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昔影》子叶青青

12、离职调任

　　寒冬渐至，梅上枝头。津紫城西苑清溯阁隐藏在缀满花苞的梅枝中，细雨始过，梅枝更显清丽孤傲，而那座简雅的阁殿却越发清晰起来，混杂着泥土与青草味的空气沁入心扉。
　　看似冷清，实则却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殿下。”寂静的院落中，忽的响起一道粗狂的声音。
　　临水观望梅枝的少年闻言一偏头，沉声说道：“何事？”
　　王挺近身上前道：“殿下叫卑职去查的那个小宫女有下落了，原来她是辛者库的洗衣宫女，名叫沈嫣，昨天晚上还有几个小宫女是她的姐妹，都是前些日子被炒家的合州知县沈清显的遗孤。”
　　“嗯。”钟天嶙轻声应道，“你做得很好，回去领赏吧。”
　　“谢过殿下。”王挺闻言一喜，恭声说道，然后就要转身离去。
　　“等等！”钟天嶙突然急声道，“去监工院让陈公公把那个沈嫣调到清溯阁。”
　　“啊？”王挺闻言惊诧道。
　　钟天嶙眉眼一沉，冷声道：“啊什么，还不快去！”
　　“是是是！”王挺立马点头领命退下。
　　钟天嶙的面色有点阴沉，一身深紫华袍上绣红白相间的洒金梅花，眉目清洌，面容白皙剔透，一张薄唇微微地向上斜起，寒如深潭的眼眸静静地望向那一片即将盛开的梅林，千百条梅枝交错盘扎在一起，而少年的目光却是停落在了那处被折断的断梅枝上，脑中闪现出小女孩冷冽的目光，矫健的身影。
　　许久才收回清寒的目光，拿起旁边矮几上放着的一本青皮封面书看了起来，封面的表皮上写着四个隶书大字《帝王志》。
　　日照高头，月莲宫。
　　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秋花冒绿水，密叶罗青烟。已是深秋，赤京城外早已繁华落尽，然，唯独这月莲宫却是还暖如春，月莲宫正殿前，一池莲花节节盛开，以白莲为主，中间间杂红，粉，紫各种稀有品种的莲花，如蜻蜓浮水般荡漾起满园的温香。
　　月莲宫东苑主厢房，莲贵妃伫立窗台旁，对面的雕花大床上，一个面色还有点绯红的少年酣眠着。钟天峋昨晚回到易合殿后又喝了很多酒，着实醉了。
　　莲贵妃有点失神地看着熟睡中的自己的孩子，少年的俊逸的脸庞已经显现出男子刚毅的轮廓，鼻梁高挺，紧闭的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投下一片厚重的眼睑，更显男子的阳刚之气。
　　恍惚中，她看到了四月江南，太湖畔，画舫中，飘扬的柳树下轻轻转身朝自颔首微笑的白衣男子，眼前少年的脸庞跟那男子的俊颜重合在一起，忽闪交错，突然，那个男子的脸色陡然间冷冽狰狞，吓得莲贵妃浑身一抖，立马上前惊慌失措地对着少年大叫：“元袀，元袀！”
　　熟睡中的少年经这么一喊，陡然间睁开了墨玉般的双眼，不解道：“母妃，你在喊什么？”
　　莲贵妃长着嘴巴看着一脸疑惑的少年，忽觉自己失态，忙回过神来恢复平静道：“没什么。峋儿，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该起了。”
　　钟天峋转头看了看窗外的日头，乍然起身道：“母妃，你怎么不叫醒我，鲁太傅要骂我了！”
　　莲贵妃温和一笑道：“峋儿，不用担心，你昨晚喝了这么多酒，母妃看你熟睡不忍叫醒你，我已经派人跟鲁太傅说准你请一天假。”
　　“那也不行，父皇规定下来的课业孩子还是得按时完成。”钟天峋马上起身拿起床边挂着的衣服穿戴。
　　“倪香，给殿下更衣洗漱！”莲贵妃朝门外喊道，立即有一个机灵的宫女端水进来。
　　穿戴完毕的少年玉树临风，一身月白色墨兰纹理的华服衬得少年丰神俊朗，神采奕奕，完全没有醉酒后的颓废。
　　莲贵妃看着自己的孩子心里甚是安慰，又喋喋不休地道：“峋儿，万事不要为难自己，不要逞强，不要跟别人攀比，不要......”
　　“不要有太大的野心。”钟天峋中途截断莲贵妃的话接道：“母妃，您已经跟孩儿说了很多遍了孩儿记住了。”
　　“你这孩子！”莲贵妃嗔怪了他一句，柔声笑道。
　　“母妃，您笑起来真好看，只可惜父皇看不到。”钟天峋看着难得一笑的莲贵妃有点无奈地道。
