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物语》烤米

16、第十六话

　　『三池名物』
　　看过刀铭，佑赫将手中刀轻轻的合上，锋利铁刃的寒光丝毫不差的尽收刀鞘之中，听不到一丝摩擦。
　　漆黑的刀鞘，刀鞘底端是金色的护扣，刀柄也是金色的，用橘黄色的皮带缠绕，缠绕中露出金色的底色，形成一片片精致的菱形，缠绕到顶端嘎然而止。在顶端留下一片纯金，首尾呼应。刀的中间用一片红布打出一个精致的结，方便挎在腰间。整把刀给人感觉锐利而又华丽，弥漫着一种精致的嚣张。虽然他并不懂刀，但也品的出这把刀出色的工艺。
　　“怎么样哥哥，这是刀工三池典太光世的作品，是一流的哦。”在元淡淡的笑，这样的一把刀，光是看着都非常的讨人喜欢呢。
　　“辛苦你了，我非常喜欢。”佑赫笑了笑，从竹席上爬起来，开始穿衣服。
　　“哥，我今天进宫的时候，天皇陛下说明日要派使者出使大唐，要带上寮里的艺人一同前往，交流乐律，算是礼尚往来。”
　　“恩，好啊，我选些艺人一起去。”
　　“哥……这次好象是要去蛮长时间的。”
　　“………………………………”佑赫的动作慢了一下，要去很久吗？
　　“哥，你现在有病在身，不适合长途跋涉，我看，还是我去好了。”在元淡淡的说。
　　“？”佑赫疑惑的看着在元：“那七炫怎么办？”
　　在元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摆弄手中的折扇。

　　佑赫很快选好了出使大唐的艺人，因为在元执意要去，说是要锻炼锻炼自己，他也没有办法，只好要玉子去给七炫捎了个信，说在元马上就要动身去大唐了。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元要彻底的逃避了？那七炫呢？也要彻底放弃了吗？他们就这样……不了了之？

　　庭院里的樱花已经悄悄开放，粉嫩的花苞小心的绽开，只是几朵，却已带来漫天的春意。佑赫带着几分怜惜的笑看满树即将盛开的樱花，也许再过几天，就会出现落樱缤纷的美丽场景吧。仿佛一夜之间天地一下被粉红的花朵占满，却又在一日之间凋落殆尽。樱花的花期是如此的短，所以每到樱花盛开的时节，全国上下都几乎是放下手中所有的事情，只在樱花树下笑语欢歌，欣赏这难得的美景。

　　人的一生也仿若樱花一季，转瞬即逝，有的还未开放，就已经凋零，有的虽然盛开，却在期盼枯萎，为什么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却无法得到心爱之人的呵护？
　　……原来……
　　人不如花…………

　　“胜浩，你在吗？”佑赫轻轻拉开胜浩房间的门，里面果然空无一人。摸摸地上的竹席，还是温热的，大概是听到他的脚步声就醒了躲起来了吧。
　　佑赫跪好，将太刀放在膝前：“你出来吧，不等到你我是不会走的。”

　　又静了一会，佑赫身后的拉门被无奈的拉开。
　　“大人。”胜浩顺了顺睡的有点乱的头发，跪到佑赫面前，眼神却是极其清醒。
　　“奈美要我交给你的信。”佑赫笑笑，从怀中掏出那封信，推到胜浩膝前。
　　胜浩扫了一眼信封：“我知道她走了。”
　　“…………你不要太难过了，总会有女孩子明白你的好。”佑赫不敢看胜浩的眼睛，苦涩的掩饰他的言不由衷。
　　“…………我不难过。”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轻轻拾起地上的信笺，有佑赫大人的体温…………
　　刚才……被佑赫大人揣在怀里的…………
　　他无法忘记，被佑赫大人拥抱的感觉…………
　　那么温暖的怀抱，他已多少年都没有被那样对待过…………
　　他所经历的碰触只有伤害和刺痛。
　　所以强烈的要保护自己身体的意识才会让他不由自主的动了手。
　　像他这样，浑身长满了刺，又不会说话的人，谁会喜欢呢…………
　　更何况，他是这样见不得光的存在。
　　卑微而又血腥。

