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你》布丸子

2、 选一个呗

　　唉，起晚了。
　　唉，起晚了。
　　此刻忻星内心只重复着这一个念头。

　　报个名还要排这么长队，而且还排的乱七八遭，一个不注意就有可能被人插队。

　　耳边吵吵嚷嚷，同班级里似乎有不少是之前初中一个学校或者一个班的，当然也不乏一些自来熟见到第一面就勇敢打招呼的同学。

　　忻星周边围着一圈人，她们都各自找着了同伴，只有她一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低眸瞅着地面。

　　吵得她都快听不清随身听里的音乐了，她只想早点报完名回家休息，享受这个暑假最后的半天假期。

　　眼看着队还长，忻星打开手机相册再次翻看起来。私密收藏夹一路滑到底，最后一张图片上的画面还是在忻星上幼儿园的时候。

　　可惜这张不是照片，而是忻星凭着记忆画出来的，忻星看着画，一切都在她面前重新上演：

　　小忻星独自一人背着书包走在马路边，不远处一个同班小男孩牵着自己奶奶的手对着她吐舌头嘲笑她每天自己一个人上下学都没有人接送。

　　小忻星双手抻着书包淡淡地睨他一眼：“没用的东西，上个学还要人接送。”

　　小男孩急了，一听就要开始推她，小忻星已经准备好要开始战斗的时候，一只手臂从她眼前穿过一把摁开小男孩脑袋。

　　一位高他她大半截的陌生哥哥挡在了小忻星身前，右手还牵着一个超可爱的小妹妹，小妹妹单手叉腰昂着头模仿自己哥哥模样，瞪着那个小男孩。

　　大哥哥低头睥睨着小男孩，冷冷开口：“谁说我妹妹没人接送了?”
　　大哥哥和小男孩互瞪了几秒，小男孩很快从气场上败下阵仗。

　　小男孩奶奶见状陪笑地拍着孙儿的头，教训着扯着孙儿走远了，那小男孩一边走还一边不服气地扭头往回瞪。

　　这时小妹妹的一只小手忽然牵起小忻星软软糯糯地说：“我们一起走吧。”
　　那是小忻星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有人陪着上学是种怎样的感觉。

　　一路上大哥哥对着小妹妹嘘寒问暖的各种嘱咐，小忻星在内心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

　　之后上学的每天，小忻星都堵在那个路口，找一个小角落躲起来，直至她们兄妹二人从路口走过她才从角落里出来。

　　有好几次她们兄妹俩都停步回头朝她这边望来，小忻星早就在内心模拟了无数遍如果她们认出来仅有过一面之缘的她后，她应该说怎样的话做着怎样的表情。

　　然而，每次都像是看一件陌生事物一样，一瞟而过，不带任何痕迹。

　　直到确认不会被认出来之后，小忻星便不再躲，光明正大地走在她们附近不远处，这个时间点这条路上的同校同学和家长足够多，也足够将她淹没进人群里。

　　每次看到小妹妹被家里人宠爱着的画面，小忻星都抑制不住的开心，就仿佛自己也被人那样宠爱着一样。

　　渐渐地渐渐地，忻星已经习惯了埋进人群里偷窥着她人幸福。

　　但她也深知自己惹上了偷拍别人幸福场面的坏毛病，而她也没想着改。

　　上小学时有一篇作文题目是：什么是幸福?
　　忻星将偷窥着别人的幸福也是一种幸福写进了作文里。

　　老师看到这篇作文后面色凝重地跟忻星的父母交流过，但最多也只是短短几十秒的电话交流。
　　她们时常忙到连接一分钟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忻星还没上幼儿园的时候他们就最多一周回一趟家，好几个月见不到他们人影也是常有的事儿。

　　昨晚是忻星中考完之后母亲的第一次回家，还是在忻星耍了各种小心思之后，孟女士才勉强在家住了一晚。

　　三岁就学会了点外卖并用的炉火纯青的忻星早就习惯了双亲待她的这种漠然。并试图在这种漠然中，寻找到一丝丝她认为的爱。

　　一张一张划拉着图片，思绪拖着她走了好久好久，十几年的光阴转瞬即逝。

　　再次抬眼便是这个乌泱泱站着一堆人的教室，是一个她即将要度过三年的地方。
　　还有一个奇奇怪怪的，自打进教室后便一直盯着她看的新同学。

　　这位男同学，双手环胸昂着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悠悠地靠在门框上，他周遭站着的一圈人估计都是他认识的。

　　忻星反复确认过三次，这位同学，确确实实是在朝她这边看，并且是在看自己。
　　是那种明目张胆的，毫不躲避的视线。

　　随着俩人对视的时间越久，他周遭的一圈人都顺着他的视线疑惑地朝忻星望了过来。

　　不少好事儿的甚至吹响了口哨，眼神来来回回在他俩之间转悠，但这一轻浮行为立即被那人制止了。

　　教室里的哄闹又多了一分。

　　这位同学有点眼熟，似乎不久前刚见过，但那又怎样，只是一个不熟的眼熟人罢了。

　　在忻星眼里，那人的笑里带着满满的轻佻，忻星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的眼神感到不自在，甚至可以称得上不爽。

