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豪门大佬一见钟情》独立桥头

59、奈何斯人远

　　“邹老板竟然要去上海发展？竟然不告而别！”

　　柏修明有点生气。

　　周大赶紧解释道：

　　“柏爷，不是这样的，邹老板这次去上海，原估计只是随谈爷去上海那边看一看，打听打听行情，然后回来再作打算，可是没想到，到了那儿，谈爷戏楼子也给盘下了，一切都打点得妥妥的，邹老板一看那儿的确是个好地方，心想这来回的跑来跑去的，也不安全，索性就委托了我，想要把这梅园给盘了出去。”

　　裴文轩更是惊呆了。

　　“邹老板要放弃北平？那以后，我这新版杨贵妃，还能写给谁？”

　　一支笔，砰地一声掉到地上，裴文轩有点灵魂抽空的感觉。

　　他喜欢了五年《长生殿》，喜欢了五年邹老板，从大学时代就泡在梅园，一直泡到现在，如果梅园不在了，那这北平于他而言，还有什么吸引力！

　　如今他跟了柏修明，虽然也找到一点生命意义，但骨子里，还是忘不掉邹雪云的《长生殿》！

　　“纵有千斤笔，奈何斯人远！”裴文轩捡起笔，仰天怅然而叹。

　　“二位也不必如此伤心，我们班主人虽然去了上海，但是二位平日里闲云野鹤，哪里不去？特别是裴公子，家不是就在上海么，多会想回去，岂不是很方便的事。好在我们班主还能唱戏，嗓子和耳朵也在谈爷精心调理下，好的跟没事人似的。最怕的是我家班主有一天不能再唱戏了，那才是最可怕的。不说二位这样伤心，真到了那一天，我周大就伤心死了。”

　　柏修明听了这话，也不由黯然神伤。

　　周大说的没错，只要邹雪云还在这个世上，他便是跑到了上海，也还是该庆幸的。

　　邹雪云还能唱戏，这已经是他们这些人的福气了。

　　生气归生气，但邹老板有事情相托，他岂能袖手旁观，置之度外！

　　于是柏修明赶紧让裴文轩拟了一个售出广告，登在了民用报上。

　　而且柏修明还紧跟着给好几个富商朋友都打了电话，看他们对于梅园那块地盘，有没有意向。

　　眼见得柏修明如此热心，一个劲的在为班主张罗着，周大千恩万谢，平日里柏修明常在梅园，以柏修明的人品，办这件事最为可靠了，周大也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谁知民用报这儿的售楼广告一登出来，车菊月便如遭雷击，怪不得他去了几趟梅园，都没有看到邹雪云，原来，梅园竟然要出售了！

　　梅园要盘出去，那邹老板，这是要金盆冼手了么？

　　车菊月这个人，在大学里就喜欢研究东方国粹，及至到了北平，一头栽进梨园戏曲中，就不愿出来。

　　他并不喜欢打仗，骨子里也没有那种争霸称王的雄心，如果不是因为北平有邹雪云的戏班子，他早就想方设法回东洋了。

　　之所以滞留在北平，即便和阪田之间有不愉和摩擦，但车菊月从来也没有离开北平的打算。

　　“邹老板居然要卖梅园了？那他是不是闻到什么危险信号了？”车菊月一个人自言自语。

　　但紧接着，车菊月就为之庆幸了。

　　说实话，他觉得邹老板离开的刚刚好。

　　据他所知，阪田虽然没有和他透露口风，但据木村透露，阪田大佐估计再过半个月，要对所有驻守在北平的艺术界，商界，还有各个商会，以及各个戏楼来一次彻底大清肃，这一次大清肃带有血腥味，但凡稍微有点抗日疑点的，都要遭到法办。

