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版忘羡]羡青山有思，白鹤忘机》绯缺落

1、第 1 章

　　在外游历了一年，魏无羡还是来到了姑苏。

　　说起近乡情更怯，不敢见来人，魏无羡深有感触。

　　其实，魏无羡的童年有大半时间是在夷陵度过的，九岁之后被带到了云梦，被江宗主收为了首徒，那也是他自父母早亡之后第一次体会到亲情的地方，可是莲花坞早已经面目全非，魏无羡固然想念，却并没有心思再去看一看。

　　然而姑苏的云深不知处，魏无羡在那里听学一年，感情本不该有多深，但在外游历的这一年时，魏无羡却时不时的就想起当年的时光，以及献舍归来之后，被蓝忘机带到云深不知处护着的日子，甚至是颇为记挂。

　　尤其是蓝忘机。

　　魏无羡模模糊糊的意识到自己对蓝忘机的感情并不纯粹，至少不应该只是知己，最重要的是，在这一年的别离中，蓝忘机的身影时常在他的梦中出现，他所记挂的云深不知处似乎仅仅是蓝忘机的陪衬而已。

　　带着尚有些懵懂的心情，魏无羡站在崖边用陈情笛吹响了一首无名曲。

　　这是蓝忘机所作的曲子，魏无羡有幸在玄武洞中听他弹过一回。然而就是这一回，这首江南调子就在他需要的时候总会自然而然的浮现心头，让他当时无论是何种心态，都会变得和缓宁静。

　　唯一遗憾的是，魏无羡一直未能知晓曲名，他曾问过蓝忘机几回，都被对方搪塞了过去，让魏无羡引以为憾。

　　魏无羡并不是第一次吹奏这无名之曲，自从被莫玄羽献舍归来，他不免觉得自己比起少时变得多愁起来。虽说这一点点的愁意近似于无，可丝丝缕缕的缠绕在身上时，还是让魏无羡明白，自己终究心态再年轻，也还是长大了。

　　也是，历经千帆，怎么可能真的完全不变，但初衷不改，侠义不失，魏无羡便还是那个魏无羡。

　　“魏婴。”熟悉的、低沉的男声自魏无羡身后响起，对于任何一位痴乐之人来说，一首曲子未能奏完固然是件憾事，可魏无羡不是乐痴，他所痴的，惟有道心。

　　所以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魏无羡执着陈情的手如千金重的垂了下来，他转身看去，果然见到的是蓝忘机。

　　发自内心的笑容在魏无羡的脸上舒展开，因为，在见到蓝忘机的这一刻，在分开了一年之后再次相会的这一刻，他终于明悟了。

　　蓝忘机早不复少年时的冷漠，岁月磨平了他的棱角，让他对魏无羡笑的时候，显得是那么的温柔，如春风，如百川，如秋水，如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轻易的就让人沉浸在他的笑容之中。

　　就这样，被迷得七荤八素的魏无羡被蓝忘机带回了云深不知处，等到天色都暗了下来，在浑然未觉的情况下用完了一餐姑苏蓝氏特有的草根树皮所制的晚膳后，魏无羡才醒过神来。

　　其实这次会来姑苏，大部分原因在于魏无羡突然间脑子发热下做出的决定，可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在游历路上听到的一则被众人谈论得有板有言的传闻。

　　看着坐在案几上为自己暖酒的蓝忘机，久未品尝的天子笑的酒香在热气的作用下越发浓郁，纵使尚未入口就能想象得出其中美味。可是魏无羡满腹心事，一时间竟停下了脚步，不敢上前。

　　“怎么了？”蓝忘机温好了酒，抬头却见魏无羡像根木头似的伫在几步开外，不免意外。照理来说这静室，一年前魏无羡但凡在云深不知处时可没少住，本不该有所拘束的，难道这一年下来竟是生疏了不成？