　　所以当他收到奈美的情书的时候，几乎是一种感激的心情。
　　奈美的笑很可爱，奈美的手，也很温暖。
　　好象……佑赫大人的手…………
　　让人眷恋的温度。

　　所以奈美走了，他并不难过，也不恨她。
　　奈美会找到比他更好的人，
　　随便哪个人，都要比他好。

　　真的没感情了吗？
　　佑赫迟疑的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胜浩，喜欢的人抛弃他了，也不过如此吗？
　　“胜浩，你看。”佑赫献宝一样把太刀拿给佑赫看：“你的刀被埋了以后，恐怕暂时没有刀用了吧，送你的。”
　　胜浩从佑赫手里接过刀，顿了一下，说：“大人，死士是不用这么长的太刀的，除非为了掩饰身份扮武士时才用。”
　　“那你就做武士好了。”佑赫笑笑说。
　　“…………这样的一把好刀拿来扮样子实在是太浪费了，大人的好意属下心领了。”胜浩双手将刀捧上，可佑赫却没有收回。

　　“以后你做寮里的武士，不再是死士，从现在开始，我恢复你为自由身。”佑赫严肃的说。
　　“这属下不能接受。”佑赫话音刚落，就被胜浩接上：“雇佣在下的是天皇陛下，大人不能……”
　　“只要你答应，就可以！！”佑赫狠狠打断了胜浩的话：“就算你不答应，我也能做到！！”

　　他拒绝他？
　　佑赫不禁怒火飙升。
　　谁不知道，武士是家臣，死士是奴隶。
　　地位待遇，怎么都不可能一样。
　　不管怎么说，他救过他，他不能任他这样卑贱下去。
　　他……还是心疼他啊，和他是怎么回报他，无关。

　　“大人当然能做到。”胜浩不动声色的拔出刀：“大人若是硬要逼属下背叛师门，胜浩愿以死鸣志。”
　　雪亮的刀晃花了佑赫的眼，佑赫的心猛的一颤，他明白现在的胜浩，说到做到……
　　“！！”佑赫失去了理智一样扑向胜浩，胜浩略微一惊，赶紧把刀侧向一边，怕伤到佑赫，也没敢躲，就任佑赫压到他的身上。
　　但是佑赫骑到胜浩的腰上，抬手狠狠的抽了胜浩一个嘴巴：“少把你的命想的那么不值钱！！”
　　“大人……”他从没，打过他…………
　　“不许你死在我前面！！听到吗？”佑赫拽着胜浩的领口，用力的摇晃着：“你要是想死，就先把我杀了！！”
　　“………………”胜浩无言的任佑赫在他身上发泄着怒火。
　　“来啊！！你有本事就杀了我！！然后你就可以死了！！”他大不了不就把他杀了吗？他还能把他怎样？
　　“……………………”胜浩的手，松开了那把刀。

　　折腾了半天，一直唱独角戏的佑赫渐渐的失去了力气，无力的坐在胜浩的身上，被他扯散的衣衫下露出胜浩精瘦的胸膛，还有那朵小巧的樱花。佑赫静静的看着那朵小花，感受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悲伤。
　　“为什么，不杀我？”他杀人，不是太容易了么？
　　“…………因为……”胜浩还是冷冷的看着他：“因为，我是说过了要保护你啊。”

　　这悲伤，到底是从何而来…………
　　佑赫咬紧下唇，挣扎着爬起来，将胜浩的房间内的柜子，矮橱统统推倒砸烂，把胜浩的衣服全都扯出来，散落在地上，胜浩只是坐起来，看佑赫发疯。

