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君牧

77、第七十七章

　　苏子墨再也没想到父亲能做到这么绝。还有两日他就成亲了，就连两日都等不到吗？
　　苏子墨这么想的同时，也暗暗想着，如果叶王府能来退婚就好了。这也不失一个机会。

　　苏值休妻的消息传到叶王府。
　　叶青一叹，“没想到苏相家里这么多事。”
　　叶王妃看看女儿，心里不免有些不安，“语儿还要嫁过去吗？守着这么个婆母，日子怕是难过。”

　　“三书六聘都过了，就剩大后日行礼了。”叶青道，“有什么理由悔婚呢？苏子墨还是苏相的儿子，苏母被休，原该回娘家才是。语儿嫁过去了，是苏家当家主母，万事轮不到苏母说话。”
　　叶王妃叹道：“理是这么个理儿，就怕那个苏子墨替母亲说话，拿捏咱们语儿。”

　　叶千语默然不语。一方面她不想爹娘为她的事情为难，一方面她也想能退婚。这门婚事本来就是她委曲求全不得已才答应的。如今有长乐和舞阳，还有三公主和裴尚书的孙女跟去西北了，再如何，小弟的王位和西北军也能保住吧？
　　可转念一想，自己好像又有些过河拆桥的意思，当初可是他们叶王府拼了命要抓住苏家这根救命稻草的。苏夫人来提亲，在当时不亚于雪中送炭。

　　叶千语的思绪千丝万缕，终于收回来，“爹娘放心，我会跟未来婆母好好相处的。她如今没了苏相，只有一儿一女，女儿又很快要嫁出去了，府里还有谁呢？她不会跟我这个儿媳妇过不去的。”

　　叶千语告退，在院子里听到爹娘的谈话声。
　　“语儿是懂事，怕我们为难才这么说的。唉，我苦命的女儿啊……”
　　“苏子墨此子还不错，除了腿有些毛病。他不是要治疗腿疾吗？成亲后就打发他们小两口去扶阳学宫。”
　　“唉，也不是长久之计啊。总是要回来的，还不是要面对那个婆母？”
　　“苏值也是。哪有这种休妻的？竟把自己给休出去了。他乐得躲了个清静，苦了咱们宝贝女儿了。”
　　“我就不明白了，她都闹腾些什么呢？儿子去建功立业不好吗？难不成四殿下还能让他上战场？这下好，连语儿的差使也给闹没了。”
　　“是啊，这点最可惜。我看语儿资质，比兰儿还要好些。唉，枉费了五殿下的心了。”
　　“是啊，难得这么个机会。哎，我看语儿这两日郁郁寡欢的，心里肯定比我们还难受。我们可不要在她面前提这事啊……”

　　叶千语用帕子揩了揩眼角，慢慢踱开了。

　　午后时分，苏府的大管家来了。
　　叶青夫妇对视一眼，不明所以，“快请进来。”
　　叶千语心里一动。

　　苏大管家进得厅堂，当下跪拜了下去，“老王爷，老王妃。奴才这厢有礼了。”
　　叶青讶然，赶忙道：“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大户人家里的管家，出门在外，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况一个相府里的大管家？

　　苏大管家并未起身，道：“我们相爷让我来给老王爷、老王妃、还有大小姐赔不是来了。”
　　叶千语的心咚咚跳起来。

　　就听苏大管家继续道：“我们相爷说了，家里的事情让众位跟着丢脸了。原本想等大小姐嫁过去之后，再处理他自己的事情的，没想到事出突然，为了顾全大局，只能快刀斩乱麻了。”
　　“相府大半的产业都在这里了，”苏大管家捧起一个金丝楠木盒子，“眼下虽是秦氏在打理，但大小姐嫁过去之后，就是当家主母，苏家产业都交给大小姐。我们家大小姐的婚事，也劳大小姐操持。”

