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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莫名其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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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声敲响,忻星顶着一脸燥热脚步飞快走出教室。
外人看着几乎是跑着的。
一路上喘着大气来到车库。
看着自己米白色的自行车,她突然想到跟梁璟的第一次见面,当时她站在车库下面朝出口处望去。
只记得当时靠着墙的那道人影的腿很长很长,长到她怀疑是拉了美颜。
体感是个帅哥,还是个话多的帅哥,只因他的嘴在光影下动的飞快。
后来证明确实是,他不仅话多,还老是一张贱兮兮的轻佻笑脸,浑然一个街边爱调戏女生的小混混形象。
可后来她听说,他的笑脸是天生的,打娘胎里就带着的了。
一路上梁璟占领了她全部思绪都没注意到自己已经骑到了十字路口。
她停下来等绿灯。
耳边一个人“嗷嗷嗷”的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忻星朝马路对面看去。
方才一直在她脑海中回荡着的人,这会儿正弓下腰来被一个老太太狠狠地揪着耳朵。
“死小子,怎么来这么迟,害我一顿好等,啊……”老婆婆气吁吁地不停骂着。
梁璟疼得嗷嗷嗷直叫,却不敢说什么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刺激到了老太太。
这是吴婆婆这周以来第三次揪他耳朵了。
张叔第一次叫他去接吴婆婆去诊所看病时,老太太将他认成了自己儿子。
对着他那是无不亲切关爱。
梁璟当时还颇为得享受,谁料想第二天吴婆婆就将他认成了自己那个天天好赌家暴糟蹋了她女儿的烂女婿。
对着他不是打就是骂,梁璟一路挨着打骂地骑着电驴将吴婆婆送进了诊室。
看到张叔毫不掩饰的偷笑,气得嚷嚷着叫张叔给他加餐,他今天要吃三碗!
梁璟看张叔的诊所哪哪都不顺眼,唯一喜欢的就是诊所的食堂。
不知道张叔是从哪里请来的厨子,那菜品是一道比一道绝。
后来梁璟才知道,食堂里的厨师大哥们曾经都是张叔的患者,好几个都是在身患绝症生命垂危看不到希望时值遇了张叔。
这帮大哥,病好后,不知该如何感谢张叔,都求着张叔要留在这诊所给这里的病人们做好每一顿饭,传承张叔悬壶济世的美德。
梁璟印象最深,也是跟他关系最好的一位厨师大哥,他当时得的是一种会传染的病。
家里老母亲将他送来的时候整个人浑身无力,连站稳都难。
身条很瘦很高,皮肤很黑很黑,不是黑色人种那种健康的黑,真就是纯黑。
再加上眼里黯淡无光便显得更黑了,似乎早已被病痛折磨的没了生气。
家里老母抽抽着说他本来就黑,得了这个病后便更黑了。四处奔波各大医院十几年都不见好。
意外听闻了“张神医”的名号,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赶来这里。
老母亲年纪大,当时是梁璟帮忙扛到病床上的。
梁璟那时上初一,个头就窜很高了,再加上那段时间天天打各种篮球赛,臂膀也练的颇有力量。
他不怕被传染,他跟张叔的一个眼神交流就知道张叔肯定能治好他。
梁璟扛起来他的时候都惊了,这个人块头看着可不小,扛在身上却感觉只有一个骨头架子那么轻。
可知病得很重很重。
梁璟记着张叔当时仅一套针法下去,半个小时后,那人明显脸色没刚进来的时候黑了。
但他病治起来有些麻烦,搁诊所里住了有半年,期间天天扎针,配合各种艾灸拔罐和中药。
当时这位大哥完全是放弃自我的状态,整天除了张叔问诊,他一句也不说。