　　法办是轻的，最重要是，这一次阪田极有可能，给这些可疑人员来个满门斩抄。

　　这一下，北平名人，估计要遭殃，但凡是稍微受到点牵连，都有可能被阪田抓进监狱。

　　这样想着，车菊月便释然了。

　　但是车菊月还是觉得，邹老板离开的有点太突然了，他都没有一点准备。

　　于是第二天梅园刚一开张，不，是梅园内正打算停工一天，周大他们正在大包小包处理那些打算变卖的东西时，车菊月匆匆跑进来了。

　　车菊月素来和梅园关系还算可以，也帮过邹雪云几次，所以众人一看到车菊月进来，虽然不是太热情，但也没有太冷淡。

　　“周大，邹老板还没有回来么？”车菊月在东方呆了五六年，这东方语已经是相当娴熟了，和这边人说话，根本不存在代沟。

　　“没有，车先生，邹老板不准备在这边干了。”周大边捆着那些道具，边看了一眼车菊月。

　　车菊月这人心眼倒是不坏，虽说也是个东洋人，但是，好像也并没有干过什么恶劣坏事。

　　“那邹老板准备在哪里发展呢？”车菊月有点急切地问。

　　“上海。”周大简单答道。

　　他们开戏班的，毕竟也算是公众人物，即便有意想隐藏行迹，估计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周大就老实答道。

　　上海，车菊月于是默默记住了这个城市。有朝一日，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申请调到上海那面，这样，岂不是离邹老板的戏班，更近一点！

　　“看来，北平的梅园，是存在不住了。”车菊月自言自语着，退出了梅园，回首望了望大门口那高耸入云的牌楼，车菊月竟似隐隐约约间，听到邹老板的声音，在唱着：

　　“更深漏深，独坐谁相问。琴声怨声，两下无凭准。翡翠衾寒，芙蓉月印，三星照人如有心。露冷霜凝，衾儿枕儿谁共温。”

　　有时候，车菊月真分不清楚，他是先喜欢上了这些词，还是先喜欢上了那唱腔。

　　又或者说，他是喜欢上了虚寂世界中的杨贵妃。

　　这唱词是实在美，一个字一个字的仔细咂摸了去，总觉得每个字，都有深深意，切切情。

　　“更深漏深，独坐谁相问？”

　　车菊月品味着那些唱词，又仿佛看到邹老板独自在那些金戈铁马中，闯出路来，袅袅冉冉的远去了……

　　谈爷在家中住了一日，早上起的迟，三个小子在院里已经玩开了，三小子快两岁了，也跌跌撞撞跟在两个哥哥后面跑着，冬蕊在春哥怀中乱踢乱蹬。

　　少奶奶走过来，招呼三个小子动静小一点，“害，轻点呀轻点，你爹他还没起来呢，小心吵醒他。”

　　大少爷满院子跑，撒欢儿似地，二少爷看大少爷跑，也跟着跑，满院子都是笑声。

　　“害！”少奶奶摇着头笑着。

　　“爸爸，爸爸……”三少爷摇摇晃晃，跑到少奶奶跟前，少奶奶弯腰抱了起来。

　　院子里的欢笑声，将谈爷吵醒了。

　　谈爷低低咳了一声，少奶奶便赶紧抱着三少爷进了屋，道：

　　“谈爷起来啦。”

　　谈景琛恩了一声，看了一眼少奶奶怀中的三少爷，笑了笑，然后道：

　　“冬蕊呢？”

　　听到谈爷屋子里喊冬蕊，春哥便抱着孩子进来，冬蕊在吃手指。胖乎乎的小脸上一团瑞气，对着谈景琛笑。

　　谈景琛心里喜欢的不得了，少奶奶叫丫鬟给他备水洗漱，自己坐在屋里椅子上，将三少爷放在了地上。

　　冬蕊闹着也要下地，春哥没办法，就把冬蕊也放在地上，这一下，三少爷和冬蕊，就在地上开始滚来滚去的玩。

　　丫鬟备好水拿了进来，谈爷绞了毛巾，一边擦脸一边道：

　　“冬蕊这孩子，越长越好看了。”

　　“冬蕊肯定好看，也不看看是谁家的孩子……”少奶奶刚说完，谈爷便哦了一声，少奶奶知道谈爷心里想什么，便又改口道：

　　“这孩子，其实谁养的就像谁，现在冬蕊那眉眉眼眼，越来越像谈爷了。”

　　谈爷脸上有了笑意，道：

　　“这还差不多，这冬蕊呀，这肉嘟嘟的小手，还有那机灵劲儿，可不全像是我小时候那样子，一想起来，我这心也要化了。”

　　谈爷宠冬蕊，少奶奶自然也开心，说起来冬蕊可是全靠了她这个爹，才进了谈家家门，每次想到这个，少奶奶也就越发怜惜冬蕊。

　　谈爷擦完脸，丫环端着水出去了，春哥见谈爷和少奶奶一直在说冬蕊，也没人搭理他，呆在那里自己觉得无趣，就默不作声也退了出来。

　　屋里只剩了谈爷和少奶奶，少奶奶看到谈爷在地上走来走去，正在找干净新衣服，便道：

　　“这一天天的在外面，谈爷这不是刚回来么，又要出去？”

