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与囚徒》炸毛

14、别走啊

　　阳光、海边、咸味儿的风…情景重现般映入秦朗的眼帘，若不是身上趴着个不省人事的男人，他真恍惚穿越回了初到海角那天。

　　不是他想保持着这个姿势，只是极度缺氧后的头疼还未消散，再加上浑身酸痛，他真没力气推开身上的人。

　　意识渐渐回笼，行船撞礁的场景依旧震撼，秦朗不是相信奇迹的人，可那一刻的变故却让他惊心动魄。

　　海浪翻滚，巨大的海啸骤然来临，行船撞断了礁体，朝着秦朗砸下来的那一刹那，船却被掀翻了过去。

　　像是来自深海的火山喷发，无数水浪冲天喷起，紧接着是震荡波在海面上以不断扩大的圆圈旋转，持续搅弄着海水。

　　晕眩、恶心、掉入漩涡的窒息感围绕着秦朗，行船早就四分五裂，岛民也都不知所踪，他没想过自己会死的这么不体面。

　　在这样高速的震动下，秦朗没能被海水卷起的杂物划的血肉模糊，他落入了一个稍稍比冰冷海水要暖些的怀抱里。

　　混沌中没有睁开眼睛的机会，却因为离得太近，他能感受到对方频率很快的心脏，以及那些杂物撞击和割肉的声音，也许有行船的碎片，也许有断礁、贝壳、石头……

　　明明已经恢复了呼吸，秦朗却觉得愈发喘不上气，胸口起伏着，他贪婪地像在西藏拿氧气瓶吸氧那样大口喘气。

　　秦朗开始推身上的人，想要起身看看这个脑子进水的傻子到底多欠骂。

　　“起来！给我起来！你他妈送都不来送，突然出现是什么意思?”

　　秦朗愤愤的推着波斯特，心里暗骂着他刚刚还在自己睁眼前，给自己做人工呼吸，按着自己胸口吐水，现在怎么就倒下了。

　　“你醒了？”被推着的人终于有了点反应，只是声音听起来很费力。

　　秦朗忍着身上的酸痛加力一推，又骂道：“你她妈……”

　　他话突然没了声音，满眼映着眼前这人血淋淋的模样，脸色更是灰白的像个死人，甚至没能等到他尾音落下，就又摔倒下去。

　　秦朗奋力去接，将自己刚费劲推开的人又扯回自己身上，皱着眉低头凝视片刻，他抬起自己有些抖的手，伸出两根手指去探对方的鼻息。

　　静默几秒，他屏住的呼吸才终于如释重负的呼了出来。

　　“你他妈是脑残吗……”秦朗低骂一句，声音微乎其微，没有刚才的怒意，倒是有些没来由的心疼。

　　“秦朗！可算找到你了！！”托尼声音响起的时候，人已经飞快的跑到沙滩上两人面前了。

　　他喘气的同时瞪大了眼睛，手足无措，嘴上也结巴：“他…他这…他……”

　　“别他了，赶紧去找医生。”秦朗说完又拉住要走的托尼：“算了，你直接背他去。”

　　托尼现在是听什么做什么，闻言又立刻蹲下身接过波斯特，勉强在慌乱中找回些思考问秦朗：“那你……”

　　“别管我，我没事儿，你先带他走，我去找你们。”秦朗扶着波斯特往托尼背上推。

　　情况紧急，确实得顾着昏过去的人，何况满身鲜红属实吓人，托尼不再废话，背起波斯特就跑。

　　秦朗看着托尼跑得没了影才又跪倒在地上，他虽然没有明显伤口，但被撞重物被海水席卷是他们两个一起，身上也不免青紫。

　　半跪在地上缓了好一会而，秦朗才踉跄着起身往岛里走，他记得这里没几个医生，一会儿见到人了，问问最近的医生家就能找到托尼和波斯特了。

　　事情比他想的要好些，没等他自己蹒跚着去找人，亚西吉带着几个岛民已经先过来找他了，想必是刚刚托尼和他们说了位置。

　　秦朗不是那种死要面子逞强的人，岛民带着担架过来，他听话的就躺上了。

　　虽然被大海狠狠教训了一番，但好在不算是灾难级的海啸，也辛亏没持续多久，总之两人命还在，也没残疾。

　　被抬着去医生家的时候，亚西吉大概跟秦朗说了下情况。

　　行船出去大半天，海滩上就只剩下些等待次年返岛的人，结果还没到傍晚，海面上竟然游回来几个今天离岛的人。

　　听说行船出了意外，岛民立刻去报告议员，紧接着派出了去寻人的救援队。

　　然而，救援队刚下海，就远远的瞧见海啸奔涌而来，慌忙中用望远镜观察，是看见了人影的。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来不及想任何对策，海浪就已经拍到了岸边。

　　海啸停了，救援队分两批，一批下海去找找还有没有人，一批在岸边搜寻。

　　“波斯特怎么会出现？”躺在担架上的秦朗突然问。

　　亚西吉顿了顿，还是如实说：“他应该是在船出海的时候就尾随着了。”

　　秦朗没再继续问，或者说他该去问当事人，而不是亚西吉。

　　到了医生家里，秦朗被全身检查了一番，除了有些细小的划痕和扭伤撞伤外，无大碍。

　　对此秦朗丝毫不在意，任人摆布的同时，视线全黏在不远处被包扎着的波斯特身上。

　　“他怎么样了？”秦朗好不容易收回视线，问向眼前的医生。

　　医生沉了口气才回他：“被重物砸到了肩骨，有些断裂的迹象，可能得多养段时间，其他都是皮外伤。”

