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者》雏鹰洁羽

1、红石海与猫儿岛

　　一个遥远的地方，世人称之为红石海。
　　一片汪洋大海，淡蓝色的半透明液体，照在上面的太阳光，很漂亮。
　　那是个遥远的，僻静的，美丽的地方。
　　那是一座生机勃勃的岛屿，无数青色绿色的枝叶发了疯似的从山脉上探出头来。
　　这简直就像是一场植物间的争斗：
　　赢了的成为众多青绿中的一员，如同繁星满天中的一颗星星般毫不起眼；
　　输了的被挤断了枝梢，还没等到成为星星就先落了下来，最后犹如砸落地下的陨石般灰飞烟灭。
　　传说，这岛上住了位老人。老人自几百年前就生活在这里，同她的四位家人一起生活在这座岛屿。
　　几百年间，老人的样貌不曾改变，却一如既往的苍老但威严尚存……
　　这天，老人行三的二孙女抱着冲浪板走到出海捕鱼的木质码头。老三喜欢冲浪，这是岛上人尽皆知的。
　　老三打算趁着海面掀起一些波浪，畅快的玩上一番。直到她栗色的卷发被海浪打得湿答答的，衣服上挂满了水，她才会不依不舍的选择停下。
　　她放下冲浪板，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容。刚准备踏上冲浪板，心情惬意的她却浑然不知身边的黑暗正悄悄升起。
　　突然间，老三感到一阵窒息。
　　那是一个名叫“风”的男人，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想要杀死他们了。
　　风的两只手死死的掐住老三的脖子，将她扼倒在地。
　　这种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但老三并不是个沉着冷静的人，她很害怕。
　　老三慌了神，一时间竟连呼喊求救都忘记了。
　　她尝试掰开风的手，可她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又怎能匹敌风他一个成年男性呢？
　　这样的举动显然惹怒了风，手上的力道突然就强了很多。
　　霎时间，老三面色苍白，似乎马上就要死去了。
　　最后的求生欲支撑着她挣扎着用手撑着向后退，妄想借此推开风。
　　但最终的答案很显然，她并没有成功。
　　正当老三觉得眼前一黑，马上就要失去意识之时，一个苍老而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
　　“风！你在做什么！”奶奶的声音凛厉，似乎并不是在询问风，而是肯定的质问眼前这个怪物。
　　风似乎被奶奶镇住了，手不自觉的一松，这让老三终于喘了一口气。
　　他面色苍白，额间有冷汗不停的流淌下来，看上去真的很痛苦。过了一会儿，这种痛苦似乎消失了，但风依旧面露惶恐。风也慌忙离开这里，岛屿上不见了风的踪影。
　　“你给我滚！离这四个孩子远一点！别再让我看到你！”
　　听了奶奶的话，风慌忙离开这里，岛屿上不见了风的踪影。
　　老三的姐姐，老人行二的大孙女。她本来是想着外出钓鱼的，却不曾想在码头看到了将要被杀死的老三。
　　老二被吓到了，但比起妹妹她还是更加稳重一些。
　　她知道风很害怕奶奶，无论这是为什么，她都必须要找到奶奶。
　　于是，她将正在织布的奶奶叫了过来，方才化解了这场危机。
　　得救的老三被风吓得有点呆了，慌乱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里。老二见状追了上去，老三的房门却被从里面锁死了。
　　老二听得到里面老三的哭声，那声音惊恐而撕心裂肺。
　　老二挤出一个温柔的微笑，轻轻敲响了老三的房门。可里面的哭声并没有停止，也没有人来给她开门。
　　“老三，没事的，都过去了。”老二的声音温和，她用声音抚慰着老三惊恐的心。“有什么事的话，出来和姐姐聊一聊吧。姐姐是绝对可以依靠的哦。”
　　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老三看上去还是有些惊魂未定。
　　门外的少女蓝黑色的柔顺长发被分成了两条马尾，被风吹动的水手服让它的主人看上去更加温柔了。
　　老二想抚摸妹妹的头，可惜她的妹妹比她高了一个头，她只好将手抬得高高的。
　　作为妹妹的老三很享受姐姐的摸头杀，有的时候她会希望自己可以比姐姐矮一点。
　　“老三啊，我们去海边放松一下吧。奶奶会看着的，奶奶会注视着我们。”
　　老二轻轻牵起老三的手，两个人一齐向着蔚蓝的海边。
　　海的对面是一座荒凉的岛。奶奶说过，那里名叫猫儿岛。猫儿岛是某个古时候祭拜神明的旧址，现在已经荒废。为了不冒犯神明，那里是绝对不能去的。
