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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   主簿身死后傅良密并未大肆声张,也未曾大肆查案。
      毕竟主簿还握着能够掌控他身家性命的东西,找不到他只会彻夜难安,四处怀疑。

      既是重要的东西,自然需要多找找。
      我拿着主簿交给我的书信丢给月牙,让她吩咐人仿三份出来,要一份比一份真,趁着傅良密不注意埋去主簿府三个地方,引他慢慢找,慢慢猜,让他将视线放去长安使节身上,和他们狗咬狗。

      究竟是主簿为防他狡兔三窟还是长安使节表面与他虚与委蛇实际上招招冲他而来?
      这可有得傅良密猜疑了。

      他找上我时我尚且在城中最大的酒楼饮酒作乐,毕竟我是个纨绔,就该有点无法无天的纨绔模样。

      “公主,还请您屏退左右。”

      我看了眼我左边抚琴的冷傲清倌,又看了眼右边酌酒的小意小倌,摩挲着下巴,缓缓问:“州牧可是有什么事?我现在实在有些走不开啊。”

      傅良密那一刻的神情应该是想在心里骂我的,骂我比他还酒囊饭袋不知好坏时刻,可面对我的身份还是只得底下头颅,恭敬地说:“确实有要事需要启禀公主。”

      我略一蹙眉,这才百般不情愿的冲两侧伺候的倌人摆摆手,暂且令他们退下,歌舞丝竹声霎时停歇。

      待到房间里只有我与傅良密,他才终于开始自己的表演。

      “公主,近来昭则主簿身死一案,遍查凶手不获,不知您可知晓?”

      我吹了吹自己刚刚染的丹寇,漫不经心道:“自是知道,闹得满城沸沸扬扬,我又如何会不知晓?”

      傅良密紧紧盯着我的神情,似乎想要在我脸上看出些什么。

      只是很可惜,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反倒被我满不在乎的态度气得心肝脾肺肾都有些疼。

      想他为了一边探寻自己究竟是被主簿摆了一道还是被长安使节摆了一道,一边又不能亏待这一众长安而来随时可能给他穿小鞋的贵人,不得不每日咬牙从私库里掏出大把大把金钱满足已经被他养大胃口的长安使节们,怎么会有好心情。

      我在心底暗笑,见他没说话面上不耐烦地说道:“你还有什么事吗?就是来我这里听听我对这种案件有什么想法吗?你们昭则的官员这么没用?这种杀人命案都破不开?”

      傅良密:……

      “不是的,公主”,他冲我拱了拱手,终于说起了这次来的目的,“长安来使每逢初一十五便要向长安城传一回此间信息,您可知此事若传回长安该当如何?”

      “哪儿没点疑案啊,就是长安也有破不开的案子呢”,我回道:“传回去能如何?”

      “公主可知,在此之前昭则一向以政通人和著称,便是如此,臣才替殿下护住这一方净土,如若长安知晓了昭则内政,依托此方使节,便可借此派监察使前来共理昭则,还治于中央。”

      我眸光轻闪,面上有了几分凝重,“此前我只知晓享乐风气传回长安必会招来斥责,现在还有这一出?具体点说。”

      “是,曳州这么些年来均有赖陛下信任,您瞧瞧除了此处哪儿的封地没有监察使前往?若昭则出现令陛下不满之事难免想起这一茬。一旦监察使来此,必当如同长安风向,督查曳州官员一言一行,您也在监察范围内,届时您也再难如此逍遥自在。”

      话到这里,傅良密几乎要给我掰开了揉碎了说清楚,我连忙坐直身子,目光焦灼,“那可不行!”
      “监察使不能来这里,此间发生过的事情也不可件件报于长安!”

      傅良密见我终于上道了,近乎宽慰的叹息一声,“殿下,您终于想明白了。”

      我闻言热切的看向他,“傅州牧可是有何阻挡长安使节向长安告密的良策?”

      傅良密沉吟一瞬,“却是有的,只是还需请殿下相助。”

      “无事,你尽管说,能帮上忙我必然帮忙。”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傅良密听命于我父皇是他将昭则和曳州掌控于怀中的重要一步,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无论从哪里来看,傅良密都不像一个堪当州牧的人。
      甚至根据月牙这些时日的调查,在傅良密十五年前走马上任时,他便曾因贪墨而差点被贬谪,后来是他母家四处奔走才免了他的斥责,反倒是他下面的官员替他顶了罪。

      连我都能查出来的东西,曳州这样一片重要的土地,父皇在任命一州之大员时怎会不调查清楚底细?
      这里,实在惹人生疑。

      我想过很多种可能,却迟迟不愿意去相信最令人无言的可能。
      我的父皇,北陈的皇帝陛下,畏惧他亲妹妹的势力,无法掌控他亲妹妹的势力,因此故意派了傅良密这样的酒囊饭桶瓦解昭华公主在曳州留下的残余势力。

