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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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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年仲夏，刚下过的暴雨冲刷了闷热的空气，让下午五点的金鱼村变得凉爽了许多。
篱笆围成的小院里，福音刚因为饥饿而控制不住的大哭了一场，这会儿正躺在竹编的小摇篮里翘着白嫩嫩的小脚脚吸溜奶瓶里的白开水，一边吸溜还一边哼唧。
她已经沦落到人间一个多月了。
一个多月前，她还是天界最具修炼天赋的小锦鲤，年纪轻轻就越过了龙门，眼看着就要化龙成功走上鱼生巅峰了，结果却在化龙的关键时刻，被弱水那个臭傻子一个浪头给打没了！
没了！
她辛辛苦苦的两百年啊！
天界还能从哪里再找出一条像她这么刻苦，像她这么天赋异禀的小锦鲤！
简直是气死她了！
而更可气的是，她不仅没化龙成功，还变成了条人！还是条软趴趴白嫩嫩不仅不能生活自理，还连站都站不起来完全可以被一口一个吃掉的人类小幼崽！
想着这一个多月除了吃就是拉，除了拉就是睡的糟糕生活，小锦鲤白开水也喝不下去了，奶嘴一吐龇着粉红的牙床就想嚎。
旁边正在给自家小孙女做着小衣裳的王素娥见状，赶忙用脚推了推小摇篮，嘴里哦哦的哄着，“音音不怕啊，奶奶在呢，奶奶没走。”
“奶奶是在给咱们小音音做衣裳呢，等衣裳做好了，咱们小音音就可以穿着新衣裳和妈妈去外婆家耍了。”
“想不想去外婆家啊？”
福音抽了抽小鼻子，乌溜溜的大眼睛瞅了眼王素娥，看着老人慈祥和蔼的面容，龇开的嫩红小嘴勉强扁了回去。
好吧，看在饲养了她一个多月的奶奶份上，这次她就不哭了。
蹬着小短腿，晃悠着软绵绵的小手手，来回几次找准位置后，她又将灌着白开水的奶瓶重新怼回了嘴里，一边吧唧一边吐小泡泡，就跟鱼儿在水里玩游戏一样。
王素娥见孙女安稳了下来，手轻轻的摸了摸小家伙稀疏细软的胎毛，又给她把护着脑门心的小帽子整理好，才又重新坐回了板凳上，继续做着小衣服。
刚坐下才拿起针线，她大侄儿媳妇宋慧云就提着个篮子走了进来。
“大伯娘，在做啥呢？又在给小福音做衣裳啊。”
王素娥笑呵呵的，从堂屋端了根板凳出来，“音音好带，看着她我手里也空，闲不住就想做点东西。过来坐，从你娘家这么快就回来啦，咋不多耍几天？”
宋慧云的娘家在隔壁镇，比他们这里平，离得也比较远，一来一回要走上大半天时间，宋慧云昨天去，今天回，就相当于把时间都搁在了路上。
“这不下了雨，田里有了水，我娘家那边也在忙着把秧苗插下去呢，这次旱得久，耽误了时间，也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有点收成。”
宋慧云一边回一边把篮子放到了脚边，在福音摇篮边坐下后，又伸手去逗正睁着大眼睛揪着她看的小娃娃，“小福音，还记不记得伯娘啊，我是大伯娘哦。”
福音把奶瓶扔到一边，翻了个白眼——没翻动——哼唧了声。
她当然记得，她可是天界最聪明的小锦鲤，她的记性可不止七秒，区区一条人类怎么可能记不住，而且这条人类还给她送过吃的，虽然不怎么好吃，但是！小锦鲤不是忘恩负义的鱼，对她好的她都会记得！
“嘿，还知道冲我哼哼呢，记得伯娘是不是，咱们小福音真聪明，以后肯定能当大官。”宋慧云捏着福音软绵绵的小胳膊笑呵呵的。
