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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章 ...


  •   -

      北条夏树和黑泽阵冷战了两天。

      他知道纽扣代表着什么了。
      衬衣的第二粒纽扣,最靠近心脏的位置,是一种隐秘的告白。

      看到释义的瞬间,他手足无措,一次次修改关键词,希望搜索引擎给出另一种截然相反的答复,然而低智能的检索工具听不出他心中的焦灼,每刷新一次,都用页面与分明的文字强调——这是告白。

      北条夏树抿着嘴,收起手机,没回家,当晚是在港口附近酒店睡的。

      第二天,黑泽阵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北条夏树含混:“工作忙,可能还要几天。”

      “……”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开口拆穿他的遮掩,“不要躲我。”

      “我只是告诉你这件事。”他似乎有点烦躁,不明不白地补充道。

      没有逼迫。
      没有强求他给予回应。
      没有要求他表示同样的态度。

      如果再过十年,Gin会以一种更加狡猾而稳妥的方式来处理这段关系,强硬的,温和的,软硬兼施夺取。
      但他现在还是黑泽阵。

      银发少年拎着座机听筒等待回复,声音冷漠,却并不比北条夏树从容。

      良久,北条夏树说:“我知道了,这边还有点事,有空再……”

      “别挂电话。”黑泽说。

      十七岁的年轻杀手,一点都不懂成人世界的含蓄推拉。
      他有一双洞悉人情的眼睛,善意与恶意,贪婪与渴望,忍耐与隐怒,那些光鲜皮囊之人自以为藏匿起来的,被他看得分明。

      他知道,北条夏树太擅长粉饰太平和欺骗自己,假如不正面点破,他能和他一直保持清白无辜的“监护人与被收养的未成年”关系,五年,十年,二十年;他不想陪他继续玩家家酒,结果怎么样都好,他必须以一个平等的身份,被北条夏树正视。

      所以,挑明纽扣的意义,似乎是个好主意。某种程度上,他做到了,因为北条夏树真的在思考“他为什么会这样?”、“他是认真的吗?”、“该怎么办……”。

      但他错估了监护人的道德水平。
      上天赐予黑泽阵无与伦比的侦查力,也教他在亲密关系的第一次试探中折戟。

      在屏幕上“纽扣的含义”搜索结果出现的一瞬间,伴随着震惊一同降临的,还有秘不可宣的欣喜。

      北条夏树察觉到了,因而第一反应是拉开距离,躲到Port Mafia的办公室里,他胆小吗?也许吧。可他也诚实面对了所有的情绪和想法,将它们排列齐整,按照一种常规的价值观调整排序,因此如同路边小野花般突然绽放的喜悦,顺其自然的降序到了最末位。

      十七岁的黑泽阵可以犯错,二十四岁的他不能糊涂。

      02:53
      03:47
      ……

      双方用沉默,将通话时间一秒一秒地往上堆。

      “……我真的要去工作了。”北条夏树说,“今晚我会回来的,十点钟左右。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吧。”

      撂下这一句,他挂断电话。

      -

      争取了大半天的思考时间,还是拿不出一点办法。

      北条夏树很烦。

      他试图理性分析,大概知道这是怎么样一种情况,情窦初开的少年,在两个人相伴的几年中,产生一些不可言的心思。
      这种心思成分复杂,荷尔蒙作祟,依赖心理,青春期幻想,由于对亲密关系的憧憬而出现的错觉,皆有可能。

      他苦中作乐地想,别人家的孩子青春期故意和家长唱反调、叛逆、夜不归宿,做一些自以为很酷的傻事,闹得人头疼。他的黑泽阵没有那么幼稚,只是石破天惊地丢下一句告白,倒也算是安稳——假如这是一场青春期的必修课。

      北条夏树把心不在焉藏得很好,几乎没人发现他不对劲。
      除了太宰治。

      太宰治这个人,智多近妖,聪明敏锐到令人讨厌。

      已经成为首领的男人轻轻侧目,鸢眼似笑非笑,一眼道出他的忧虑:“夏树君,最近有烦心事?”

      北条夏树自然不可能主动把真相告诉他,否则一定会被取笑十年,他也不明确否认,只是说:“没休息好。”

      太宰治静静地打量他。

      两个相识十几年的朋友和同事,对彼此的性格和背景一清二楚,北条夏树要守住一个对太宰来说几乎透明的秘密,实在困难。

      太宰治几乎是瞬间有了猜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染上几分兴味盎然。

      “有件事和你商量。”太宰说,“鹰司真由小姐,还记得吗?”

