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灭》莫弃染

4、第 4 章

　　“九月的午后，常常会带着，属于夏日的那点燥热。

　　肖雯背着空荡荡的书包，跟着孟晓一起，走进了中学的校园。”

　　叶渐宁花了一个晚上，把小说从第一页，看到了现在能看到的最后一页。

　　其实刚看完开头，叶渐宁就很确定，这本小说里的肖雯，就是叶渐寓她自己。

　　这本小说的前半部分，还算是比较轻松的内容，就是叶渐寓从上初中开始的一些琐碎的事情。

　　小说里一共提到了四个男生，叶渐寓用四种季节来描述这四个人对她来说的意义。

　　叶渐宁看得出，春天是汪淼，夏天是罗城，冬天是孔睿，可是里面用秋天形容的这个人，叶渐宁一时对不上。

　　叶渐宁认真的回忆了一下他之前看过的叶渐寓的日记本，他确定，叶渐寓的日记本里没有提到过这样一个人。

　　“你就不觉得，可能是你自己吗？”

　　叶渐宁仍然在思考着他印象中可能的人选，房间里突然响起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叶渐宁抬头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叶渐寓”正坐在窗台上，双手扶着窗沿，两条腿搭在一起，一前一后的晃着。

　　对于突然出现的“叶渐寓”，叶渐宁丝毫不觉得害怕，他认真的想了想，说，“看你文章的风格，怎么想，这个人也不会是我吧。”

　　“叶渐寓”闻言轻轻笑了笑，“这个人的确不是你，不过我还是有写你的。”

　　“我知道。”

　　小说里肖雯有个对他很好的哥哥，只是因为哥哥在外地读书，所以并没有经常出现。叶渐宁觉得，这应该是叶渐寓把他跟叶渐安写到了一起。

　　“如果不这么安排，大哥的戏份就太少了。我觉得不好。毕竟他对我好的时候，也是真的好。”

　　叶渐宁闻言轻轻笑了笑，说，“你就是这样。说你记仇，是真的记仇。可是也只是记而已，如果别人愿意对你好一点点，你就会把对方做过的所有不好的事情统统忘掉。”

　　“其实也没有真的忘。还记得的。所以我才会那么痛苦。有时候，记性好真的是一件痛苦的事。”说到这里，“叶渐寓”突然抬头看向叶渐宁，“所以渐宁，你还是像过去一样，不要学习太好了吧。我害怕。”

　　叶渐宁依旧扬着嘴角笑着，“怕什么。”

　　“怕你以后，像我一样。”

　　“不会的。”

　　“你怎么能确定呢？”

　　“真的不会。你相信我。”

　　“叶渐寓”听着叶渐宁的话，缓缓的低下了头。

　　叶渐宁再一眨眼，“叶渐寓”就不见了。

　　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叶渐宁都表现得很平静。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叶渐寓”了。

　　第一次见到“叶渐寓”的那天，叶渐宁很惊讶。但是那样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他好像能够理解，他为什么会见到“叶渐寓”。

　　那段时间，他一直想让自己原谅自己，可是当他安静下来的时候，还是会不自觉地想到叶渐寓日记里的内容，想到罗城跟孔睿的话。

　　越是想着这些，他就越没办法原谅自己，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第一次见到了“叶渐寓”。

　　从那之后，每过一段时间，他就会见到“叶渐寓”一次。

　　尤其是在叶渐宁接触了跟叶渐寓相关的人或事之后。

　　跟“叶渐寓”聊了几句，叶渐宁就把之前的问题给忘记了。

　　所以他在原地坐着沉默了一会儿，就把叶渐寓的小说本收起来，准备休息一下，等着时间差不多了起床去上学。

　　“没想到会看这么久，幸好作业在学校写完了。”

　　这么自言自语了一句，叶渐宁就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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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跟孔睿真的不算太熟，也因为孔睿身份的关系，所以虽然跟叶渐宁是在同一层楼，但是叶渐宁并不会主动去找孔睿交流。