　　猫儿岛看上去没有一点生机，是沙子和石头堆砌的荒岛。
　　岛上至少五分之四的面积是被一座巨大的山洞所占领的，洞内漆黑一片，看上去阴森森的，但这无法阻挡少女的好奇心。
　　“老三啊……”老二转过头，温柔的笑笑。“要不我们……偷偷把船开到那边看看？”
　　“唉？还……还是不要吧……”老三心里否认老二的话，奶奶不让她们去那个岛肯定有她的道理。但老三其实真的很想去看看那座岛究竟是何方神圣。
　　突然，两颗石子分别击中了两人的后背。石子打得很轻，但足够让人察觉到了。
　　转过头去，岛屿的石山上，黑色短发的少年站在上面，石子很显然就是他打出去的。
　　老人行四的二孙子，名叫老四的少年。
　　“大哥说过的，不可以过去，姐姐们不会忘了吧～”说罢，老四故作调戏的露出一个戏谑性的笑容。
　　老二一如既往的温柔，笑着对他说：“我开玩笑的，一定要听奶奶的话呢。”
　　“真的吗？我不信呢。”老四道。
　　“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去哪里的。过去不会，现在不会，未来更加不会。”
　　这时，老二的话突然另人捉摸不透：“我以奶奶的绳命发誓，如有违背，奶奶一病不起惨遭五雷轰顶。”
　　当天晚上，奶奶病倒了。
　　那个晚上，天打雷劈，平静的海面此刻掀起了难以想象的巨大波涛。
　　乌云将天封得透不出一丝光亮，清澈的蔚蓝色海面在此刻犹如下水道的污水般难看。
　　老四：“老二你个乌鸦嘴。”
　　老二：“是我说的啊？”
　　老三：“认了吧，不丢人。”
　　老二：“真不是我说的啊。”
　　奶奶的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虚弱，似乎在这时她才真正的是一位老人。
　　“奶奶您不会有事的……明天……不，我们现在就想办法找药！”老二握住奶奶的手，硬邦邦的茧子硌得老二白嫩的小手生疼。
　　“猫儿岛……”奶奶哽咽着说。“猫儿岛的石像……神会帮我们的……”
　　“奶奶您放心……我们，我们马上就去……等风停了……”老二声音颤抖，她实在不敢想象失去亲人的那种痛苦。
　　奶奶的泪水划过脸颊，却再也没说出什么话来。凑近仔细瞧瞧，奶奶已经昏睡过去了。
　　老大留了下来照顾奶奶，其他人则分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收拾好东西为明天的远航做准备。
　　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了海面上，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海水是蔚蓝色，但天空不是。
　　天空万里无云，但是黑色的，黑压压的环境让这个世界变得好像崩坏似的。
　　四个孩子将拴着船头的绳子解开，将巨大的渔船驶向远方的猫儿岛。
　　海浪依旧汹涌，四人的脸色多多少少都不太好。如果硬要说出谁的脸色最差，那个人当之无愧的是正在开船的老大。
　　渔船与猫儿岛的距离犹如地底与天空般，似乎永远也无法到达。望向远方的猫儿岛，看上去和在岛屿上看到的距离没有任何差别。可回头一看，却不见岛屿。
　　老四觉得无聊，在船上的某个房间找到一支毛笔和一瓶墨汁。他有些喜出望外，决定通过画画来消磨这难熬的时光。
　　他奔跑着来到了甲板的角落。这艘船的甲板是颜色很深的木板，可在那个角落里却有一块纯白的木板、白到不像木板的木板。大小和颜色都是适合画画的地方。
　　老四的绘画速度异常快，近乎是不到十秒就完成了一幅画。
　　墨汁是黑色的，毛笔也就是普通的毛笔，画出来的画却被赋予了色彩。
　　白色的木板上画着两只面向左方的彩色的不明品种鸟，右边画了猫儿岛的山洞。
　　画作完成的那一刻，四人身下突然一阵异动：
　　四匹像马但绝对不是马的东西驮着他们在水上奔跑。
　　那东西的身体像是用铁锈般的红色如水般的液体构成的，外表的质感如同果冻般，可实际上却是一种坚硬又柔软的材质。用能够轻松理解的话来说，这可能是四匹被非牛顿流体构成的生物。
　　马驮着他们飞快的奔跑，他们甚至有可能追得上光。
　　在马奔跑的那一秒中，四人的意识完全模糊，如同透过毛玻璃看世界的走马观花，什么都不清楚的他们就这样到达了猫儿岛。那艘渔船此刻正安稳的停在猫儿岛的岸边。
　　四人结伴走入猫儿岛的山洞内，山洞内的景观与整座岛的外观可以说是大相径庭。
　　虽说山洞里依旧是丝毫没有生机的死气沉沉，但洞内的景观确实很难让人觉得这里是一座山洞。
