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九年》瑾梅

1、始

　　“致吾爱：
　　没想到你真的会翻出这封信来，想来也是，毕竟你倒是会以为这封信里面都是我的罪行和身后人之事吧。也许你觉得这封信可以为你们的前路清扫障碍？又也许你觉得可以让你更上一层？可惜你错了。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没有摸清楚我的脾性，想来真是遗憾啊。
　　曾记得那年小雪，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有教学楼外的一条小路飘出的丝丝梅香和伫立在树下的你换来些许生机。你应该不知道，我也曾站在雪地里，静静注视着你。你曾仰着头不知望着何处，直到手心中落下一片带着雪的梅花，才默默回过神来，低下头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当时为何叹气，想了许久，如今也没想明白。是因为这乱世不如你意，还是想通了什么？
　　再见便是在情报局，我虽大不了你几岁，不过倒是你的上级。看你呆头呆脑的样子，我便准备默默在后面帮衬一下，没想到被你发现了。明明自己办的是好事，结果被你质问地搞得像是我欺负你了一样，我委屈地很，不过再看看你慌慌张张准备解释安慰我的样子，我心头却想笑。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肩头抖了抖，却被你当成我委屈的快哭了，见你的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地样子，属实是，太可爱了。为了让自己地笑不被你看到恼羞成怒，我便环抱了你，在你看不到地背后默默笑了起来。不过被你当作孩子哄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地，不过应该你也就这么哄过我一个。
　　当时我已经不在情报局这边了，准确地说，是信仰已经不再军统了。把你接回家之前我还仔仔细细清理了下家里面的一切，深怕你一不小心发现了什么。当时你已经不得了了，已经带人剿灭了挺多巢穴的，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警惕一些，已经不是当时刚进来时候的傻子了。不过前面你应该都是装的，要不然也不会在仅仅一年期间就升的这么快，都快跟我一样的头衔了。年纪轻轻就当上少将也不容易，如果真如你表现出来的那样傻，是不可能的。
　　原本这边还在考虑我提出的这件事，风险很高，但是收益也不小。毕竟既可以离你更近，又可以得到你手边最新的资料，帮着转移巢穴。对外传着我们之间不存在的关系，毕竟我可没碰过你，但也很想让那些谣言实现；对内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都十分自觉地退到了朋友的位置。我没想到你在外面也十分配合，演技很好嘛。我还是你心中不知为何一直帮着你的上级朋友，你还是我心中那个呆头呆脑地傻小子，至少表面上做的挺好，大家都没揭穿什么。
　　那段时间回去的晚，之前能在家里隐蔽解决的小尾巴只能偷偷在外面处理了，传递情报的时间也改了。为了让你不怀疑到我身上，也为了靠你更近，复杂一点危险一点又何尝不可呢？
　　有可能你在搬过来之前就怀疑到我身上了，也有可能在搬来之后，毕竟你这么小心，怎么会觉得每次得到的准确大情报都会扑个空，小情报也只能抓住些无关痛痒的家伙，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可是这又如何，至少我跟你表白的时候你也只是沉默了片刻便答应了。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即使是在这乱世之中，即使是一个间谍的身份，这句话也还是我的座右铭。很疯狂吧，不过越危险越安全，特别是我在又给你提供了一些线索的情况下，你怀疑的目标转移了。
　　我故意的。白天伪装成军统收集着军统这边的情报和巢穴那边故意遗落的小尾巴，傍晚伪装成阔绰少爷跑到裁缝店定制衣服，晚上伪装成深爱着你的丈夫和你欢愉一夜。殊不知，我们的床头，一边是你的枪，一边是我的刀。不过若是死在你手里面也不亏，如果是跟你死在床上那我岂不是赚死了，你说是不是？
