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魈]横刀夺爱》专业云养猫

2、2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彼时群魔诸神并起，为争夺势力、为庇佑百姓、为恣肆无忌，纷纷逐鹿人间，战火在提瓦特大陆点燃，神魔无论，最苦的却是百姓。摩拉克斯体苍生苦楚，虽无意逐鹿，却为护浮世一隅而入世，与诸多魔神、仙人携手御敌，终是振长策而铸璃月，御八方神魔不敢侵，也实现了自己曾立下的，要为敬他爱他的璃月人拓出一片无战火蔓延的净土。

　　也大抵是从他这儿发现了夜叉的妙用，一魔神不知从何处拐了一幼年夜叉，诓骗他与之为非作歹。摩拉克斯便是在那时见到魈的。

　　彼时的魈没有自由，没有认知，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摩拉克斯可以想象的到他会被那些魔神与大魔如何引导，但如今，即使他手染鲜血无数，眼里仍是一片纯然，除不甘愿的痛苦之外，半点没有别的妖魔的狰狞快意。

　　是个好孩子。

　　摩拉克斯想。

　　只他可以无畏无惧，璃月百姓与他身边的魔神仙人却是不行，在他们眼中，魈是值得戒备的存在，连身边亲信也是多番劝解他，莫要对此人心慈手软，但摩拉克斯认为，应该给这个孩子一个机会，且，日久见人心。

　　而魈也终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然璃月初建，百废待兴，他每日里有做不完的事务与处置不完的问题，因此很多事情他心知肚明，也无法抽身分神去处理。

　　他曾看着若陀日渐磨损，忘记了自己曾守护的璃月，喜爱转为厌憎；看着归终重伤濒死之时仍黯然神伤，再忆起却只道“只是当时已惘然”；看着夜叉们一个个因身染业障而心性大变，不得善终，等他护得璃月踏上正轨，而他也终于不必被友人们以璃月为借口闪躲推离时，他所关心的却是十不存一了。

　　所以魈，他无论如何也不愿舍弃，不能舍弃。

　　摩拉克斯寻遍人间，也没能找到可以彻底根除业障影响的方法，唯一能找到的连理镇心散也只是治标不治本，魈仍旧为业障所扰，让他尤其忧心，不过他却并非是忧心有一天魈会像过去那些护法夜叉那样，神智被业障侵袭，不是疯魔杀戮便是不知所踪。

　　他心知魈必不至如此，他只心疼魈，已受了诸多艰难苦楚，却还要继续经历那撕心裂肺的折磨。

　　说来，魈在众夜叉和众仙人之中虽然是身量最小、形貌最为稚嫩的一位，但是心性却最是坚忍不拔，摩拉克斯倒也能明白是因为什么，无坚不摧，若非是因为构造如磐岩坚硬，便是早已经历了诸多苦楚，才能对万般艰难司空见惯。

　　初时，摩拉克斯钦佩魈的坚忍，怜惜他坚忍若此，而今却痛恨自己不曾早点遇到他，若能在那金翅雏鸟被剜骨折翼，又被千般驱策，万般折磨前便将他拢到手心才好。

　　好在现在也不算太晚。

　　于是不知从何时起，璃月的仙人们便见着战时总杀伐之相示人，便是太平长安时也不苟言笑的帝君或是亲自送药给百战杀伐的降魔大圣，或是召了大圣到璃月，对其嘘寒问暖，诸多关怀询问，甚至有一次留云借风真君言道，她曾偶然得见帝君的龙形出现在降魔大圣身侧，大圣斩妖除魔时他不是率先斩除妖物，便是护法一旁，仿佛帝君与护法调了个个儿。

　　若不是满心羞愧窘迫的魈言辞恳切地拒绝，甚至做出逃之夭夭避而不见的举动，这一幕持续得大抵还要更久一些。

　　不过经此一役，摩拉克斯也知道了不可操之过急的道理。他虽是博闻强识，但于此一道仍有不少欠缺。

　　时光飞逝而去，璃月也渐渐强盛繁华起来，以契约闻名的国度因其地利优势与丰富矿藏吸引了大量商贾货船，往来交易络绎不绝，因此，在璃月也常常能见到外国面孔，蒙德、稻妻、须弥、枫丹，乃至于至冬，不一而足。

　　从至冬来到璃月的达达利亚便是其中之一。

　　化名为钟离的摩拉克斯认识他既是偶然，也是必然，摩拉克斯知道他是愚人众执行官之一，也知道他此次来璃月是不怀好意，但摩拉克斯不以为忤，危险同时也代表着机遇，如果有机可乘、有利可图，他也并非不能反客为主，从这场危机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因此摩拉克斯用钟离的身份与之相交，关系倒也说得上一声“好”。