　　她收回视线。
　　‘OK。’
　　并默念了这一句，在心里点了下头。

　　兜里的手将随声听音量调至最大，心里跟着音乐节奏哼唱起来。

　　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忻星此次选择了不予理睬。

　　几首歌的时间，队伍也排至跟前，忻星快速交了学费并填了报名表之后的一个扭身，肩膀意外地碰到了某人的鼻子。

　　那人“嘶”了一声，痛苦地捂着鼻头。

　　怪不得忻星刚才觉得自己肩头热热的。
　　他那么高如果他不低头靠近她的肩膀她如何能碰到他的鼻子。

　　忻星在心里叹了口气，再次看向这个莫名其妙且没有分寸感的新同学，准备等着他的一个解释。

　　他一边呲牙咧嘴地摸着被撞红了的鼻头一边拿起桌上的报名表带着被撞后的鼻音念道：“忻星……哈！你叫星星？”

　　忻星眨了下眼表示认同，这人似乎没打算给她个解释。

　　因他接下来的话，让忻星再次肯定：他不仅莫名其妙还有病。

　　“那你亮一个给我看看？”梁璟眼里带着光，仿佛真的期待眼前这个女孩能给她亮一下，还是那种物理意义上的。

　　脸上依旧挂着那个淡淡的笑。
　　忻星只觉得这个笑甚是碍眼。

　　梁璟身后的同学纷纷大笑了起来。
　　有的甚至大胆开麦：“好智障的搭讪。”

　　一直坐在凳子上的班主任看不下去了，“诶诶诶，开学第一天不许欺负女同学，梁璟，给我注意了昂。”

　　……

　　‘呵，认识。’
　　这明显带着包庇的话，忻星只觉得不爽，不爽极了。

　　忻星勾起一个笑，揪起他衣领一把扯下来，嘴巴凑至他耳边轻声说：“好啊。”

　　随后猛地踩了他一脚，并狠撞了下他肩膀。

　　一系列动作快准狠，眼稍微尖点的都能看出来她是个练过的。

　　不少同学都看地哆嗦了下，仿佛也揍在了他们身上一样。

　　梁璟只觉得头冒金星，盯着视线内来回晃悠着的忻星背影，依旧不忘贱贱地来一句：“嚯，是挺亮堂。”

　　班里再次被笑声淹没了。

　　出了教室直奔车库，她暂停了随声听音乐，骑车时她一般都是关着的。

　　自行车区隔着一个栏杆的前面就是电动车区，忻星的车就停在栏杆最里边，而旁边就是电动车区。

　　此时隔壁那个电动车脚踏区域上正放着一个篮球，车库的栏杆是不挡风的且空隙很大，一阵风刮起地上落叶，同时也将那个篮球吹到了忻星的自行车车头前，整好挡住了出路。

　　此时此刻此景，忻星想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好心地将篮球抱回原处吧。
　　但她犹豫了，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一个抬眸，一群男生勾肩搭背地说笑着朝着车库电动车区域走来。

　　忻星极敏锐的一秒便注意到了其中最吊儿郎当的那个，想也没想一把将卫衣帽子扯上头顶并迅速背过身，头发有点多她多扯了几次。

　　整个帽子紧绷在头发上，多余头发都溢出来了，帽檐外的头发都呈现着向外炸开的弧度，随后忻星第一时间拿出手机假装在认真地看东西。

　　“喂梁璟，你几班啊？”

　　梁璟朝着自己停电动车的地方看去，却募地看到了不久前刚给了他一脚的那个女生，他记得她的背包样子，并且她头发太多了，硬给她戴上帽子的头发显得有那么一丢丢的，emmm……憋屈。

　　脑子里记起了她名字，耳边又恍惚听到有人问他问题，梁璟眼睛盯着她站的地方，嘴边有口无心地答了句：“星星……班。”

　　他清晰地看到那个女生在听到“星星”这两个字眼后身子猛地激灵了下。

　　他没忍住笑了，在别人看来就像是闭着嘴巴打了个喷嚏，再配上他平常那副吊儿郎当的形象，显得整个人傻傻的。

　　问他问题的那个初中一个班的男生，收回之前搭在他肩上那只手，走到他前面，摸着他额头，佯装出一副担忧样子：“阿璟啊，你……发烧还没好呢？哦哟哟，脑子都烧坏了吧，这都快半年了。”

　　前方视线内的女孩被挡住，梁璟迫不得已收回视线看着眼前这个拿他开玩笑的初中同学但没回他话。

　　见他没反应，那人又用手玩笑地轻拍了下他头，嘁了一声，继续调侃：“星星班，我还月亮班呢！”

　　梁璟依旧不想搭理他。

　　却在注意到地上自己的篮球后，眼睛蹭地亮了亮，满是欣喜地对着忻星背影大喊：“喂，星星同学，帮我捡一下篮球呗！”

　　忻星想装作喊的人不是自己，但他偏偏带了“星星”这俩字，并且听这脚步那人已然站在了她身后，对方的声音再次幽幽飘进她耳里，甚至带了丝撒娇的调调：“捡一下我呗~”

　　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说！的！是！
　　‘捡一下我呗~’

　　忻星原本还想再装会儿的，但实在还是没忍住开口了：“有病吧……”

　　身体虽是背对着他的，眼前却仿佛再次清晰看到了他那个淡淡的，满是轻佻的笑。

　　少年的话再次落入她耳边：“选一个呗，捡它，还是……捡我？”

　　人贱贱的，耳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