各大医院奔波,家里积蓄早花光了,病情却丝毫不见好转,家里只剩一个老母亲,自己一把年纪了,却还要拖累老母亲受罪。
刚来那段时间,他病床十米之内都给人感觉阴掺掺的。
半年后却像是重生一般彻底换了个人,变得活泛话多起来,
现今看他终于有个活人的样儿了,梁璟也跟着开心。
吴婆婆一巴掌从脸上呼过来,梁璟才笑着收回思绪。
也不知今天吴婆婆会将自己认成她身边的什么人。
每天换一样身份,他反倒觉得有些好玩。
他捂着耳朵,弓腰的幅度更甚,舔着个笑脸凑上去,“嘿嘿嘿,婆婆,今天下课下的晚。”
吴婆婆没听见似的继续揪他耳朵大骂:“你个龟孙儿,一天天就知道尿床,裤子还没干就穿着出来……”
梁璟听到这段话第一个念头不是怕周围路人听了会笑话他,而是觉得张叔的名声要不保了……
治吴婆婆治了那么久,病情却越发严重。脑子不好就算了,眼睛也开始跟着不行。
突然“叮铃铃铃铃!”的几声,在这空旷的十字路口十分刺耳,还带着很长的回音。
梁璟望去,马路对面直愣愣地站着一个人,一个熟人。
一个熟到轻而易举便能影响到他睡眠质量的人,尽管两人相识才不过几周。
在他看过来时,忻星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死也不出来。
车铃是她开学前刚换的电子铃,该说不说是真好用啊,都好几周没充过电了,声音居然还能这么响。
响得她脑瓜子嗡嗡嗡的。
几乎是意识到他将要望过来的一瞬间,她便迅速低头了。
她觉得有些心虚。一种偷窥者被发现了的心虚。
毕竟平时在班里她对他的事一直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先前听他们对话时一直是憋着笑的,根本就没注意到左手是放在电子铃按钮上的,一个不小心就被她给摁响了。
而且响了好久好久,久到忻星想当场灭了它。响就响吧,它居然还有回音。
莫名的尴尬二字飘浮在俩人头顶上方。
尴尬的原因各不相同,心境却全然相似。
忻星想着赶紧逃离这儿,脚一蹬便要上车,全然未注意不远处一辆摩托车正在飞速地进行着急转弯。
蹬了一下后,后车轮突然卡住了,还有点微微漂浮,一双有力的大手附上她肩膀。
干净清冽又满是焦急的嗓音大喊着:“小心!!”
正要扭头时,忻星被人抬着连人带车地朝马路牙挪了将近五六米。
摩托车疾驰而过,发动机轰鸣的声响似乎在向两人宣布着无声的挑衅,盖过了忻星砰砰砰的心跳声。
“长没长眼啊,能不能看着点!!”
忻星此刻整个脑袋都贴在他身前,说这话时他的整个胸腔都在强烈地颤抖,耳边的心跳跟自己的心跳一样的强烈且快速,她快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
这是忻星第一次听到梁璟骂人,先前班里有同学跟他开那种有些过分的玩笑,他都没有生过气。
甚至是在班主任用脚教训他时,他都是保持着跟平常一样笑呵呵的脸庞。
让人不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都没有脾气的。
此刻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忻星不知为何突然笑了。
莫名其妙的。
这股笑意连她自己都搞不懂,但就是控制不住地想笑。
梁璟见她笑了,从刚开始的暴怒中掺杂着后知后觉的恐惧,到看着忻星的粲然笑脸感到满脸诧异,再到现在的挠头跟着傻笑。
一系列的心情转换仅在数秒之间完成,却是梁璟长这么大以来难得的体验。
俩人在这方面是截然相反的,梁璟这人表面上看着是调皮活泼的,但真正能影响到他心情的人或事少之又少。
他的内心时常跟忻星的表面一样波澜不惊。
而忻星表面看着一直是一副淡然模样,但内心戏却一直没停过。
忻星看着他傻笑的模样,感觉他现在特像一只傻狗,忍不住抬起手来,想要摸摸那“小狗脑袋”。
手伸出去到一半,对方却突然扭了头。
梁璟这会儿才想起吴婆婆来。