　　“那他怎么还不醒？”秦朗又问。

　　“在水里泡太久，失血过多，待会儿就能醒了。”医生检查完秦朗，收起工具，并嘱咐道：“你虽然没伤到骨头，但最好也是少动，注意防止扭伤处肿大。”

　　秦朗含混的答应着，视线早就又飘去了波斯特那边。

　　医生看完交代完秦朗这边，转身又去和亚西吉说话：“有些药我这里用完了，我需要去科罗医生家取。”

　　托尼本来坐在波斯特床边，听见这话，猛的站起来说：“我快！我去吧！”

　　“还是我去吧，”医生说：“具体需要什么药来用，我得亲自去配好了拿过来。”

　　托尼没再坚持，点头感谢着送医生出去，没过一会儿，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房门再次被打开。

　　首当其冲的那位青年岛民面色匆匆，看见亚西吉和托尼后急道：“出事了！快去海边！议员们也都过去了！”

　　亚西吉瞬间皱起了眉头问：“出什么事儿了？”

　　岛民说：“一艘游轮！一艘游轮撞进来了！”

　　“什么？！”托尼和亚西吉异口同声的诧异。

　　岛民又急说：“议员们让你们俩快点过去！先过去再说！”

　　亚西吉迟疑的回头看了眼还没清醒的波斯特，托尼拽过他胳膊，难得冷静地说：“他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咱们先去海边看看是什么情况。”

　　亚西吉点了下头，看向秦朗说：“ 在这等我们回来，要是波斯特醒了，先不要告诉他出事了。”

　　秦朗除了说好，没什么别的能说的。

　　屋子里的人作鸟兽散，急匆匆的来，又急匆匆的走，一时间，只剩下两个伤残驻留。

　　岛上没有医院，私人医生都是上门问诊的，医生的家里有许多瓶瓶罐罐的药，却也只有两个临时床位。

　　秦朗身上刚刚被简单的擦了些外伤药，青青紫紫的显得有些狼狈，他顾不得这些皮外伤，撑着身子坐起来。

　　盯着波斯特看了好一会儿，他似乎不满意这个角度，又撑着胳膊下了床，走到了波斯特床边。

　　悄无声息的坐在了之前托尼坐的木凳子上，秦朗微微低着头扫量着眼前人。

　　波斯特被包扎的匆忙，身上的绷带沾染着血和药，腥甜中掺杂了苦，头发也半湿半干的，整个人看起来不成样子。

　　秦朗伸手拂开了挡在他眉峰的碎发，手指状似无意的的扫过他的眉毛，指尖儿划到眉尾才讪讪的缩回去。

　　明明快一米九的身高，这样静静躺着的模样却是很乖，本来就偏白的皮肤，失血过多后更是扎眼，倒是衬的睫毛又黑又长，很是漂亮。

　　秦朗不由得想起这双眼睛睁开的模样，瞳仁圆圆的，被水侵着似的，眼里总是亮晶晶，叫人觉得纯粹又真诚。

　　不像他，擅长虚伪的假笑，眉眼弯着刻意的弧度，却不带有丝毫的感情，冰冷的深不见底。

　　秦朗的目光来回在这张脸上巡视着，精准的捕捉到了对方眉头微不可查的抽动，哪怕转瞬即逝，却也看的真切。

　　果不其然，眼前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以防闭眼时间长，睁开时被强光刺到，秦朗下意识的伸手挡在了波斯特眼侧。

　　波斯特的视线从模糊渐渐清晰，随即有气无力的张了张嘴：“我……”

　　秦朗低骂：“你个傻逼！”

　　波斯特：“……”

　　“面都不见，那你尾随我干什么？”秦朗觉得他眼睛已经适应光线了，把挡光的手收了回来，嘴里却不饶人：“说话！”

　　波斯特垂下睫毛，像是做错了事的小狗，被主人训得不敢吱声，好半响才用极力克制的语气说：“…我没想干什么，我就是想去送送你。”

　　“送我？”秦朗冷哼一声：“你怎么那么与众不同呢，别人都来海边送船走，你直接瞒着大家跟着船往外游。”

　　波斯特：“……”

　　“你是想跟着船离开吧？”秦朗盯着波斯特又说：“不是说岛民可以自由选择离岛吗？你为什么不直接上船？”

　　我离不开这里，我能离开的最远距离就是游到那个珊瑚礁。

　　波斯特抿了抿嘴，到底还是没辩解什么，只说：“我没有想离开，真的只是想送你，行船撞礁前，我是打算往回游的，只是……”

　　他说着没了声音，秦朗追问：“只是什么？”

　　只是想多看你几眼，所以耽搁了会儿，也幸亏这样，才看见了船撞上了珊瑚礁，也看见了只有你站在甲板一动不动。

　　波斯特说：“只是被海啸卷进去了，然后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了。”

　　“傻逼。”秦朗又低声骂。

　　波斯特皱了皱眉：“…别说脏话。”

　　“你管我。”秦朗沉了口气，又骂：“你他妈自己游走不行吗？谁让你拉着我了？你就是傻逼！”

　　秦朗愈说愈气，胸口不断起伏，他闭了闭眼调整自己，才恢复了较为平稳的语气：“好聚好散，以后少做这种自我感动的蠢事了。”

　　说完他不再去看波斯特，对方的灼热的视线让他觉得不舒服。

　　‘呲啦’一声，木凳子拉出来刺耳的声音，秦朗起身要走。

　　好聚好散，离岛之后再无牵连。

　　忽而手腕一沉，波斯特拉住了他的手，秦朗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比波斯特这个病恹恹的人还要凉。

　　秦朗紧绷着唇角没有回头，就在他准备狠心甩开波斯特的时候，却听见对方有些发哑的声音问：“如果可以，你愿意留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