　　这沉默，太窒息。

　　“佑赫大人…………”几个仆人听到这巨大的响声，怕是发生了什么事，慢慢聚到了门口。
　　“看什么看！！把这里的东西都给我拿出去烧了！！”
　　把他做死士用的这些打扮统统烧掉！！
　　佑赫头也不回的离去，所有的理智几乎在这里殆尽。
　　难道他们也只能……这样下去…………

　　——傍晚——

　　“哥，今天是为我送行，你怎么都把酒自己喝了？”再元淡淡的笑，又为佑赫斟满一杯。
　　“在元，你说，他到底是为什么回来？”佑赫苦笑着又灌下一杯：“他是回来要把我气死的吗？”
　　“呵呵，他以前不也气你吗？”
　　“那不一样…………”佑赫打量着手中精巧的酒杯，目光变的恍惚：“自从他回来以后，我连他以前是什么样子，都要渐渐的想不起来了…………。”
　　“………………”
　　“以前，我就记的很清楚……他笑的样子……撒娇的样子……一仿佛就在我面前。但是现在呢？现在呢？只有他那双……吓死人的眼睛，他到底是回来干什么？就为了破坏他在我心中美好的形象吗？”
　　“哥，他只是回来保护你。”
　　“我恨那两个字。”
　　“…………哥，胜浩为了那两个字，吃了很多苦。”
　　“…………我知道。”
　　“………………”在元淡笑着摇摇头：“哥，你不知道，谁都不会想象的到。”
　　“？”
　　“当年，胜浩和文雨离开这里以后，又小，又穷，没有一家道馆愿意收留他们。”
　　“……………………”
　　“后来他们辗转到了三重县，接受了死士的训练，非常的艰苦，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要经历近乎恐怖的试炼，因为他们将来是要独立深入敌阵完成任务，所以要有极为坚韧的心理素质，以及失败后随时了断自己的觉悟。”
　　“…………他们受了……什么样的训练？”佑赫没有看在元，喃喃自语似的的喝下杯中的酒。
　　“恩……我只知道他们出徒的考验是许多人被关在一个大笼子里，最后走出来的那一个，才算学成。”
　　“…………”
　　“也有说是最后要杀掉自己的老师才算学成的，还有说是要和野兽关在一起……”
　　“够了！！”佑赫猛的把杯子砸在桌面上，水花四溅。
　　“哥……你心疼了吗？”在元还是笑的那么淡，佑赫第一次发觉自己身边的人都是这么没心没肺。

　　“我心疼？我把心都挖给他了，结果呢？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事到如今，就他一个人难过吗？他把我折磨成这样，倒是我自找的？”佑赫没办法平静，无法抒发的苦闷全数向在元喷发出来。
　　“…………哥，你爱的是以前的胜浩……若是现在的胜浩，你是否还会为他把心掏出来？”
　　“……………………”
　　“胜浩他其实很明白，所以他并不奢望你的感情，他也并不多求，他只是想在你身边保护你，而已。”
　　“不爱他是我的不对，爱他难道也是我的不对！！”佑赫愤怒的一把揪过在元：“太想爱他，就是我错了吗？”
　　“……………………”在元不由得语塞，到底，是谁错了呢？

　　感情的事情，怎么分对错？

　　“算了，跟你喊也没用。”佑赫压了压火，放开了在元：“明天你就要走了，咱们应该聊点开心的事才对。”
　　“呵呵，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发这么大火。”
　　“是吧……对了，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
　　“…………是……七炫告诉我的。”
　　“？”佑赫诧异的一挑眉：“你们什么时间见面了？”
　　“就是文雨自尽的那天晚上，我去过他的府上。”
　　“……………………”
　　佑赫慢慢的帮在元斟满酒，有些事情他想问，但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哥，你是不是一直想问，我到底对七炫有没有感情？”
　　“………………对。”
　　“其实，我很喜欢他。”在元垂下眼帘，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如同个孩子一样，纯真的笑容。佑赫多少年都不曾再见过这样的在元。
　　“那你为什么……”他不明白。

　　“哥，我爱他胜过任何一个人……”在元张开眼睛，泪已满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