　　因此，这个仿佛还带有稚气的青年也常会与他说起在璃月的一些有趣见闻，而不久之前，一身银灰色衣装已经褴褛不堪，连那红色的类似围巾的肩带也有了被撕裂的痕迹的达达利亚不顾自己一身的伤痕和血污，满脸兴致勃勃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说起了他在天遒谷遇到的事。

　　“说真的，我觉得我可能真的打不过他。”满身激动的青年说道，他甚至没有落座，站在摩拉克斯面前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一群只岩龙蜥带着一群岩龙幼蜥，还有几十头岩盾丘丘暴徒，那阵仗连我都会觉得有些难办，他却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它们解决了！说真的，我虽然也办得到，但可能得花一些时间才行……”

　　摩拉克斯微微颔首，脑中想的却是，这两种妖物无端聚集，也不知是因何缘由，要查一查才好。

　　“那绝对是一个超棒的对手！钟离先生！我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钟离再次微笑点头：“若是这样，战一场也无妨。”

　　达达利亚话中的人听起来有些像是魈，不过无碍，即便在那样的情况下，战胜愚人众的“公子”对他来说也是轻而易举。

　　降魔大圣所经历过的战斗可不是凡人能够想象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当机立断就冲上去了！劲敌先生大概以为我是什么幕后黑手，所以一点也没有留手，呼——我还以为我会死在他手里。”

　　摩拉克斯在心里微微点头，理应如此，璃月守护者，降魔大圣的神通，可不是谁都能做他一合之敌的。

　　“要不是之后他晕倒了，我大概真的会死吧。”

　　摩拉克斯蹙眉，魈晕倒了？

　　他还好吗？

　　他正想开口告辞，起身去看看魈现下如何，就听虽然好战，但本质上并非凶恶之辈的至冬来客继续说道：“所以我把他带回璃月养伤了，目前放在北国银行那边……嗯……虽然北国银行不是养伤的好地方，但我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别的住处了。”

　　于是得到了想要的信息的帝君得以稍安勿躁，只是仍十分忧心魈的伤势，于是开口询问道：“你遇见的那人我多半认识，不知他伤势如何？可需要别的药物？如果可以，希望公子阁下可以领我去看看他……”

　　“恐怕有点困难，刚才我回去的时候就发现他不见了……”摩拉克斯话音未落，就见着达达利亚按着自己的胸口，继续说：“不过我现在的感觉却和以往遇到强敌时的不太一样……或许是他抱起来太轻了的缘故？唔，他应该多吃一点才好，这样才能更强壮！不过……”

　　抱……

　　太过轻浮孟浪了。

　　茶杯被摩拉克斯轻轻放到了桌案上，缓缓注入新的茶水。帝君面上无悲无喜，只一双鎏金色的眸子无波无澜地扫了过去，然而在战斗之外的事情分外迟钝的达达利亚半点没有注意到侧坐的友人暗含凌厉的目光，对周身的压力视若无睹，继续道：“说起来这样的感觉……好像有人跟我说起过……叫什么来着？”

　　摩拉克斯再执起茶杯，也不言语，只淡淡酌饮，但达达利亚已经自说自话地得出了结论，他右手握拳敲在张开的左手手心，恍然大悟状：“我知道了！”

　　“我对我的劲敌一见钟情了！”

　　摩拉克斯手中的茶杯悄然裂开，细微不可见的裂纹出现在白瓷茶杯内部，茶水顺着缝隙缓缓浸染而下。

　　他便是那时做下了要招来魈，旁敲侧击地询问一番的决定。

　　只是旁敲侧击对魈并不起作用，因此，到最后摩拉克斯直接点明了询问他有没有在降魔途中遇到什么人，但魈想了想，却还是摇了摇头。

　　“或许是属下未曾留心，可是钟离大人近日派人来找过属下？”

　　“倒未曾派人去过。”摩拉克斯轻声笑道：“真有事寻你，我当然会亲自前往。”

　　魈眨了眨眼，想着帝君所为必有其深意，便未有其它疑问。他的反应虽然并非如摩拉克斯所想，但摩拉克斯也只微微一笑，并不失望。毕竟他已经探得魈对途中出现的达达利亚并无印象，此人虽然与魈有过一面之缘，甚至还做了些轻狂举动，但若是一点波澜都未曾在他心里留下，便可以管中窥豹，达达利亚于他构不成威胁。

　　摩拉克斯想，与其掀翻旁人的锅，不如先把自己的饭菜炒熟。

　　届时契约既成，旁人再如何争夺，也只是徒劳罢了。

　　“罢了，既然魈未曾遇到什么人，我们便不说这些了吧。”摩拉克斯顿了顿，又说道：“许久未曾相聚，刚才听你说起近日见闻，颇觉辛苦。虽然你最爱杏仁豆腐，但其它清淡菜式，魈或许愿意尝试一二？”

　　他垂眸，眉眼温柔道：“毕竟，你还是太瘦了一点。”