王素娥也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娃还小呢，可不经这么夸。”
“伯娘可没夸我们福音哦，伯娘说的都是老实话，我们福音就是长得又乖，又聪明，对不对啊小福音？”宋慧云捏着福音的小手手晃了晃。
福音赞赏的冲宋慧云露出了个无齿的笑，乌溜溜的大眼睛盛满了细碎的星子，小脚脚蹬得欢快极了。
会说你就多说点，小锦鲤就爱听大实话！
小家伙可爱的模样软化了宋慧云一颗心肠，让她再一次后悔起了当初抽签时为什么不提前去祖宗坟前烧柱香，不然这会儿拥有可爱女儿的就是她了！
“要不是你妈手气好啊，这会儿你就该是伯娘的女儿了。”
王素娥听着，笑呵呵的将摇篮里的孙女抱了起来，细细的在怀里圈着，“你都生两个儿子了，还不知足啊。”
一说起儿子宋慧云就脑门疼，她摇着头叹气，“可别提那两臭小子了，提起我就来气，别人家的孩子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都知道帮家里干点活，就这两臭小子，整天上蹿下跳的不着家，跟个泥猴似的，我都恨不得拿他俩来换福音。”
王素娥知道，她虽然嘴上嫌弃着，心里却是很疼自家娃的，便一边扬着下巴逗小孙女，一边回她，“那我可不换啊，我们家音音乖着呢，你拿十个儿子来我都不换。”
宋慧云瘪嘴，“咱福音长得这么乖，这么可爱，还是个小福星，换做是我，别说是给我儿子了，就是给我金子，我也不换。”
提到‘小福星’，宋慧云就想起了一个多月前。
那个时候他们这个地区遭遇了连续两年的干旱，整个县城都遭了殃，粮食颗粒无收不说，地里都全开了缝缝。
尤其他们村，地里位置不好，在山窝窝里头，本来能种粮食的田土就少，这么一干就更没了能种的地。
没了收成，山上的树也干死了，没了木材换钱换粮票，虽说政府免了他们要交的公粮，还发了一些救济粮，可那么多人，坐吃总会山空的。
怎么办，她公爹，也就是他们村的生产队长，只能向乡里打报告，申请逃荒证，拉着全村人去逃荒。
他们决定走的那天是四月二十六号，这个日子她记得非常清楚。
当时他们已经收拾好了家当，带好了各自的娃，锁好了家门，按照计划牵着线的往外走，到了村口，她公爹的一条腿还没迈出去呢，天上就忽然劈下了一道雷，当时把他们吓了好大一跳，等反应过来时，原本艳阳高照的天就全黑了下来，他们盼了好久的雨噼里啪啦的就全砸在了他们身上。
那会儿他们一群人都高兴疯了，啥也顾不上了，身上的包袱都没解，就又蹦又跳的，一直到雷停了，雨小了，他们才隐隐听到有娃娃在嗷嗷的大哭。
等他们循着声音找过去的时候，就在村祠堂前的大柏树下发现了福音。
当时的福音只有两三个月大，身上穿了件红色绣金鱼的肚兜，眉目俊秀，眼大鼻圆，白白嫩嫩的就像是用白面揉出来的面团子，十分喜人。
他们不知道这娃娃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砍脑壳的狠心把娃儿给丢了，只他们村年纪最大、辈分也最高的幺叔公说，这个娃娃呀是老天爷赐给他们的福星，是她给他们带来了这场大雨，他们须得好生待她。
当时她婆婆就心动了，没有女儿也没孙女的老太太着急忙慌的就想把这乖娃娃抱回家，结果还没来得及行动呢，村里其他几家还没孩子的就不干了，他们也想养这么一个乖乖巧巧的福娃娃，商议过后，她公爹就做主让大伙儿抽签，谁抽中了，福音就是谁家的娃。
最后的结果就是福音现在的妈——乔小男给好命的抽中了。
