也开始干些正常男人的体力活。
秦玉真点头,望着他犹豫一瞬,启齿不仅是礼节,也是渴望。
“你、要不要一起来?”
阿译默然回视她。
秦玉真试图回避他的神秘身份,“我们跟汉人混居,往年也有不少汉人参加,不分民族大家一起热闹。”
“去吧。”
另一道鲜少出现的声音道。
老秦在家中最没存在感,但在庆典上无疑还能充当一个家的喉舌。
阿译略颔首,也像打量身上的衣服,“这个没问题?”
习俗也有与时俱进的部份,年青一代当然不少人选择更为舒适轻便的现代服饰。
“都行”刚溜到嘴边,秦玉真耍了点心机,改口:“我给你拿我弟的。”
阿鹏服饰较为宽松清爽,白色对襟衣外套蓝色领褂。
秦玉真翻箱倒柜终于找到头巾,踮脚仰头,好生给阿译缠牢。不经意瞥到他的侧脸,弧线优越的鼻子差点让她回不了神。
她就在他眼角边,阿译偏头,不意撞开了她的视线。
秦玉真替他翻出夹了一角的衣领,低眉敛目低声道:“天黑再出去,应该看不清脸。”
“你要当我的‘共犯’?”
阿译从声音到表情无波无澜,秦玉真听不出欣慰还是质疑。
她的确第一次隐隐偏离立场,明确表达担忧,不是没有后怕。他毫无反应,也叫她懊恼白表情。
秦玉真置若罔闻,取了装有松香粉的布袋,不由分说系在阿译的腰间。
环绕的动作像隔空拥抱,还是正面的,秦玉真的额头险些蹭到他的肩头,近在咫尺,扑到他胸口的呼吸似又敷到脸上,她双颊滚烫。
秦玉真操之过急,后觉莽撞,他又非需要打理的小孩,只是一个一窍不通的外族成年男人而已,系腰带总不必别人伺候。
“没事,”头顶男声说,“我有事你也会没事。”
“……”
这实在算不上安慰,说是承诺又轻飘飘的。
天色又暗淡一度,屋外流动着杂沓脚步和人声。
乡邻应该都出发了。
秦玉真系上自己的布袋,示意阿译拿碗口粗的小火把。
“我们走吧,先去寨子中心大火把那点燃,然后回来点燃家门口的。”
阿译没多问,跟着秦玉真跨出门口。
人流往同一个方向移动,有背孩子打伞的年轻妇女停下,反手托一下孩子屁股,乐眯眯叫了一声“阿真”,但眼神明显停在秦玉真旁边的面生男人身上。
“你以为你弟回来了,看了好久不像,这个谁啊?”
这一声,几乎喊停了寨子“广播站”的核心成员。
周围几个年纪不等的嬢嬢驻足观望。
一身民族服饰削弱了阿译的格格不入,只要不开口,没人知道他是异乡人。
秦玉真一定忙坏了,才忘了给阿译一个假身份。
“这是、我阿娘那边的、表哥——”
“阿舅。”
老秦不知几时拄着拐杖踉跄到门边,接茬道:“她搞错辈分了。”
“这么年轻啊……”
一个年长的嬢嬢上下打量,神情中含着媒婆式的赏心悦目。
“是啊,过来采草药。”
秦玉真含糊着,故意摆弄小火把上的彩旗,冷冷断了话题。
他们汇入人流,慢慢寨子中心走。
“一会你最好少说话。”
秦玉真不自觉压低声,又得往阿译身上凑一点,不小心擦肩。
“看来我出门是个错误,害得你这么紧张。”
阿译好像在打趣,秦玉真越发琢磨不透。
“我们走快点,看起来人不少。”
阿译加快步伐,反而更像地导。
寨子中心是财神庙,庙前正中央立了一柱十来米高的大火把,插上三级升斗和花花绿绿的彩旗,饰物种类比秦玉真家门口的更为丰富。
火把已经点燃,风助火势,浓烟滚滚,空气充斥着隐隐呛鼻的烟火味。
等大火把烧到底部,小火把才能取火。
案几摆满祭祀用品,人群水泄不通,数不清围了多少圈,放眼过去尽是乌泱泱的脑袋,支起的火把,还有背娃嬢嬢撑的伞。
秦玉真和阿译来得晚,几乎站在最外围,肩擦着肩,随着人流挪动。
阿译张望片刻,比起享受节日氛围,更像一个警惕的护卫。
他低头扶起秦玉真长及腰际的白色穗子,周围妇女的几乎只到肩头,“为什么你的比别人的长?”
啪——
轻轻的一巴掌打在阿译手背,秦玉真抽回穗子,“及肩长的代表已婚,半腰长的未婚。穗子不能乱摸,摸了要做上门女婿的。”
阿译收回手,愣怔转瞬即逝,只轻淡一笑,“是不是还得做三年苦力?”