　　想到此处，蓝忘机脸色不变，手指却微微一蜷显出了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安定。

　　魏无羡这一年来走过不少地方，看明白了很多事，也想明白了很多事。前几个月途经姑苏时，他因走得累了，在一处小河边休整，便在路过的几名散修口中听到了蓝忘机的名字。

　　对于蓝忘机的事，魏无羡总是格外的上心，即使这只是一段不辩真假的传闻，他照样竖着耳朵仔细听。

　　“你们听说了吗？姑苏蓝氏只怕是好事将近。”
　　“我也听说了，潭州林氏大小姐林惜音心悦仙督，为此隔三差五就上云深不知处。说是向仙督为毛事物，但谁不知道，林小姐每次不是糟心准备了东西带过去的，就为了送给仙督。”
　　“仙督年少成名，又修为高深，还是上一届公子榜第二。若不是姑苏蓝氏只认命定之人，这求亲的媒人，只怕是要踏破云深的石路了。”
　　“如今泽芜君闭关，仙督执掌云深和修真界，更是吸引了不知多少世家仙子芳心。这谁若能嫁给仙督，那简直得了天大的造化。”
　　“那不是。要我说，天下与仙督相配的，除了林小姐，没几个能配得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虽然没有见过那位潭州林氏的大小姐，可魏无羡并不觉得蓝忘机能看得上她，这种自信来源于一年前他们的携手。即使当时只是为了调查赤锋尊死亡的真相，可是那种若有似无的在听学时期就有的情愫其实一直存在，只是未曾堪破罢了。

　　不过，自信归自信，魏无羡的内心还是有些惶惶不安的，毕竟无论凡世还是修真界，男女之情才是常态，男子与男子之间虽未致于惊世骇俗，但也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

　　世家子弟之间，更是从未有过这样的例子。况且姑苏蓝氏崇教，在仙门百家之中颇有盛名，先前因为泽芜君错信金光瑶，就使得金光瑶恶行暴露之后让蓝家饱受垢病，若再付出仙督有断袖之癖的话，只怕蓝氏该被人非议了。

　　其实回姑苏之前，魏无羡就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多，毕竟他跟蓝忘机根本就没有说开，更是从没有过回应，而且在蓝忘机当上仙督，正需人支持之时，自己更是弃他而去在外游历，说不定蓝忘机真的已经对他灰了心，已然另有所爱。

　　魏无羡也打听过那位潭州林氏大小姐的相貌和人品，竟是无一处不好的，心中顿时更失落了。竟时时在想，万一、万一蓝忘机确实喜欢上了那位林小姐……

　　后来又想开了，觉得如蓝忘机这般光风雯月的君子，合该也是配一样的人物，方是郎才女貌的天生一对。而他这种恶名昭著的，还是不该玷污了含光君的名声。

　　可至少，以朋友的身份去祝贺一下，全了这份知己之情也不为过吧？

　　带着这样的心思，魏无羡回到了姑苏，回到了蓝忘机的身边，即使是因为头脑发热下的冲动，即使现在还在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不该问一问蓝忘机的感情生活，魏无羡还是没有选择离开。

　　“我……”蓝忘机打断了魏无羡的思绪，让对方把注意力放回了他的身上后，方才踌躇着开口：“我想好曲子的名字了。”

　　魏无羡愣了一下，想起了今日才用陈情吹奏过的那首无名之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所预感，心情突然有所起伏：“什、什么名字？”

　　“忘羡。”蓝忘机鼓足了勇气，将自己十来年的思慕，在这一刻隐晦的试探的说了出口：“曲名，忘羡。”

　　“忘羡？！”魏无羡瞠目结舌，可是外表再惊讶，欢喜之情还是油然而生，充斥了空虚的许久的内心，几个月来的阴霾也随之一扫而空，心情也豁然开朗起来。

　　“对，很早之前，我就想好了。”蓝忘机并不是一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但却因为在意魏无羡，而对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所代表的情绪了然于心。蓝忘机一直知道，自己并不是单相思，可是要跨出这一步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是，当年蓝忘机没有捉住机会，使得自己和魏无羡死别十六年，已经足以让他悔恨终生了。

　　后来魏无羡被莫玄羽献舍归来，他陪着对方却查清血案的真相时，蓝忘机发现，自己还不够强，以至于魏无羡又差了金光瑶的道，被用来要挟自己。

　　一时间，又想起魏无羡救下岐黄一脉入乱葬岗之后，自己曾借口夜猎路过时与魏无羡的交集。那时候魏无羡送他离开，曾经质问他，亦是质问世人，有没有一条路，一条不用他修习诡道术法也能护住自己想护人的路。

　　所以，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蓝忘机在众人推举他做新任仙督时没有拒绝，为的就是有一天，他能给魏无羡一条光明大路。

　　“魏婴，我心悦你。”如今时机成熟，蓝忘机再也无需掩饰自己的心思，往日里对上外人时如冰似霜的眼神里炽热得能融化万物：“你愿不愿意，与我以后一起合奏它？”

　　魏无羡从来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可一刻他，他眼睛通红，差点没感动得哭出来：“你……你说的，不许后悔。”

　　“永远，不悔。”一字一句，代表的是蓝忘机内心的坚定。

　　对于道义，对于感情，蓝忘机从来坚持，从没改变，正如魏无羡，亦一如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