　　但叶渐宁不会找孔睿，不表示孔睿不会找叶渐宁。

　　自从上一次放学的时候，在楼梯上遇到了一次，孔睿每次放学，就都会等在叶渐宁教室的门口等着。

　　叶渐宁第一次发现孔睿等自己的时候，并没有多在意，他觉得也许只是碰巧而已。

　　也不是真的不认识的人，那孔睿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也会礼貌的回应对方几句。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叶渐宁就觉得孔睿出现的频率似乎有点高了。

　　于是，这天，叶渐宁放学后再一次看到教室门口的孔睿的时候，便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头。

　　不过现在毕竟是放学的时候，楼道里都是放学回家的人，叶渐宁也不好在楼道里跟孔睿说什么。所以他带着孔睿下了楼之后，领着他往校后的小公园走。

　　进了小公园内，叶渐宁也不故作委婉，他看着孔睿，“你每天放学等我，应该是特意的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孔睿跟着叶渐宁走过来，也猜到了叶渐宁或许会问他放学等着叶渐宁的原因，但是他没想到叶渐宁会问得这么直接，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了一下，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反正你也自己回家，我们还算顺路，就一起走，也不错吧。”

　　叶渐宁微微皱了一下眉，“我们应该没有熟到要一起回家吧。”他这会儿突然想起之前孔睿提起叶渐寓的小说的事情，于是接了一句，“如果你是想要渐寓的小说的话，我只能说，你再我身上花心思是没有意义的。”

　　“没有……上次跟你说完，我就觉得我跟你说那件事的确不太合适了，所以也没打算跟你要了……我真的就只是想跟你一起回家而已。”

　　“为什么？”

　　“什、什么？”

　　“我们并不很熟吧，之前也没怎么接触过，我觉得除了你之前认识渐寓之外，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任何关联吧。我们甚至连熟人都算不上，你怎么会想跟我一起回家？这几天我们一起走，我们之间甚至都没什么交流。”

　　“怎么能说没有交流呢，我们明明……”说到这里，孔睿才突然意识到，虽然他跟叶渐宁一起走了很多天，但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确没有什么交流。

　　每次从叶渐宁放学，孔睿跟着叶渐宁一起走，一直到两个人分开，基本上都是孔睿再跟叶渐宁说话。叶渐宁也只有在孔睿问他什么的时候，才会象征性的回应一下。

　　想到这里，孔睿的心情莫名有些微妙。

　　而对于孔睿的心情，叶渐宁自然是体会不到的。

　　他看着孔睿，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我以为你是因为不好开口，所以才墨迹了这么久。如果你真的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想，你以后还是不要等我了。老实说，我并不是很想跟你有过多的交流。”

　　毕竟，孔睿对叶渐寓多少还是有些影响的。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说给孔睿听。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说完，叶渐宁也不等孔睿的回应，就转过身，准备回家。

　　“为什么？”叶渐宁刚转过身，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孔睿就冲着他的背影问了一句。

　　“什么？”

　　“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排斥跟我相处？”

　　“那，我为什么一定要跟你相处呢？”

　　孔睿闻言，一下子愣住了。

　　叶渐宁说完这句话，原本打算直接离开，但是他忽然想到什么，于是开口问道，“你之前跟渐寓，关系好吗？”

　　“恩？”孔睿缓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道，“之前还算不错吧。渐寓有时候会下楼来找我。但是后来她就不怎么下来了。所以我也不太清楚我们算不算关系好。”

　　“那你们之前相处的时候，有没有听渐寓提到过别的什么人？”

　　“别的？”

　　“对。”

　　孔睿闻言紧锁着眉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她平时跟我一起聊的比较多的，都是学习上的一些事情。很少谈起别人吧……”

　　叶渐宁也意识到，既然叶渐寓喜欢孔睿，的确不可能跟他谈论别的男生，于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还是谢谢你。”说完，他也不再给孔睿说话的机会，就转头离开了。