　　谈爷默了半秒，一边扣着衣服扣子，一边笑着说：

　　“害，还不是为纱厂的事，工人们闹着要罢工，还要加薪，计学文躲在北平像个无事人一般，这边的事情，大小也的我亲自去处理。反正已经淌进去了，想出都出不来。”

　　说话之间，谈爷已经将里外衣服穿好，弯腰将冬蕊和小少爷搂在怀里亲了亲。

　　然后谈爷放下两个小孩，哄着道：

　　“要乖哦，要听妈妈的话，回头爸爸给你们买好吃吃，要记得想爸爸噢。”

　　两个孩子听到好吃吃，便不肯离开谈景琛胳膊，任凭怎么放都放不下来，少奶奶有点着急，道：

　　“小三儿，冬蕊，快过来妈妈这来，妈妈带你们去厨房吃小饼饼去。”

　　说着，少奶奶起身站起来，谈爷正要出门，这时又转回身道：

　　“我出门了，晚上可能会晚点回来。”

　　出门之前，三个小少爷拖着妹妹冬蕊，跑到谈景琛跟前，都要求抱抱。

　　谈景琛先是将大少爷和二少爷搂在怀里，嘱咐二人要好好学习，要听先生话，谈爷道：

　　“以后谁成绩好了，我就奖励谁，要是在先生那里拿了一百分，我会买机器人恐龙送给你们，记着了。”

　　大少爷和二少爷平时和谈景琛呆的时候少，感觉上没有和少奶奶那般亲近，这会子听了谈爷这话，都嘿嘿嘿忍不住笑了。

　　三少爷一直拽着冬蕊，冬蕊叽哩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少奶奶和春哥，还有几个丫环赶紧跑了过来，将几个孩子带到一边。

　　谈爷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这会子从从容容走出谈府小公馆，然后，上了老余开的车上。

　　“谈爷，去哪儿？”

　　老余发动了车子，小心奕奕问。

　　“先去纱厂。”

　　纱厂的事情，倒不是谈爷在胡说，问题一直有，谈景琛一个人忙不过来，计学文又是个甩手掌柜，一个月前，谈景琛已经将另一家纱厂盘出去了。

　　这剩下的一家，因为业务还算可观，所以谈爷就一直留着。

　　到了“丰九纱厂”，罢工的人们都堵在大门口，见谈景琛车子进来，便呼拉一声围了个水泄不通。

　　“谈爷，怎么办，工人堵住路了。”老余有点焦躁。

　　谈景琛倒是沉得住气，他坐在那里，看着工人们在用拳头砸车窗，恨不得要砸烂似地，他坐着，也没有什么表示。

　　这些人们情绪太愤怒了，简直是一触即发。

　　这应该是受了某些人盅惑吧，按理说，丰九纱厂的工资，已经高出同类纱厂一倍了，再说了，上个月不是刚刚才加过薪水？

　　老余见谈爷不作声，便也不敢有所表示，这会子车也开不走，只好打算熄火，谈爷突然出声了：

　　“不要熄火，一会还要出去。”

　　讲道理，谈爷真不是个吝啬老板，他也不苛刻工人，但是，他讨厌无度。

　　如果他觉得所给的报酬够够的了，可对方还是不满足，那就是，无法容忍的无度了。

　　这会子他从车里出去，这些工人们情绪如此激动，谈爷肯定讨不了好，甚至，还有可能挨打。

　　极有可能群欺而上。

　　但是，他又不能不出去。

　　见谈景琛拉开车门，老余就要跟着下车，谈爷回头阻止了，道：

　　“老余，你不要动，你呆在车上，我就说几句话，交待清楚咱们就闪人。”

　　谈景琛一只脚刚踏出车门，还没有挨着地面，人群便挤了上来。

　　但是谈景琛还是从车门中挤出来，立时，有烂树叶，土块，从人群中扔到他身上。

　　谈景琛也顾不得这些，拚命喊了一嗓子：

　　“拿钱走人！想走的，赶紧到财务室领工资马上走人！想留的，赶紧给我开工！一年后，再谈加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