秦玉真迷糊了,听不准他真懂还是装不懂。
“我们家没那么多柴要劈……”
大火把烧到升斗部分,升斗和部分饰物掉落,众人一哄而上,争抢福果,讨一个好彩头。
秦玉真不由自主哎一声,暗叹今年挤不到内圈抢不到了。
阿译看了她一眼,忽然吩咐:“你在这站着别动,等我回来。”
秦玉真吃一惊,收神四顾,以为出现可疑人物。
阿译侧身如针,灵活穿梭在人缝里,秦玉真视线受阻,很快盯丢了人。
阿译离开有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大火把附近的人不知道发出多少争夺的欢呼,火舌舔到了把柄,人们纷纷举着小火把凑过去点燃。
取了火的人陆续回家,人群松动不少。
秦玉真依旧立在原地,看着有点不开窍。
路过的熟人还提醒她,可以点火了,她刚敷衍应过,熟悉的身影重新出现。
阿译举着点燃的小火把,忽然像抛出什么东西,叫着:“接好。”
“什么?”
秦玉真往可能的方位抓去,只捞到一把空气。
“哎?!”
阿译伸过手摊开,掌心托着两只海棠果。
“是想要这个吗?”
秦玉真双目圆似果,抓过果子,不经意轻轻挠到了他,“你竟然抢到了,真厉害!”
她遗憾没能亲眼目睹,他的身手一定比翻窗还灵活。
阿译轻哼一声,是带着笑意的,可能要说多大点事。
“你还要过去点火把吗?”
秦玉真兜起海棠果,扶稳自己的火把往阿译的那边凑,“不用,在你这点也一样,都是同一家出来的火把。”
她翻动火把,方便燃烧
刚举直了,身边跑过一个小孩,奋力甩臂往秦玉真火把撒了一抓松香。
噗的一声,火焰炸开,孢子喷射一般冒出巨大烟火,差点燎焦秦玉真的头帕。
她尖叫着避开,却栽进一个结实的怀里——
“小心!”
秦玉真臂膀给锁住,脑袋几乎闷到他的肩窝,嘴唇磕到硬邦邦的锁骨。
“你没事吧?”阿译松开问。
秦玉真不觉用舌尖顶了下小伤口,咸腥味与刺疼感证实拥抱的存在,哪怕一切出于意外。
她摇头,呛咳几声,几步追上那个小孩,掏出一抓松香粉撒向他的火把。
小孩乐得嘎嘎大笑,如她一般,娴熟避开了蓬勃而短暂的火势。
周围人同样互相“偷袭”,贸然的火势此起彼伏,尖叫声不断,开启火把节合法纵火的狂欢。
秦玉真笑着跑回来,双眼熏出眼泪,比昨日抽泣还要狼狈。
“玩惯了,没事的。”
阿译忽然掏出松香粉,往秦玉真的火把呲了一把,火势向外,吓到她又没伤到她。
还正儿八经问:“这样吗?”
“……”
到家点燃门口火把返回财神庙,大火把已燃成熊熊篝火,火星四处蹿跳,柴火细碎的爆裂声全然淹没在歌舞喧闹中。
喇叭飘出民乐,乡邻手拉手结成里外三圈,围着篝火踩着节奏打跳。
热烈的庆典像一块巨大蜂蜜,渺小如蜂的人们根本无法拒绝,一个接一个地加入,圈子越来越大,层层叠叠。
也许亢奋销蚀了理智,黑夜掩盖了羞涩,烈火助燃了勇气,秦玉真竟然一把拉起阿译的手,带向圈子的豁口。
“我们一起跳舞吧!”
没有请求,只有宣布。
秦玉真不去看大手的主人,只感觉手中由凉及暖,不知道是她捂暖了他,还出他释放了温柔。
只是抓着阿译几根手指尖,生怕抽脱,也不敢变化姿势。
秦玉真另一边拉起一个老嬢嬢的手,老树皮般的手感区别于年轻男人的温热,越发强调了这份温度的来之不易。
阿译没有挣扎,顿了顿,把自己往她的掌心里塞,虎口卡着虎口,他握住她的拇指,她扣着他的手背。
再拉着一个父亲年纪的男人,默默“补好”了豁口。
打跳来回走动,拉拉扯扯间,秦玉真偶尔不经意瞥他一眼,往往能撞上目光,和这个男人的连接也似乎越发紧密。
如果做梦能够提前点单,秦玉真贪心地想点两份,今晚的拥抱和牵手,都想在梦里重温。
只是下一瞬,阿译忽然松开她的拇指。
秦玉真错愕中给老嬢嬢拉走两步,离他更远。
有几个人趁机加入队伍,隔开他们,准备要拉秦玉真的手。
阿译直接甩了另一边的人,横插过来,捞起她的整个手掌握住。
秦玉真的拇指相对男人的手掌实在太小,他握着不充实,只想换姿势,没想被冲开了。
“你手太小了,我来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