　　果然莲贵妃闻言收起了笑容，有点不自在地道：“好了，先用餐吧，待会儿你外公舅舅们要过来。”
　　“啊，真的吗？”少年闻言两眼发光，“太好了，可以听他们讲讲战场上的事了！我以后有机会也要上战场杀敌！”钟天峋脸上带着少年独有的霸气。
　　莲贵妃轻斥道：“他们来是有正事的，可不听你胡闹！”
　　“母妃......”钟天峋有点丧气。
　　莲贵妃有有点不忍道：“好了，峋儿，你外公舅父日理万机，刚刚凯旋归来，我们该好好招待他们才是。”
　　母妃，你还真以为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吗？外公舅父这个时候登门拜访怕是有什么事吧？
　　这些天，通过朝堂上的一些消息，钟天峋已经知道朝堂上以内阁首辅周祝群为首的一干大臣准备上书弹劾自己的将军外公史鸿升私自编收倭寇为军队，私吞收缉的财物，虽然还没有证据，但既然他们敢这样弹劾，就有一定的把握。
　　而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消息来源，那是因为母妃自己从来都是关门谢客，已经得罪了一批群臣，所以他暗地里买通了很多人物疏通跟群臣的关系，以保证母妃在宫里的地位安危，虽然有父皇的厚爱，但他实在不能保证父皇那一天被母妃的冷淡惹怒了文树倒猢狲散。
　　他从小饱读诗书，聪明伶俐，宫里朝堂上这些明争暗斗的把戏规则他都是一清二楚，虽然母妃三番五次叫他要低调行事，不要显露出自己过于出众的才华，以免树大招风，惹人嫌疑，但年少气盛的他要以怎样的毅力挡住这些诱惑？
　　其实他可以理解母妃的这些教训，但是总觉得母妃有点过于紧张自己，好像自己一旦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就会如流星般瞬间消逝陨落。
　　但既然母妃要自己如此，那他这把宝剑也就隐没在这群雄争夺的光芒中吧。他上有太子及一位在边疆驻守的皇兄，下面又有这么多皇弟，而除了聪颖好动的六皇弟钟天嶂，还有一位与自己同龄的四皇弟钟天嶙，最是才华出众，只可惜他的母妃是个地位卑微的宫女，生下他是就难产死去，一直由皇后抚养。
　　而太子又是高傲自负的一个人，自是不屑于一个卑贱宫女出生的皇子。钟天嶙整体生活在太子灼目的光彩下，如果不是在众皇子的表现中出众，怕是要遗忘了他。
　　也许自己就是这样过一生了吧！
　　辛者库，洛旋恢复洗衣宫女的第三天，沈家姐妹们围在沈笙的房间团团转。
　　“隐姑姑，为何笙儿还是高烧不退？”沈絮摸了下沈笙滚烫的额头，急道。
　　站在旁边看着小女孩们团团转隐姑姑叹了口气道：“哎，你们之前在牢房里呆了十来天，笙儿的身子已经不行了很多，再加上前天那么一顿毒打，怕是吃不消啊！”
　　洛旋心下一惊，想到了昨天晚上因不敌病痛离去的倩儿，额头上冒出了冷汗，难道笙儿也要这样离去吗？
　　这里的宫人死去从来都是悄无声息的，没有太多的人给与关注，大家都见怪不怪了。隐姑姑对倩儿的死也只是哀痛了一下，然后把她的骨灰照旧撒到那口枯井上。
　　沈絮沈慕一听当下吓得哭了起来，洛旋看着沈笙一个劲地说胡话也是心如刀绞，但她能怎么办？
　　金疮药，三殿下！
　　洛旋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那个三番五次帮了她的少年，或许只有他能救了！
　　洛旋当即决定跑去找钟天峋，不想她刚刚踏出门槛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沈嫣何在？”
　　“我是。”洛旋抬头见是监工院的陈公公。
　　“沈嫣听着，即日开始调任你到清溯阁当差。”中年太监看了沈嫣一眼，笑眯眯地道：“恭喜了，小宫女，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这可是四殿下特地要求的，把四殿下伺候好了你就前途无量了啊。”
　　洛旋闻言倏地抬头呆愣住，四殿下？那个梅林中冷血残酷的少年？
　　“沈嫣还不听命？”陈公公继续催到。
　　洛旋冷笑一下，眸中寒光渐露，却是低着头一字一顿地道：“沈嫣听命！”

作者有话说

　　女主被男配强行掉到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