      北条夏树面前立刻蹦出了一名穿着蓝色鱼尾裙的褐发女人。她的家族盘踞在京都,三代经商,从父亲那一带开始从政。
      “嗯。她是长女。”他说。
      太宰:“可不见得地位稳固。”
      北条夏树思考几秒,想起一桩流言,问:“她妹妹?”
      太宰点头。

      鹰司家老爷子重病,二小姐鹰司纯子即将与某黑手党高层订婚,等老爷子撒手人寰,就是撕家产和继承人身份的时候了。考量到鹰司纯子的结婚对象,资源必然向她倾斜。
      但鹰司真由不是个任人拿捏的乖女儿。

      太宰治没继续说,北条夏树将关于她和“鹰司”这一姓氏的往事回忆了一通,明白他的意思。
      支持鹰司真由,扶她上位,从中获取利益。

      站队的方式有很多种,眼下最直观、最高效的方式是联姻——这也是为了对标二小姐。
      大张旗鼓的订婚仪式或者亲口承认这段关系,都可以,或者只是传播流言,让里世界相信Port Mafia确实要和鹰司家族联姻……总之,表明态度比具体行动重要。

      “人选呢?”北条夏树开了个玩笑,“你要亲自上?”
      太宰治:“不太好,我是首领,得加钱。她给的不够多。”
      北条夏树:“那看来又得辛苦中也君……”
      “中也君最近很忙,下个月不一定能回国。”

      “那总不能……”

      北条夏树端起红茶杯,送到嘴边,下意识想报广津柳浪的大名,抬眼对上太宰治的眼神,动作停住。
      有时候,过分熟悉是一种无可恕的罪孽。

      他放下杯子,扯了下嘴角:“你的意思,不会是……”

      太宰治:“拜托了。”
      北条夏树:“我拒绝。”

      太宰治:“你是眼下最适合的人选。”
      北条夏树:“不联姻也可以吧,无非是运作多费点力气。”

      “这是目前的最优解,高效,直接。”
      “请你不要学森先生说话。”

      “又没什么。”太宰治云淡风轻,“她不可能真的和Port Mafia某个人结婚。等这阵风头过去,她挑选一个更合适的婚姻对象,就没有人记得这回事了。”

      北条夏树清楚确实是这么回事:“但是——”

      “啊,对了。”太宰治装出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开口胡编乱造,“你总不会是担心鹰司小姐爱上你吧?毕竟夏树君年轻英俊,她会心动也是相当自然的,糟糕……”

      北条夏树一脸无语。

      人爬到这个位置,以刻板印象和爱情幻想来揣度她的想法,未免过于可笑了,也不知道是在看轻谁。

      “而且,对夏树君来说也有益处吧。”太宰治话锋一转,“如果有了名义上的婚约对象,也能顺理成章让一些难缠的追求者死心——”
      话毕,他还要假惺惺地补充一句:“打个比方,我可不知道夏树君有没有。”

      正话反话,全给他说了,滴水不漏。

      北条夏树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问:“谁告诉你的?”

      他心里有了人选。也许是森先生。

      “很明显吧。”太宰说,“除非没长眼睛。”

      “没长眼睛”的北条夏树彻底哽住:“……”

      太宰治的侦查和布局能力在横滨很难找出几个像样的对手……再加上此人本身很受异性欢迎,在这方面敏感也是理所当然的。

      北条夏树很快说服了自己,又问:“什么时候?”

      他想,应该是两三个月……

      “两三年前?”太宰坦荡道,“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北条夏树:“……”

      沉默比窗外的风声还喧嚣。

      他在这突然降临的静谧中,一寸寸风干石化,眼睛盯着红褐色茶汤映出的倒影,忽然手足无措起来。

      他下意识地曲解黑泽阵的表达,认定这是少年人的一时兴起,是类似爱情的错觉,十七岁的他无从分辨。

      在矮化他并不正当的感情之后,北条夏树才能理直气壮地站在制高点上,将他的陈情审判成一种需要矫正的青春期过失。和很多能轻易得到的东西一样,他的感情既然突如其来,也能轻易打散。

      但是,如果他蓄谋已久呢?