见马路对面吴婆婆就要气呼呼地走过来,他扬起下巴,嘴巴带点不明显的撅起,左眼瞥向忻星说:“我走了啊。”手却依旧拉着她衣服。
忻星看他又装起来了,一脸嫌弃地推开他,“赛有娜拉。”
推开之后她才反应过来,两人刚才居然靠得那样近,并且彼此的动作也很引人遐想。
俩人都飞速骑车回到了各自的目的地。
吃完饭写完作业,开始背单词的忻星却始终进入不了状态。
脑子里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几乎一大半都与那个人有关。
梁璟自这回把吴婆婆送进张叔诊室后一直都是傻愣愣的状态,以至于张叔的话说了好几次他才听进去。
今后吴婆婆就住在诊所里了,不用他再每日接送着看病了。
张叔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提议要给他扎扎针,放松放松身心。
梁璟一听几乎是秒起鸡皮疙瘩,老鼠见了猫一样立马从诊室里溜了出来,回了自己寝室。
吃完饭玩了会儿手机,他才慢慢悠悠打开语文课本开始背文言文,老师明天就要考,要是不考他还能再拖一个月。
“《滕王阁序》——【唐】王勃”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星,星星,星星星……”
星着星着他突然就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只记得当时忻星朝着他伸手的那刻,他几乎是瞬间开心到爆炸,内心又期待又紧张,每一秒都像是在对着他的凌迟审判。
但更多的是一种内心陡然的惊觉:他好像,要彻底沦陷了……
用被子捂紧脑袋,在床上激烈地打着滚儿。
滚着滚着,没多久就睡着了。
后来回想,这是身体为保护他疯狂乱窜的思绪下,那几欲爆炸的脑壳所做出的应激反应吧。
不然换作平时他是定然不会那么快便进入睡眠状态。
到了第二天老师一个一个盯着背课文的时候他傻眼了……
梁璟已经做好背不出来到楼道外面去罚站的准备了。
却颇为意外地注意到自己背不出来时,同桌的忻星却比她还要紧张,小声地在他耳旁提醒着。
语文老师的教龄很高,即将到了退休年纪,眼睛带着老花镜,耳朵也有点不好使,有好几次班里同学回他问题,他都会让其大声点。
梁璟就在这样,忻星说一句他跟着大声地背一句的情况下蒙混着过关了。
过关是过关了,却遭到了斜前桌周絮絮同学的无情嘲笑。
虽没有笑出声,但眼神里的嘲讽却写满了。
周絮絮不知何时跟忻星成为了好朋友,吃饭要在一起,跑操要在一起,就连上厕所都要手拉着手一起去。
就在这会儿下课铃敲响,刚说完老师再见,周絮絮便转身牵起忻星的手往出走,目的地——卫生间。
甚至连纸巾都一早备好了,先她一步递到了忻星手上。
这女人还颇有心机的打听了忻星的喜好,纸巾上印着的是忻星喜欢的动漫角色哆啦A梦。
起身前还斜瞟了梁璟一眼,仿佛在说:呵,臭男人,想跟我争宠你还差的远嘞!星星老婆是我的!我的!
梁璟:“……”
够了,真的够了……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地希望自己性别为女。
忻星在人际交友方面一直都是被动的状态,有人朝她示好,她在考察过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坏心思之后,一般都会欣然接受,但若没人,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忻星始终觉得,真诚,是这世间最难得的。
于是在周絮絮同学每回一脸激动地扭头同她分享自己生活的点滴时,她都会想:如此真诚有活力的一个人,换了谁都很难不被打动吧。
忻星渐渐发现,她的高中生活,似乎没有自己曾想预想的那般糟糕。
上了高中的这几周,甚至是她学校生涯里,最为开心快乐的几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