      五年前,曳州尚且是铁桶一块,哪怕失去昭华公主这个主心骨,也足够自给自足,维持曳州的运作。
      父皇想将他们收拢,他们却顽固不化宁愿自请去为昭华公主守陵。

      于是父皇用了对这里最为残忍的手段,化解昭华公主留在此地的赫赫威名——他派了傅良密这个人前来,任他花天酒地,任他贪墨于民,将此间拖入水深火热中。
      苦日子过久了,总会对过去的英雄生出怨怼,那样尊崇也就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中再也不见。

      至于对昭华公主最为忠诚甚至还想上长安替她讨一个公道的十八镇便被他丢弃作为草原不再进犯的养料。

      他们不是为了昭华什么都愿意做吗?那就替她孤寂地、伤亡惨重地守好草原边境,等到草原十八镇死绝这世间最后一股臣服于昭华公主的势力也消失殆尽,还能用生命成全他的繁华盛世。

      而数年后我走马上任时,面对的就是一个平静、繁华,实际上却千疮百孔贪腐横行的烂泥,纵使我天纵奇才也无法在这样短的时间解决这一切,他未来也可以正大光明地以我无法负担此处为由接管他最后的心病。

      到了这一刻,连我也不得不感叹,要说狠还是我父皇狠。
      难怪他当初那样轻易地答应了我回封地的请求,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可我哪怕猜出来了父皇的布局也没法子在此刻立马想出万全的破局之法。

      官员在任期无故死亡,无论在哪里都是件大事,哪怕是傅良密也不可能全然承担这个风险,他已然感觉到一股危机,并且隐隐认为这股危机的来源在于长安使节那边,所以他一定要找一个相同分量又好掌控的人一同分担这个风险,上他这条贼船,成为他的保护伞。

      不才区区在下就是他选定的小倒霉蛋。

      他先是陈情,怀疑昭则主簿为江湖侠士所杀,他有人证物证,可这个江湖侠士有点难捉,为此他殚精竭虑,四处搜捕,可眼见着十五就要到了,此案不破很可能引来长安监察使共审,届时请神容易送神难。我不答应他,这段时间他送我的享乐珠宝若存留了证据,那也是他捏在手中将我拉上贼船的把柄。

      我坐在宽大的座位里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骨瓷杯,蓦地想起了前些日子谢明阚坐在屋檐上把玩骨瓷杯的手,那双手实在白皙修长,温软的指腹还带着几道和我对练时留下的细小伤痕,独独多了几分凄美。

      “所以呢?你是个什么意思?”我面上有些烦闷地问道,心里却在想,回去可以再找谢明阚练练刀,这次应该在他脖颈间留下些小伤痕,他的脖颈也是极修长且漂亮的,那点细小伤痕配着白毛兔绒围脖,定会显得他整个人都温润可欺。

      傅良密仔细观察了一番我的脸色,这才斟酌道:“不若我们先找个人顶罪,届时瞒过了使节们之后再继续审理此案。”

      我立时变了脸色,“这怎么可以?”

      傅良密连忙给我跪下了,他狠一磕头,忠言道:“公主,此行不为我而是为公主您啊!若陛下知晓有官员不知缘由死在您就任上,我主英明,必定也会上心,届时您也少不了一顿斥责,若我们依照我的主意行事,虽有欺骗之嫌,可未来无论是臣还是公主,必然不会就此事而罢休!破案长短不会影响最终结果,还可免去长安的追责。”

      我沉默了下来,似在细细思索权衡。
      心底却在暗暗发笑,他怕的不是我被斥责,是怕监察使前来,顺着昭则主簿的事,将他们曾经的肆意妄为通通查出来,到了那时便是抄家灭族的重罪了。

      可他并不清楚,我也真心不愿监察使进曳州,尽管原因与他所想得相去甚远,却一直在等着他来和我说这话。

      室内的氛围徒然沉闷了下来。

      过了良久,我才缓缓问道:“你可能有万全把握?”

      傅良密仿佛松了口气,应道:“只要有殿下配合,必然是有的。”

      “那好”,我倚进椅子里,慢条斯理道:“哪日开庭,你来告知我便是,可中间若是出了岔子,我至多被父皇斥责,州牧的脑袋可就没有啦。”

      傅良密与我视线相接,惊出一身冷汗,连连应是,又留下了特意为我准备的黄金千两,让我且放心,且宽心,就差说一句不够问他要,这才三跪九叩千恩万谢地出了门。

      我掂了掂这黄金的重量,轻哼了声,再一摇铃,方才退出去的几个小馆又款款步入,小意伺候起来,靡靡丝竹声霎时在再次在这间厢房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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