      -

      “好。”
      他对太宰说,“我答应了。”

      “什么时候和鹰司小姐订婚?”

      -

      十点钟回家的时候,黑泽阵果然在等他。

      客厅添了些奇奇怪怪的简易力量训练道具,也许是等他的时候为了打发时间用的。他一来,黑泽阵立刻停下动作,用毛巾抿去额角的汗。

      他的皮肤苍白,唇色也浅,一双绿眼睛像镶嵌在雪原里的冰湖。
      少年支起一条腿,单手随意搭着,曲臂的松弛动作,依然能勾勒出大臂处流利分明的肌理轮廓。

      北条夏树没话找话:“吃过饭了吗?”
      黑泽阵:“嗯。”

      日常话题是安全的,漫无目的地谈话。

      “我以为你今天要上课。是逃学了么?”
      “明天去。”
      “课业跟得上吗?”
      “还可以。”

      不约而同,谁都没提纽扣的事。

      事实上,在做出决定之后,北条夏树的关注重点已经挪到了另一处。
      他在车上听到加缪汇报,黑泽阵与那个国际犯罪组织的牵扯,比他想象得更深入,并非仅停留在泛泛的接触上。

      ……他到底想做什么?
      想要什么?

      北条夏树很轻地折了下眉心,说:“我希望你和正常人一样生活。”

      这一期望显然是徒劳的泡沫。他停顿半秒,补充,“如果实在想接触里世界…… 你可以加入Port Mafia。会比外面那些安全。”

      史无前例的,他甚至退了一步。

      然而,黑泽阵并不承他的情,反问:“什么叫‘正常人’?”

      北条夏树说:“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但目前你的状态绝对称不上常规。我也一样。”

      “哦。”
      黑泽阵没什么情绪地应了声,仿佛想到什么,轻嗤一声。他舌尖抵住牙齿,擦出几个字面旖旎、却冷淡无比的音节,“喜欢你就不‘正常’,是么?”

      也只有他,能把“喜欢你”说得如此嘲讽又杀气腾腾了,令人怀疑刚才那瞬是某种自作多情的错觉。

      北条夏树因这直白的话语一怔,肋骨几乎要支撑不住心脏,咚咚地往地下掉。
      他愕然地盯着对方,一时之间,组织不起一句完整的反驳,双颊也慢慢泛起薄润的粉。

      “你……”
      他惊讶着,下意识地咬住内唇。
      松开时,牙印烙过的地方翻出一点鲜明的水红色。

      不太明显,但黑泽阵能看见。

      他似乎终于将自己的思维整理好了,飞快地说:“我没有那么古板,不反对你喜欢同性,但无论如何,那个人不能是……”

      黑泽阵眉尾轻抬。

      比起过分迟钝的北条夏树,谁都像感情大师,他虚长他七岁,也不知掩饰从细枝末节里渗透出来的偏爱和关心。

      黑泽阵能捕捉到,他没有任何对照,无法断定北条夏树赠与的,是否属于他渴望的哪一种,但那并不重要。
      只要他是唯一特殊的存在,就能将这一切照单全收。

      剩下那些见不得光的可怕想法,他会好好藏起来的,严丝合缝地盖上棺椁,让它们永远不见天日。

      “那个人不能是我,因为——”

      黑泽阵抱着肩,审视他犹豫的表情,将北条夏树白天的想法猜得七七八八。

      因为违反伦理。
      因为他是他的监护人。
      因为他不准备轻易交付感情,哪怕他比他想象中更加偏爱他。

      “——因为我要订婚了。”

      一锤定音。

      北条夏树看见他瞬间阴沉的神色。
      雪原之中的湖泊,染上霜寒。

      “……订婚?”黑泽阵咬着每个音节,缓慢的重复了一遍,语调阴恻,“你在说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各位,今天本来有水煎的,我想了想,删了,因为我觉得只是出于愤怒把书包煎一顿好像太便宜他了,我还想搞一些在“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就在一墙之隔而GIN在和他XXXX”之类的元素,甚至想搞一些什么强制发Q期,总之我得先考虑一下怎么写,任性告辞(顶锅盖逃跑
    作为鸽子的补偿我给大家发红包,在这章底下发评论,24小时内都有
    感谢在2023-08-29 00:36:40~2023-09-05 22:5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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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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