　　叶渐宁刚走出去没几步，就听到了身边响起“叶渐寓”的声音，“你刚刚怎么想的，竟然会想要问孔睿。”

　　叶渐宁轻轻笑了笑，“可能是，病急乱投医吧。”

　　“叶渐寓”点点头，“可以理解。不过你不觉得你这样显得很没有头脑吗？”

　　“你是说，我刚刚问孔睿你有没有提到过谁这件事吗？”

　　“叶渐寓”点了点头。

　　“反正也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他……就算没头脑，也就只有我自己觉得，就无所谓了。”

　　“叶渐寓”看着叶渐宁，偏了偏头，“我觉得你好像跟之前不一样了。”

　　“是吗？”

　　“在我的印象里，你好像一直都是很欢乐的。可是现在的你看上去好像没有原来那么开朗了。”

　　叶渐宁闻言，轻轻笑了笑，并没有回应“叶渐寓”的话。

　　“叶渐寓”见他不想回答，也不强迫他，而是继续刚刚的话题，“你真的很想知道我小说里提到的那个人是谁吗？或许那只是我编造出来的一个人呢？”

　　“不会的。你不会在几个真实的人中间，掺一个虚构的人。这不是你的风格。”

　　“叶渐寓”轻轻笑了笑，“你还挺了解我。”

　　“还不够了解。”

　　不然，就不会让你走到那个地步。

　　“叶渐宁？”

　　听到有人在叫叶渐宁的名字，他跟“叶渐寓”一起转头看了过去，就看到在他们前面一点的地方，苏梦洁正偏着头一脸犹豫地看着他。

　　在看到叶渐宁抬头看过来的时候，苏梦洁才牵起嘴角道，“真的是你啊。”

　　在叶渐宁确定叫自己的人是苏梦洁的时候，他余光里的“叶渐寓”就已经不见了。

　　他看着苏梦洁，礼貌的笑了笑，“好久不见。”

　　“是挺久的。我平时放学都没怎么在楼道里见过你。”

　　“可能是我走的比较早吧。”

　　苏梦洁撇了撇嘴，“有可能。哎，对了，我已经好久都没联系上渐寓了。老师他们都说渐寓是转学了，她怎么都没跟我说过啊？而且上学也不能不跟外界联系吧。她不跟别人联系就算了，怎么也不跟我联系啊。怎么回事啊。”

　　“她……走的比较突然。所以就都没来得及联系。而且他们学校不让带手机。平时我们也只能通过老师联系到她。”

　　“是吗？”

　　叶渐宁认真地点了点头。

　　苏梦洁闻言，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行吧。那她回来了再说吧。”

　　原本苏梦洁这句话说完，叶渐宁就准备跟她道别了。但是他突然想起孔睿之前说过，他见过苏梦洁看叶渐寓的那本小说。

　　或许，苏梦洁知道叶渐寓小说里提到的那个人是谁。

　　叶渐宁这么想着，便脱口问道，“对了，你跟渐寓的关系一直很好吧。”

　　“那是当然，我们两个可是从小玩到大的。我可以说是叶渐寓最好的朋友了。”

　　叶渐宁对这句话，没有做任何回应，只是继续问道，“那叶渐寓平时有跟你提到什么人吗？”

　　“提到什么人？什么意思？”

　　“就是，她比较在意的……”

　　叶渐宁这句话还没说完，“叶渐寓”就在旁边开口道，“我不会跟苏梦洁说的。”

　　叶渐宁也在这时改了嘴边要出口的话，“我之前听说渐寓有个男朋友，一直不知道是哪个，所以想问问你。”

　　苏梦洁听完叶渐宁的问话，漫不经心道，“恩？男朋友。你问的是哪个？”

　　叶渐宁自然知道苏梦洁话里的意思，只是佯装不知道，“怎么，渐寓还不止一个男朋友吗？”