当然，对于这个结果，大家虽然酸溜溜但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这一家子情况特殊——她大伯也就是王素娥的丈夫三十年前就去打仗了，之后音信全无，后来她大伯娘唯一的儿子也和丈夫一样，十年前去参军后就没了消息，幸好乔小男是个好的，看着寡母孤苦伶仃也不愿改嫁，两人一直相依为命着，如今有了个胖娃娃，婆媳俩也算有了盼头。
回忆只是一瞬，宋慧云很快就从酸了吧唧的回忆中醒过了神，想起今天来的目的，她赶忙把放在脚边的篮子提了出来，“瞧我这记性，说话说得我还差点给忘了。”
“我娘家婶娘家不是养了两头羊吗，没吃的时候把那头公的给宰了，就留了一头母羊，原本是打算留到最后实在没吃的时候再宰的，就没注意它怀了崽子。”
“这不，下雨了，能种地了，这母羊也逃过了一劫。我昨天回去的时候啊，我妈就给我说我婶娘家的母羊下了崽子，我一想，我们福音不是没奶喝吗，这正好呀。今天走的时候，我就让我弟去我婶娘家给搞了一罐子奶。还很新鲜呢，一会儿煮开了就能给咱福音喝。”
王素娥抱着福音不好接，宋慧云就直接把瓦罐抱出来放在了一旁的板凳上。
那瓦罐有成人脑袋那么大，隐隐的还能从倒扣的盖子缝缝里闻到羊奶的膻味。
福音有些好奇，伸长了脖子去看。
王素娥见状，便抱着她略微倾了倾身体。
“这么多啊，又劳烦你了，谢谢啊。音音这两天啊正不肯吃米糊糊呢，她妈还想着过两天当集的时候把晒干的耳子【1】和菌子拿去集市上卖了，给她换点麦乳精回来呢。”
“嗐，换什么麦乳精啊，那东西我知道，贵的很，要三块多一瓶呢，还没羊奶补，这羊奶膻是膻了点，点点米醋进去，煮开了，膻味就散了。”宋慧云边说边比划，“也就是这天气热，放不得，要能放，我还能再多拿点。”
王素娥连忙摇头，“这就够了，音音才多大啊，四个月不到，这么大一罐子也够她喝好几天了。一会儿我把它放水井里去，水井里凉，能多放两天。”
“就知道大伯娘有办法。那行，那大伯娘我就先回去了，这太阳要落坡了，他们估计也要下工了，我这个没出工的得回去给他们做夜饭，不然又要挨说。”宋慧云边开玩笑边起了身。
王素娥也抱着孩子跟着站了起来，“你慢些，我给你拿点耳子回去，昨天刚在坡山摘的，还没晒干，拿回去和干han菜【2】炒，下饭得很。”
宋慧云连忙推辞，“不了不了，家里有昨天挖的野菜，你们留着自己吃吧。”
王素娥嗔了她一眼，一手抱福音，一手在摊着的簸箕里麻利的抓了两大把，强硬的给塞到了宋慧云的篮子里，宋慧云赶忙要放回去，却被王素娥一手给拦了下来，“一点耳子你都不要，那你以后也别给福音送东西，我也不要。”
“啊啊！”不要！
福音也板着嫩嫩的小脸跟着她奶奶附和。
宋慧云无法，只能收了下来，“哎呀，大伯娘你就是客气，都是一家人，我给福音送点奶不是应该的嘛。”
王素娥又嗔了她一眼，“你那么大老远拿回来，哪里就应该了。行了，我也不留你了，快回去吧。音音，给伯娘挥手手。”
福音听话的抬起了小爪爪，乖巧的像只招财猫一样在嫩嫩的小脸边晃悠。
那毛绒绒糯唧唧的小模样萌得宋慧云心都化了，揉着小家伙好一阵亲香，才依依不舍的告了别。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新的崽崽出现，希望大家喜欢呀~
批注：【1】耳子=地木耳，农村山坡上下过暴雨后长在石头上的，味道和黑木耳差不多，只是更细嫩一点，长得也比黑木耳小一些。
【2】干han菜=农村自家做的咸菜干，是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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