　　染了灰的米白色是这座山洞的主题色调，白色的柱子、地板与墙壁，墙壁上画着难懂的壁画，柱子上雕刻着橘色的奇怪的花纹。老二清楚的记得，奶奶所织的布上面有这些花纹。
　　整座山洞的结构犹如一座复杂的迷宫，不过好在他们很快找到了摆着猫咪像的地方。
　　猫儿岛的雕像，雕刻的应该是猫，不过老二觉得它们更像耳朵变尖了的熊。
　　这一处的装潢好像一座奇怪的祭坛，一尊相对而言较大一些的猫咪像被安置在祭坛的最高点。四人不约而同的觉得那里就是能够治好奶奶的病的石像。
　　通往祭坛顶端的阶梯很奇怪，台阶的形状与高矮完全没有规则，到处都有足以让人掉下去的缝隙。
　　缝隙下的地面距离这里并不算高，掉下去甚至不会崴到脚，但绝对要绕上好久好久才能再次回到这里。
　　四人艰难的爬行着。老二有些恐高，老三就拉着她的手把她扯上来。
　　爬到中间，老二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可怕了。正当她这样想的时候，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把她推下了缝隙。老二掉了下去，落地时不幸撞到了膝盖。
　　山洞里黑压压的，而老二将独自一人在这里绕上好久。
　　阶梯上，几人马上就要走到祭坛顶端，干脆先拿到石像。之后再去找老二也来得及。
　　老四第一个爬上了祭坛顶端。他有些吃力的把猫咪像抬了下来。
　　届时老三执意要去寻找老二，不顾老大的阻拦冲了下去。老大原本想去追，奈何老三已经跳下了阶梯。
　　劝说无果的老大也爬上了祭坛顶，却看到老四的神情有些恍惚。
　　老大凑近一看，只见那原本还黑黢黢的石像，此刻竟变成了木头雕刻出来的猫。
　　一霎那，两人眼前一黑，但意识尚存。再次看得到东西后，老二正站在他们面前，也早已不在原本的祭坛上，而是一间空空如看不清什么装潢的小房间。
　　他们一同环顾四周，却独独不见老三的身影。
　　这时，房间墙壁上熄灭的炬火燃起，照亮房间的同时也引出了一条长长的走廊。而老三，正站在那走廊的尽头。
　　走廊尽头突然出现许多条互相交错的银丝，银丝匀速向老三移动。
　　诡异的银丝让老三觉得自己千万不能被它们触碰到，于是发了疯似的向着三人的方向奔跑。
　　众人松了一口气，银丝的速度远没有老三的速度快。
　　正当老三马上有跑出走廊，银丝的速度却突然加快，迅速的冲向了老三。
　　众人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良久过后，众人睁开眼睛，发现银丝如同影像般穿透了老三的身体后就消失了，而老三现在一点事都没有。
　　原是虚惊一场。
　　这时，老大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对着老三大喊道：“别过来！”
　　只可惜为时已晚，激动的老三已经跑了出来。
　　在老三的身体完全脱离的走廊的那一刻，她的身体散落了一地。身体的切痕整齐，和银丝的交错样式一模一样。
　　连头都被分成了两半，脸上还保留着生前充满希望的笑容。
　　多么诡异啊。
　　“啊！！！”老二失声尖叫了出来，三人沐浴在恐惧与尖叫声中。
　　火炬灭了，老二在睁眼时发现自己又到了不认识的地方。不过她敢确定，她还在山洞里。
　　她依稀记得老大在火炬灭前所说的话：
　　“跑。”
　　恐惧到极致的时候，表面上往往会很平静。
　　老二眼神有些空洞，但还是留了一抹光晕。她在复杂的山洞里奔跑，却好像永远找不到方向，最终也只是在原地打转，还把体力都消耗的差不多了。
　　她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遇到这种事，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想要为奶奶治病却亲眼看着妹妹死去。
　　至亲惨死在自己面前，真的太痛苦了。
　　另一边，老四也在山洞中奔跑。他跑到了刚进来时的地方，可接下来的景象让他彻底绝望。
　　洞外的海变成了血红色，船不见了。
　　他绝望的瘫倒在地，又爬了起来。他转过身去，洞里面的半空中悬着一个黑色的正方体。
　　那是能够治愈奶奶的石像吗？那么，它能够带他们离开这里吗？
　　老四拿过石像，又一次眼前一黑。
　　三个人聚集在了一起。他们聚集在了刚进入洞里的那个地方，也就是老四发现石像的那个地方。
　　还没来得及惊讶，洞外的红海突然化作和那四匹马同样材质的触手般的黏液涌了进来。
　　红色的黏液速度说不上有多快，但体型却非常庞大。那黏液在涌进来的同时堵住了唯一的出口，几人顿时觉得如果被那黏液抓住一定会死！