　　“没有。她之前是有过两个男朋友，不过现在都分了。所以现在他们应该都是前男友了，所以我不知道你问的是哪个。”

　　叶渐宁看着苏梦洁一脸坦然的样子，心里一时有些不大舒服。

　　“既然都分了，那我也就不问了。我还有别的事，就先不跟你说了。”说完，叶渐宁礼貌的冲苏梦洁笑了笑，就刻意拐了个弯，往另一条路走了。

　　“你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怀疑你的智商了。”叶渐宁一路往前走，“叶渐寓”则在他旁边走着，语气里尽是无奈。

　　“别骂了别骂了。我知道错了。”

　　“你问孔睿我也就忍了，你是怎么想到问苏梦洁的。我怎么会跟苏梦洁说呢。”

　　“我就是想起孔睿说了之前见过苏梦洁看你的小说……再说我后来不是反应过来了吗。也没有真的问她。”

　　“就算我会让苏梦洁看，也只可能是刚开始还什么都没有写到的时候，而且肯定是苏梦洁看到了，我才给她的。甚至她看到的都可能不是这本小说……”

　　“我知道我知道。自从苏梦洁做过那件事之后，你就不可能真的再把你心里的事分享给她了。这我知道……”

　　“渐宁，我一直有一个问题。”

　　“什么？”

　　“你说，我明明这么聪明，为什么你就跟我差这么多呢？我们不是龙凤胎吗？”

　　“你都说了是龙凤胎，异卵的。我们两个除了一起出生以外，其他的跟两胎没有任何区别。差得多也很正常。”

　　“叶渐寓”一脸诧异地看着叶渐宁，“你竟然一点也不反驳吗？”

　　“有什么好反驳的。你本来就比我聪明。”

　　“叶渐寓”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既然这样，我就把我的聪明分你一些吧。”

　　“倒也不必。”

　　“还是分吧。”

　　“什么理由呢？”

　　“叶渐寓”想了想，说，“算是对你的感谢吧。如果不是你，叶渐寓就已经消失了。”

　　叶渐宁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不，跟我没有关系。是你自己想要留下。我只是感受到了你的想法而已。”

　　“可是，你不想让自己正常一些吗？”

　　“我一直没有不正常。我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听到的是什么。我一直都是清醒的。”

　　“叶渐寓”闻言，转头看了叶渐宁一眼，没再说话。

　　他们一起安静的往前走了一段，“叶渐寓”才突然开口道，“我会提到的人，除了家里人，和之前的一些朋友以外，应该就只有我班里的人了吧。”

　　“叶渐寓”这句话说完，叶渐宁突然站住脚，转头看向她。

　　“所以，你可以去我班里看看，有没有跟我在小说里的描述相似的人。”

　　叶渐宁微微低了下头，思考了片刻，“你说，如果我想转去你班里，爸妈他们会同意吗？”

　　“会不会同意，主要还是看你的理由编得怎么样吧。”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编好一点呢？”

　　“叶渐寓”用一只手抵着下巴，沉思了片刻，道，“既然是要转到我的班，肯定是要想跟我有关的借口了……但是其实这个不太好说啊。你想，你现在都已经初二了，跟班里的人也相处了一年多了，突然要转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班里……”

　　“我可以说，我总是做梦梦到你，你在梦里说希望我转到你班里去。”

　　“……这么迷信的吗？”

　　“这种东西，当然越玄越好。其实爸妈那边好说，主要是学校跟同学那边怎么说。”

　　“那你就装心理出了问题呗。就是想去我班里。学校为了压下我的事，会同意的。至于同学……”

　　“反正我现在也不怎么跟同学们相处，平时也没什么人在意我怎么样。就不管他们就好了。”

　　“叶渐寓”闻言，抿了下嘴，一脸担忧的看着叶渐宁，“渐宁，你……”

　　叶渐宁笑了笑，“放心吧。我没事的。待会儿回去就跟爸妈说转班的事。”

　　说完，叶渐宁就脚步轻快的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