　　叶千语心里逐渐平静下来。果然还是要嫁过去的啊。
　　苏大管家走后，叶青道：“怕是秦氏这一闹，差一点闹掉了苏相的乌纱帽。苏相这才不顾儿子娶亲，急急忙忙休妻了。”
　　叶王妃道：“就连两日都等不得？”

　　“就是要在陛下面前表明一个态度。”叶青道，“唧唧歪歪、拖泥带水的，陛下最厌烦了。苏值哪儿还敢等两天？怕是当天回去就把休书写好了。”
　　叶王妃道：“早早休了也好。若是语儿嫁过去再休，还以为是我们做的妖呢。”

　　叶青道：“就是说啊。苏值自己带了一小半家当，给语儿留了一大半，这还没行礼呢，就送来了，也算是有诚意了。”
　　叶王妃道：“我看他是老奸巨猾。弄得我们更没有理由悔婚了。”
　　叶青好笑地看了妻子一眼。楚嫣娇俏的神情，让他想起了年轻时……

　　叶千语抱起楠木盒子，悄悄退出去了。
　　若是她将来与夫君，能像爹娘那么恩爱，该多好啊！

　　蜀王接到叶兰亭的飞鸽传书，吓得魂都掉了。
　　幕僚道：“王爷安心。叶小王爷还给王爷报信，说明他是相信王爷的。兵器被偷，是咱们的责任，但也不是什么大罪。”
　　蜀王震怒，“你懂个屁！这批□□箭羽是最新的，是用最好的精铁、锻铜、玄麻打造的！陛下若是知晓我蜀王府的兵器比兵部的都好，他会怎么想？”
　　“快去查！这批□□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既然扣谋反的帽子不合时宜，借机消耗蜀王府的兵力，是景天十分乐意做的事情。
　　很快就有风声传出，蜀王府有大批精良的兵器，有大量威猛的府兵。这下，蜀王坐不住了。
　　朝廷要建军，抵御外侮，他有强兵利器，不该贡献出来么？皇兄这是要挖他多年积攒的家底啊！

　　景天义愤填膺，蜀王像热锅上的蚂蚁，朝廷百官私下里交头接耳；而掀起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在空幽谷悠哉悠哉。
　　俞啸延看向苏瑶，“剩下的东滨人为数不多，机动灵活，不适合我们大队人马作战。郡主，我找几个高手上吧。”

　　苏瑶点点头，“你，我，扶风……”沈无忧在苏瑶的手指过来之前，先背转了身子。
　　苏瑶一阵好笑，一颗石子飞了过去。也没见沈无忧动弹，石子没到他跟前就化成了齑粉，随风飘散了。

　　苏瑶笑道：“瞅瞅，瞅瞅，高手在这里。偏偏他懒得不动弹，半点力不想出，膳食倒没见他少用。”
　　沈无忧：“说什么？没听见。王八念经，不听不听。”

　　俞啸延也觉得好笑，正要码人，若有似无的马蹄声传来。
　　俞啸延一怔。
　　苏瑶听了听，笑道：“这么快，不像是舞阳。八成是援兵。”

　　叶兰亭一听就炸了，“援兵？小鸟人还有援兵？真当大宇是他家了啊！王八蛋！”
　　“小岛人”最初好像是苏瑶先叫的，后来不知怎么传着传着，就成了“小鸟人”了。

　　叶兰亭就要招呼人准备应战，苏瑶一个腾空上了树梢。凝神远眺，片刻又飞下来。
　　“好像是皇家羽卫。”苏瑶道，“咱们的援兵。”
　　叶兰亭立即道：“等一等再码人。皇家羽卫高手甚多，一个顶俩。”

　　俞啸延无奈地笑了笑。这是不舍得自家人呗！当郡主看不出你什么心思啊？
　　俞啸延看了苏瑶一眼。苏瑶冲他挑了挑眉毛，笑了笑，抱着胳膊站在路边，静等羽卫前来。

　　舞阳是在苏瑶带着傅云飞几个羽卫，俞啸延带着几个西北军将士，将空幽谷两边山岭清剿一空之后才来的。
　　舞阳到的时候，苏瑶、叶兰亭、俞啸延三人正站在一起说着什么，竟没有一人关注她的到来。

