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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   诘所大厅里,五个人围坐着,神色各异,每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凝重。
      “我不相信我们队长会做这种事。”詠说。
      重提醒道:“他已经不是我们的队长了。”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圆说,“谁都有可能使役妖怪去杀人,但英队长绝对不会。”
      詠点点头,“而且,他使役的可是店……九尾狐诶!”
      圆瞥了他一眼,“这话由你说出口好像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吧?!”
      枫问苍:“九尾狐有说什么吗?”
      “没有。我把他关押到现在,他还是什么都不说。”
      “找个时间去问问云外镜好了,他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枫说,“也不知道英队长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帝都那些‘牛鬼蛇神’肯定会趁机把罪责全部安在他身上,估计很难全身而退了。”重凉凉地说。
      “必要时我可以动用我家那边的关系……”
      “先别乱来,”苍打断了枫,“我会想办法找帝都的人打听情况。”
      粉色的狐狸尾巴自厅外一扫而过,九尾狐熟门熟路地穿过长廊,钻进了那个空置多日的房间。他化回人形,俯卧在冷冰冰的榻榻米上,睡了一宿。
      他回到关押的房间门前,正要除去守门式神的障眼法,就见苍从另一边走过来。
      “你都出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你都发现了,为什么不把我逮回来?”
      苍撤走式神,对他说:“你的事情队长已经帮你摆平,你可以走了。”
      “你打听到什么了?”
      “你很在意?”
      “他答应过我,他会回来的。”
      “队长果然是为了你才把罪责揽下来的吧?”苍盯着他平静的侧脸,依然无法从那张带伤的脸上瞧出任何端倪,“他本可以回到中央,当一名优秀的统领,甚至是掌权者,现在却不知道被关在什么地方去接受所谓的革职查办。我也不想管你们之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我无法接受队长因为你而担上莫须有的罪名,你如果不是真心实意的,就不要去招惹他。”
      “呵,不愧是他的好下属。”九尾狐难得没有去反驳,头也不回地走进房间,“我偏要去招惹,你又能拿我怎么办?在你们的头头回来之前,我都会在这里。那些所谓的罪责,我也会和他一同承担。”

      “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爱美如命的九尾狐吗?”镰鼬提着酒坛子进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一定是诘所的饮食不好,榻榻米又太硬,我之前在这呆了两天就受不了了。”鬼火跟在后面说。
      “对哦!这里的式神做的饭确实不太好吃,就荞麦面好一点,但都没有葛叶拉面好吃!”镰鼬嫌弃地扫视这个关押妖怪专用的房间,“你到底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就是啊,苍不是都把你放出来了吗?”鬼火说,“他还不让我和镰鼬来看你,后来被我们缠得受不了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九尾狐取出镜子照了照,脸上的伤在涂过镰鼬的药之后没几天就全好了,不过是容颜憔悴了点,皮肤黯淡了点,眼底还多了一抹近看才能看得到的黑眼圈。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要待在这里,直到他回来。”
      “那万一他真的不回来了呢?”
      “那我就去把他给杀了。”
      “不不不,你不能再杀人了,会折损修为的!你那些天的修炼都白费了!”镰鼬煞有其事地说。
      “九尾狐又不是无缘无故去杀人,那是因为鬼队长被——”鬼火刚意识到要闭嘴,却已晚了一步。
      九尾狐停下倒酒的手,“你们都知道了?”
      镰鼬说:“我们逮到了那天跟着你一起回来的小妖怪,他们什么都告诉我们了。”
      “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妖力。如果没有鬼队长,说不定灯影街已经被围攻了。”
      “可是你又没有错,是那些人先动的手。”鬼火忿忿不平地说,“凭什么总是要我们处处退让?就算他们真要围攻我们,只要这里的妖怪联合起来,哪怕是整个帝都的军队来了,都未必是我们的对手。”
      “只要我们还在这世上一天,人类就没有办法彻底消除内心的忌惮和芥蒂。何况时代在进步,他们有的是对付妖怪的方法,灯影街里大大小小的妖怪那么多,不是所有妖怪都能抵挡得住那些人善变又狡猾的攻击,我们也不可能护得了全部。”九尾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还有刀众,到时候你觉得他们会站在哪一边?是帮这里的妖怪对抗人类,还是和人类一起讨伐妖怪呢?”
      “不管站在哪边,他们都会成为众矢之的。”镰鼬说,“我们真的该好好感谢鬼队长呢!”
      “哦……终于知道九尾狐为什么这么喜欢鬼队长了,是应该以身相许的。”鬼火恍然大悟。
      “谁要以身相许了?!”九尾狐捂住发胀的额头,“明明是……是他先招惹我的。”
      “你还好吧?”镰鼬忧心地看着他,“你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是灯影街一年一度的祭典!作为每年开场舞的领舞,你这个状况可以吗?不行的话我去帮你说一声。”
      “没事,我会去的。”九尾狐淡淡应着,“不能扫了大家的兴。”
      “九尾狐,不要勉强自己哦!”
