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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冯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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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晔的脸色顿时更加阴沉,怒斥道:“休得胡言!”
苏侍狸却壮着胆子,不管他的呵斥,一股脑地将话全部倒了出来:“陛下常常传召奴,奴心里清楚,陛下只是想要听公子的事情。”
说到“动情”处,她甚至掉下眼泪:“陛下,奴不配为您妾室。公子生前,恨不得能身为哥儿女子,为您妻妾伴您左右。奴这三年战战兢兢,只求陛下赐奴婢女的身份,全陛下与公子的情谊!”
“啪!”
柴晔飞起一掌,苏侍狸的脸上登时多了一道鲜红的印子。
苏侍狸的话,狠狠地戳中了他的软肋,让他不得不直面自己内心最不想承认的东西。
他亲手摧毁的,到头来却发现,已经深深地扎在他心里。
真是个笑话,堂堂天子,要什么人没有。那人活着也该三十又一了,年老色衰,包藏祸心,结党营私,善妒吃醋,不能有后……这样的人,这样的人!
“贱婢放肆!你有资格提他吗!?”柴晔冷笑。
你又有资格提他吗?你亲手杀了他,狗贼子,狗皇帝!苏侍狸面上梨花带雨,心里却冷冷地讥讽道。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爬过他的床吗!!?”
下一秒钟,一道惊雷,震得苏侍狸不自觉地忘记了惺惺作态,瞪大了双眸。
“苏侍狸,别以为自己聪明。”
柴晔凑到她的面前,从她怀里抽出一方绣着稚嫩小牡丹花的锦帕,攥在手中,一字一顿道:“他有一颗假死的丹药,是不是?”
苏侍狸见到锦帕,眼神已是颤抖,这电光火石之间,某些东西便暴露无疑。
柴晔登时哈哈大笑,扔掉了锦帕,心情是三年以来最为开怀的时刻。
“你还有用,在你元妃的位置上呆着吧。”柴晔颇为愉悦地道。
“听话点,别忘了你的孩子。”
……
红灯楼简直豪华得出乎穆雁枫的意料。
作为曾经的参知政事,被尊为阁公,穆党的魁首,穆雁枫从未来过秦楼楚馆。
大家知道阁公不喜欢这些,又隐约知道他与陛下的关系,也不会在青楼设宴找事。
红灯楼不负其名,楼外挂着八串六只的大红灯笼,楼里也明晃晃地亮着灯。此时太阳刚刚西沉,这楼里俨然已经是开始做生意的热闹模样了。
阿昭板着脸,看着楼门边迎客的姑娘,就像是看地狱的恶鬼似的,紧紧盯着,生怕她们沾到自家公子身上。
穆雁枫倒是兜里空空心里松松,坦然地走进去,与龟公说了冯老七的名字。主仆二人立刻被带到了三楼的雅间里。
“燕兄!!快请快请!”
冯老七极为热情周到,迎着穆雁枫入席,亲手为他拉开座位,还斟了一杯酒,递到他的面前。
这态度实在是过分“体贴”,让穆雁枫本来两分的怀疑逐渐攀升到了四分。
无事献殷勤……恐怕不简单!
阿昭坐在穆雁枫身后的绣墩子上,冷眼看着那穿得跟花蝴蝶一般的冯老七又是布菜,又是盛汤,心情跟一只河豚一样——气鼓了!
这厮绝对是对公子有坏心思!
按照时下的礼仪规矩来说,主人家应该坐在上手,客人坐在下手,两人理应隔着桌子相对而坐。
冯老七却直接坐在了穆雁枫的旁边,反倒是作陪的万年年,坐得远远的。
“燕兄,红灯楼的东坡肉做得地道,你尝尝看!”
冯老七端着一盏小炖蛊放到穆雁枫的手边,又招呼道:“年年,弹些合宜的小曲子来。”
“是!”