　　“再换人搜一遍，”苏瑶道，“羽卫这边，西北军那边。”
　　叶兰亭：“不是清空了吗？”
　　俞啸延：“东滨人善伪装隐藏，郡主是担心还有我们没发现的漏网之鱼。”

　　叶兰亭道：“这要搜到什么时候？不如这样，一批人过，一批人在山上盯着。一有小鸟人蠢蠢欲动……”
　　“小鸟人？”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三人回头一看，正是舞阳那张明媚的笑脸，“谁是小鸟人？这名字怎么好玩？哎，都看着我做什么？几日不见不认识我了？”
　　叶兰亭重新回过头去。俞啸延有些局促地低下头。苏瑶招手笑道：“哎哟，县主来了？路上可还顺利？”

　　“顺利还算顺利，就是累得不行。哎呀，骨头都散架了。”舞阳去搂苏瑶道。
　　苏瑶避开，“别闹。你先去休息吧。我们忙完正事再跟你玩。”
　　舞阳撅嘴道：“怎么你来就是正事，我来就是玩？哦，对了，长乐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回扶阳学宫了吗？”

　　苏瑶一怔，道：“哦，这不顺路吗？”看来不知是爹还是景琪放出的消息，说自己去扶阳学宫去了。
　　舞阳还要拉着苏瑶说话，俞啸延忽然开口道：“县主，待会儿再叙旧吧。”
　　舞阳像是刚见到他一般，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哟，我当是谁呢。俞大将军啊！怎么，身子骨好利索了？”

　　苏瑶喷笑道：“关心人就好好关心。这么阴阳怪气做什么？小心把你的俞大将军吓跑了。哦，你的俞大将军身体还没好全呢，迫不得已刚才还跟我们上去杀敌呢。你来了，就出个好主意，看我们怎么早点通过空幽谷。”

　　舞阳被苏瑶说得先是脸颊泛红，然后不由担心地看向俞啸延，最后认真道：“我刚才听了两句。怎么，山上还有人？”

　　舞阳的性子，将她赶走是不可能的。苏瑶索性三句两句将她拉入了讨论。能不能出主意两说，起码大家在谈正事了。
　　俞啸延继续道：“对，剩下的都是高手，我们就这么过去定有伤亡。我看还是搜山吧。着重搜寻崖边、树上等能直接射到山谷的隐蔽地方。”
　　舞阳鼓掌，“有道理，就这么办。”

　　叶兰亭斜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苏瑶笑道：“好，就这么办。不过要多加小心。他们此刻瞄准的未必是山谷，也许是搜山的士兵。”
　　叶兰亭一叹，“说来说去，还是要满山搜。要我说，干脆围而不攻，饿死他们得了。还不用派人上去送死。”
　　一天一夜下来，对方伤亡大半，他们也不是完好无损。有伤的，也有亡的。

　　苏瑶忽然道：“他们若是故意拖延我们回西北，说明西北问题大了。”
　　俞啸延和叶兰亭闻言一惊。都想着要减少弟兄们的伤亡，都想着西北起码有吴起坐镇，但如今看“小鸟人”这架势，死缠烂打，锲而不舍，像是奉了死命令，誓死拦住他们！居心何在？

　　舞阳闻言却道：“怎么你也要去西北么？不是去扶阳学宫路过吗？”
　　叶兰亭断然道：“不行！今天一定要过了空幽谷！天黑之前赶到临州府！给你们一刻钟，想不出好办法，我就下令冲谷！”

　　俞啸延忽然道：“郡主方才上山，不是抓了个俘虏回来吗？”
　　苏瑶无奈道：“傅校尉在审着呢。没来报想必是还没审出来。扶风拖他下山的时候，他还在那嚷嚷自己是蜀州人呢！”
　　叶兰亭：“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