　　这一点那位至冬来客倒是说得不错，魈确实是太过清瘦了，仙人虽然不必进食也能泰然自若，但胖瘦却是与之相关的。魈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还是太瘦了。

　　是他不好，竟疏漏至此。

　　魈却是不觉有异，也没有说旁的什么，只静静点了点头：“是，钟离大人。”

　　一派的公事公办、服从命令的姿态，让眉眼柔软的摩拉克斯顿了顿手上的动作，心中涩然。虽然早已习惯了魈对他的尊敬听从，但一片柔情被满是距离感的态度冷淡推开的时候，饶是岩王帝君，也不得不感到黯然神伤。

　　但他更知道的是，魈现在便是这个性格，他记得初时的魈并非如此，在一众夜叉的照料开导下，他倒也露出了些少年情态，只是后来……等到魈成为仅剩的夜叉的时候，他便成了这副模样了。且因契约之故，魈每日都在与神魔遗恨留侵染的妖魔作战，也要承受杀孽所带来的业障，魈并非是顽石，尤其顽石也有金石为开的一天，若不想因业障而崩溃，他只能把本我压到最低，只把自己当成无知无觉的工具，才能让那如何也适应不了的业障折磨麻木一二。

　　魈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业障缠身的痛苦，但摩拉克斯不止一次地见过承受业障的魈是如何的痛苦挣扎。

　　或许，便是因为那些所知所见，才让他心中的怜惜渐渐变了味的。

　　于斩妖除魔外总一派平静淡漠的魈，大概只有口味与“美梦”相似的杏仁豆腐，才是他唯一的偏好。摩拉克斯极少时候甚至会觉得，若自己非是岩王帝君，化为一盘杏仁豆腐，或也是不错的体验。

　　这感觉倒也是新颖，从岩之魔神到岩王帝君，摩拉克斯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有这样……怪异的想法。

　　不过，魈总是不开窍的话，倒也是个问题。

　　既然答应，魈自然就会做到。于是已经入座的他在帝君下首正襟危坐着，拿着筷子满脸严肃认真，活像手里攥着的是他用得最顺手的长枪和璞鸢，而眼前的不是一盘盘珍馐美食，而是他需要全神戒备的强敌一般。

　　摩拉克斯失笑摇了摇头，一筷子精心炒制的青菜被他夹进了魈的碗里：“你常年餐风饮露，吃得最多的竟是连理镇心散，连杏仁豆腐都鲜少品尝，故还是从清淡的菜式开始吧。”

　　“多谢钟离大人。”魈低头，乖乖吃掉了盘中新增的青菜。

　　他面上表情未有变化，不曾欢喜也没有厌恶，只简简单单地咀嚼吞咽了，显然是将进食当做帝君的一项吩咐来完成，而他自己并无意向。摩拉克斯看得出来，这是魈全然摒弃了自身的欲望，进入无我境界，不悲不喜，不伤不灭，如此便能无视业障带来的苦痛，比起一个活生生的仙人，他更像一尊不动不语的石像。

　　这样的魈也让他……万分心疼。

　　他手里的筷子颤了颤，终究还是放下了，摩拉克斯轻叹一声，竟是侧过身，伸手将魈揽进了怀里。

　　魈眨了眨眼，仍是没有其他反应，虽然他不明白帝君为何要作此情态，但既是帝君所愿，他自是要配合。接着，他便听到摩拉克斯在他耳边低语：“业障带来的影响，终有一日会被根除。”

　　魈没有回话，他听到摩拉克斯自言自语似的继续说道：“魈，你还记得从前那场席卷整个魔神战场的瘟疫吗？”

　　“记得。”这一回魈毫不犹豫地开口回答了摩拉克斯的问题，近千年前，诸多魔神或被讨伐而亡，或被千年镇压，无论如何，其不甘怨念遗留于世间，殆害无穷，在提瓦特大□□处掀起瘟疫，一时间疾病、灾难在这片天地间四处蔓延，无论魔神、仙人、妖物还是人类，皆被卷入这场灾难中。

　　不过这些都是帝君早已知晓的，帝君之博闻强识，又兼过目不忘，必然不会将此事忘记，故此时提起也不是要他提醒之类，因此魈只应了一声，便没有了其它话语。

　　而摩拉克斯叹息似的低语着，既像是说给魈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既然那场瘟疫最终被我们除灭殆尽，业障……必然也可以。毕竟业障，也不过是和瘟疫类似的魔神被消灭之后的伴生物罢了。”

　　世间没有一成不变的物事，即便是魔神、仙人，也会因磨损消逝，魔神遗恨再如何顽固，也会有消散的一天。

　　魈垂首，低眉敛目道：“是。”

　　“所以……魈，等你不再为业障所累时，可否对我笑一笑？”

　　“好。”

　　魈睫羽轻颤，而后低垂，压低声音承了帝君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