那万年年不似是一般风尘女子,更像是一个良家的大家闺秀,眉目温柔小意,举止款款,抱着一把琵琶弹将起来。
这曲子不像是谈事情或者文人聚会的清曲,反而是靡靡之音,更像青楼女子与人调情时的起手式。
小厢房里的气氛,瞬间在背景音乐的衬托下,暧昧了起来。
穆雁枫心里觉得古怪。
不过这宴席上的东西倒是美味,他夹了一小块东坡肉,果然一入口中就软烂地化开,肥瘦得宜。
“确实味道甚好!”
冯老七闻言,笑得更开心了。
他借着给穆雁枫布菜的空档,挪着自己的椅子,越靠越近,渐渐地,两个人的手肘都碰在了一起。
穆雁枫筷子一顿。
阿昭在后面,眉头倒竖,把手里的茶盏放在桌上,发出“嘭咚”一声响。
穆雁枫立刻借机缩手,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挪,笑着道歉:“对不住,小仆长在乡野,没见过大世面,这红灯楼的繁华想是吓着他了。”
阿昭欲要回嘴,想了想,又不甘心地咽了回去。
“孩子嘛,正常正常!”冯老七笑眯眯地摆手,“年年啊,找个姐妹带这位小兄弟下去好菜好酒招呼着,莫要怠慢!”
还没等穆雁枫发话,阿昭已经“蹭”地站起来:“我哪也不去!我要在这里守着我家公子!”
冯老七笑了:“小孩子话,你家公子有大人的事情要做!”
“公子!!我不走!”
穆雁枫安抚地道:“好好,阿昭在这里陪我吧。”
他转头看向冯老七:“想来冯兄也不会介意的。”
……
这场小宴的酒不含糊,是陈年的佳酿。穆雁枫久经官场,酒量是极佳的,喝了好几杯,面色还是一如寻常。
那冯老七却是又借着酒力越靠越近,还开始装作若无其事地动手动脚,一会儿蹭一下胳膊,一会儿蹭一下腿的。
万年年也很上道,配合着开始夸耀起冯老七的家产来:“冯老爷在官场商场都有门路,做的都是大好的赚大钱的生意,家财难以计数。”
“来我们红灯楼,高兴的时候打赏都有上百两银子呢!”
她暗示地拨了拨琴弦:“在冯老爷身边跟着的体贴人,哪怕时间不长,都能得到数不尽的好处!”
此话一出,穆雁枫要是再没回过味来,就白白在官场混这么多年了。
他简直尴尬。来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绝对不会吃什么亏,这下还真是路上撞了鬼,遇到个不挑食的。
“冯兄。”他推开冯老七又欲摸自己大腿的手,“夜色已深,在下该回去了。”
“回去做甚?在这里歇下不好吗?”冯老七狎昵地贴近几寸。
阿昭看得火冒三丈,又是“嘭咚”一声,故意砸响杯盏。
“哎,你这孩子!”穆雁枫顺势起身,拍拍他的头。
“冯兄,小仆年纪小,困了,我带他回去休息了。多谢冯兄的好宴!”
说罢,他一拱手,不顾冯老七的挽留,带着阿昭赶紧溜了出去。
……
这时候天色已经尽黑了,除了红灯楼这种地方灯火通明,其他的地方都静悄悄的,不少人都就寝了。
穿过一条小弄,不太好走,阿昭提着一盏小灯笼走在前面,穆雁枫提着衣摆,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地面上的沟沟坎坎。
路两侧都是小店铺,此刻早已打烊,倒是有不少箩筐、袋子、烂板凳之类的堆在两边。
“公子!我就说吧我就说吧!”阿昭还在絮絮叨叨,“那厮就是不安好心!”
“哎哟哎哟,阿昭小先生,你可饶了在下这一次吧。”穆雁枫被他念叨了半路,求饶道,“至少宴席是好吃的,也不亏是不是?”
阿昭哼了一声,脸一扭,总算不埋怨了。
“匡——匡咚!”
行到小弄中央,一只小木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从箩筐顶部掉了下来,正正好落在穆雁枫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