　　他们现在只能向着洞里奔跑。
　　老四死死的抓住手里的立方体石像，这是最后的希望了，他不能放弃它。
　　走到一处岔路口，三人分别向着不同的三条路跑去。
　　老二一个不小心，被路口的石头绊倒在地，而黏液就在她的身后。
　　她觉得自己死定了，可黏液却避开了她，冲向老大走的那条路。不知道为什么，老二突然觉得好开心。
　　黏液是冲着老大去的，那么她就不会有事了！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一点都不好！！！
　　老二步态疯癫的向着自己的那条路冲去，在一个岔路口撞到了跑来的老四。
　　他们看到，黏液包围着老大，发了狠的挤压老大的身体。
　　“跑……”老大用尽所有的力气，才发出一点点模糊声音：“离开红石海……”
　　砰的一声，老大的身体像烟花一样炸开。血与被炸成碎片的躯体溅到了老二的脸上。
　　老大的头颅落了下来，咕噜咕噜的滚到了老四脚边。
　　那颗被挤压而掉落的头颅，脖子上的断痕很不整齐。眼珠突出了一点点，老四捂住嘴在一旁干呕着。
　　老二的神情恍惚，她突然止不住的大笑起来。老四知道，他姐姐的精神状态已经完全崩坏了。
　　他抬起头，黏液早已消失不见。
　　还会有下一个吗？下一个，会是谁呢？
　　过了一会儿，老二任命似的不动了，任凭老四怎么推她都不起作用。
　　老四拉住老二的手，将她拖到了洞外。
　　他的脸上滚落了几滴大大的泪珠。大哥和三姐死了，二姐的状态也非常不好。他到底该怎么办？
　　老四托着姐姐在岸边漫无目的的走着。他看到了岸边停着的一艘小船，小船里躺着许许多多的小鱼，而船的上方不知为何有两个类似衣柜门的盖子。
　　老四心中一喜，脸上洋溢出希望的笑容。
　　凭借着这个，就可以回去了，是吗？
　　就在这时，老二挣脱了他的手，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黑石像。
　　毫无防备的老四就这样被夺去了石像。老二将老四狠狠的推开，独自走上船。
　　她跪坐在船上，打开了抢来的石像——那并不是石像，而是一个材质酷似石头的黑匣子
　　黑匣在被打开的一瞬，散发出了耀眼的白色光芒，好像世界都要被这光净化。
　　老二难得的露出了曾经的笑容，曾几何时她也这样的温柔。
　　她说，她看见老三了。
　　她对着老三打开了黑匣子，她们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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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了公寓的阳台前，弗伊推开了公寓的落地窗。
　　他贪婪的享受着温暖而耀眼的阳光，他太喜欢这种宁静安逸的感觉了，就像曾经在那个岛上一切真相都还没被发现的时候一样，他太喜欢了。
　　一只麻雀飞到了弗伊的手上，小鸟儿的叫声婉转动听。
　　他低头，俯看这座繁华而宁静的都市，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弗伊则大方的去拥抱。
　　望过去的时候，他能看到远方。
　　蓝蓝的天，蓝蓝的海，和一座空了几百年的岛。
　　绿色的植物在那里环绕，多么柔和的颜色。
　　“谢谢你带我来这里，扶摇哥。”弗伊对着身后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男人，充满笑意的说。
　　扶摇没看向他，但还是语气柔和的接了他的话：“我其实该为我的无能道歉的……”
　　“墨里安不会在意这些的。”弗伊道。
　　扶摇的眼神里尽是悲伤，但在听了这些后还是凉了些：“但我不能因为这个而不去愧疚。”
　　说罢，扶摇犹豫片刻，最后补充一句。
　　“谢谢你原谅了我。”
　　他们将迎接太阳了，哪怕只有他们两个。
　　在太阳下的蔚蓝海上，飘着一只小木船。船上盖着盖子，什么人在船里击打着船盖。
　　船的周围渗出血，那猩红色似乎很想融入大海。
　　木制的船盖被砸出一个窟窿，透过那窟窿可以看到船内的景象。
　　船不知道为什么，渗进去了很多的水。水被里面被鱼啃成泥酱的尸体染的猩红，骨头也被咬成碎片。
　　一群小鱼在船内的血水里游着。
　　里面还是有什么东西撞击着木质船盖，这种撞击只存在了两下。
　　两下之后，一颗少女的头颅从里面探了出来。头颅牵动了一截肠子，把它带出了船盖外。
　　船慢悠悠的像那荒废多年的岛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