　　你能发现我，我一点儿也不惊讶，我故意的。故意露出马脚被你抓住，故意“不小心”漏下了我怎么也解释不清的证据。你应该也发现了吧，我那几天不对劲的地方，还有这个伪造出来的证据。虽说我也不想，要是我死了你再去找别人怎么办，我可舍不得，但我不得不舍得。你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对吧？
　　你以为我会像之前那样诡辩吗？为了演的像确实会，不过上级让你来审问我是我没想到的。我以为……算了，一切本就是我一厢情愿。
　　那几天你好像特别着急，想从我的眼神中看出什么。我的小傻子长大了，发现这些证据都是伪造的了，不过也是个小傻子。
　　我记得当时你好像挺生气的，还把给出这个情报的家伙给揍了一顿。当时，我记得你好像对我说了句：“你千万别是□□，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我那时看着你认真的模样，手抵着唇笑出了声，赶紧把你拉入怀里安慰了起来，并且发誓说自己绝对不是，要是是的话就下半身不遂。我不知道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只是默默接了我说的话，锤了我一下，还挺疼。如果你当时能看到我的脸的话，应该注意地到我眼里压根没有笑意，甚至在心里把自己嘲笑了一番，但你没机会看到，我也没想让你看到。
　　怎么办啊，我明明心底清楚你不爱我，但看你假装担心我的样子我还是好高兴啊。你说，要是我们不在这个时代里面，你会不会……算了。
　　这件事并没有消除你心里面对我的怀疑，我很清楚。但这件事除了让我受了点儿皮外伤以外还转移了你们的注意力，并且上级对我地怀疑减少了，不对，应该说是，表面上没在为难我。他们私下不还是让你盯着我吗？
　　那天晚上回到家的时候，你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帮我处理着你带给我地伤口。我装作委屈地吐槽着你有多狠心，顺便把你吃了个干净。
　　之后地之后，就是现在的局面了。暴露是早晚的事情，不过我没想到这么快，有人把我出卖了。还好，是你审问的我，我还能偶尔调戏一下。我都要死了，你不会连这点儿小打小闹都要记心头上吧？你心头的记仇小本本没给我再多记这一小笔吧？
　　我其实很想问你，你当时看到那些指向我的线索的时候，听到别人口中我是□□的时候，有没有犹豫过；当你审问我的时候，看我委委屈屈跟你说疼的时候，你有没有心疼过呢？
　　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当然是不会说任何事情的，听到自己会被当街枪毙的时候我已经快坚持不下去了。血液已经快把我的眼睛和耳朵封住了。不过我还是隐隐约约看到你站到我我的面前，抬起了我的脸，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些什么，我没听见。
　　还好快死的几天好好照顾我了一下，让我能偷偷写这封信，不过我猜你们是想要知道我还会跟谁联系逃出去吧，毕竟谁听到自己要死了都很慌，谁都想活，除了我。
　　你当时把满身是血浑浑噩噩地我从出行室里面抱出来的时候，我还用尽最后力气把你拉到面前亲了一口，我不亏了。你之后是什么反应我已经不知道了，可能是愤怒，可能已经黑了脸，谁知道呢？
　　临走前的最后一天你们还让我回了趟家，应该是笃定我会把这封信送出去让人来救吧？你怎么到现在都还不了解我呢？太遗憾了，让你只了解到了我面具的样子。
　　明天我会穿着一身白西装，带上之前你送我的钻戒，走向死亡的。听说西方婚礼都是这么穿的，你不会介意我现在才举行这场只属于我们的婚礼吧？所以最后我被当街枪毙的时候，你一定要到场，婚礼上只有新郎怎么能行呢，对吧，顾青？
　　不过你读到这儿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为了以防万一你被牵连，我还准备了一封信，里面的内容你上交肯定会升职吧。但信里面的内容或真或假我就不能保证了哦。
　　你好像至今也不知道我的真名啊，不过我现在也不准备告诉你，还是叫我秦辰吧。叫了几年的名字，你应该不会说忘就忘吧。
　　这封信是专门写给你的，我应该赌对了，你一定会着急最先跑来翻出来这封信。难为你了，这么隐蔽的地方也能被你翻出来。
　　虽然不舍的，但还是烧了它吧，就当是为我纪念了，就当是，你回应我了吧。

　　顺颂时绥，
　　秦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