      九尾狐对鬼火笑了笑,又喝了口酒,“我撑得住。”
      见他铁了心赖着不走,镰鼬只好无奈地拉着鬼火离开。
      九尾狐独自喝着酒,身体愈发显得虚脱无力,酒坛也很快就见了底。入了夜,他又借着酒劲迷迷糊糊地摸到英的房间。
      微凉的风穿过大开的窗户吹拂着他低垂的耳朵,隐隐间还有清脆悦耳的铃铛声。他蜷缩着身子,摸了摸胸前的单只铃铛,努力撑起眼皮环顾昏暗的房间,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大抵是太久没有喝得这么醉了,他摸来摸去都摸不到被子,干脆用九根尾巴把自己卷作一团睡了过去。
      “叮铃铃……”又是若隐若现的铃铛碰撞声,九尾狐听不真切。
      一只手轻抚过他的尾巴,因长年持刀而生茧的手,虽有些粗糙,也有些笨拙,却无比温柔地为他抚平一头凌乱的碎发,扶起他昏沉的脑袋,让他更舒服地枕在手的主人那温暖厚实的大腿上,然后像哄小孩一样轻拍他的头顶。
      等到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仍维持原有的姿势俯卧着,窗外还能看见灯影街独有的晨间天色,灰蒙蒙的。他拉过不知何时挪到身上的被子,重新闭上眼睛,却再也无法回到刚才那一场短暂的梦里。

      才到傍晚,森之广场便聚集了密密麻麻一大群奇形怪状的妖怪。大家情绪高昂,夹杂路边摊小贩们的热情叫卖,到处一片闹哄哄的,苍被吵得一路皱紧了眉头,詠倒是驾轻就熟地穿梭在妖群里,还熟稔地打起了招呼,枫早就追着云外镜不知跑哪儿去了,至于重和圆,一个从早上就开始玩失踪,一个出了灯影街便不见人影,八成又是躲起来摸鱼打诨去了。
      “苍!这里这里!”鬼火挤在群妖之中一蹦一跳地招手,见苍仍定定地站着,只好艰难地拨开妖群走到他身边,“我叫了你很久呢!怎么都不理我?”
      “我还有工作。”
      “今晚是祭典,你能有什么工作?来一起玩嘛!”
      “我的工作就是看住你们,免得你们失控。”
      “你有时候就是太过一板一眼了,你现在是刀众的队长,刀众的工作还不是你说了算?今晚就稍微放松一下,跟我们一同享受祭典啦!”鬼火拉起他的手就走。
      “别拉我!”苍看了看四周,忽然压低声音对鬼火说,“你跟我来。”
      鬼火跟着他走到僻静之处,“干什么?神神秘秘的。”
      “我收到密令,中央要派人过来亲自调查和监督灯影街,让刀众盯紧这里的妖怪,尤其是九尾狐。”
      “什么?”鬼火不禁警戒起来,“鬼队长不是……”
      “我就知道上面肯定不会轻易罢休,可惜至今还没联系上队长,他们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我也不清楚……你去哪里?”苍叫住了转身就要跑开的鬼火。
      “当然是去找九尾狐!”
      正说着,森之广场便传来一阵兴奋的骚动。正中间的圆形舞台处,灯光变暗,三味线的乐曲悠悠奏响,九尾狐只身立于舞台中央。
      “又可以看见九尾狐跳舞了!每年祭典早早地过来占位就是为了看开场舞呢!”
      “是呀是呀,九尾狐大人跳舞可好看了!”
      “唰”的一下,是折扇被开启的声音,全场也随之安静了下来。台下负责伴奏的妖怪用拨子熟练地拨弄琴弦,台上的九尾狐轻转折扇,粉白色花瓣纷纷落下,又四散飘零,高举的手腕上,灰色丝帕随风轻舞。
      九尾狐始终低垂着眉眼,柔韧的身体随清幽的音乐和轻灵的舞步缓慢旋转跳跃,世间万物仿佛不曾存在于那双不愿流露出任何情感的眼眸中。
      系于胸前的铃铛微微颤动,和着音乐的节拍和身躯的舞动发出富有节奏的轻响,与之相呼应一般,台下同样响起了忽远忽近的铃铛声音。九尾狐以扇掩面,定格在最后一个动作,倏地抬眸。
      “咚咚咚!”
      曲终的同时鼓声敲响,宣布着祭典正式开始,妖怪们欢呼着涌向舞台各处。
      九尾狐跃到树上,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风带起了手腕上松动的丝帕,脱落的灰色手帕飘向下方,幽暗的灯光渐渐转为明亮,照进了林间的挺拔身影。系在对方腰间的铃铛伴随坚定的步伐,一声又一声,于喧闹中格外清晰地撞击在彼此牵念的心上。
      英站在树下,微笑着朝他张开双臂,“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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