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杨阴里》清南安

53、第 53 章

　　南昼鲜少做梦，这一次晕过去，在梦里看见了他师父。

　　道德真人须发皆白，个子有点矮，笑起来眼睛眯着，慈眉善目的长相。

　　密室不透风，烛火又昏暗，里面环境沉得压的人透过气，孟全蛟就坐在石床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床上的少年，弯腰的姿势老态龙钟。

　　少年四肢被铁链缚在石床上，铁链崩得笔直，头上青筋爆起全是汗水，从腿脚开始，他的骨骼肌肉寸寸融成血水，从石头上留下来。

　　他身上每出现一道伤口，孟全蛟就立即给少年疗伤，柔和的光芒落下，伤口完好如初，只剩下一堆粘稠的血迹。

　　但孟全蛟有意让伤口蔓延加大，碾压破裂感来到胸口，少年勉力低头，腹部裂开好大一条血口子，他的肋骨和肺腑碾成血水。

　　实在是太疼了，少年猛地一挣，身下的血水流了一地。

　　“滚开！”

　　咔擦一声，南昼睁开眼，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他手里还紧紧抓着沈簟清的手，已经泛紫了。

　　“你醒了，”沈簟清坐在床边，一派平静的看着他：“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一时间南昼还没完全清醒过来，顺着沈簟清的问话条件反射的摇头。

　　“没有就最好了，”沈簟清温和的颔首：“既然你没事，就把我的手松开吧！刚才你做噩梦，好像给我捏骨折了。”

　　“我……”南昼一惊，立即松开了手。

　　手腕是有些变形，沈簟清抬起来动了动，左手握着腕骨微微用力，又是一声咔擦声，沈簟清把手腕接回去了，坐在床边晃了晃手臂：“你晕了两个时辰，中午到现在没吃东西。”

　　沈簟清问：“要喝点汤吗？”

　　“可以，喝一点，”南昼后知后觉的感到口干舌燥，他又低头看沈簟清的手：“沈先生，你没……”

　　“我没事，”沈簟清平静的朝门口喊：“给南公子端碗汤，再把你偷吃的烤红薯拿一个过来。”

　　门口一阵鸡飞狗跳，接着响起小女孩慌忙跑开嘴里塞着食物的声音：“我没有偷吃，主人你看错了，我去给南公子端汤。”

　　南昼好了一点，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看见屋外花影错落，窗口半扇帘子绣的花鸟纹，这是沈簟清的屋子。

　　“你在流云坡晕倒了，本想把你送回南家，”南昼没抬头，沈簟清就善解人意的把头转回来，还理了一下垂在地上的袍子：“但又想着你醒来可能急着要往竹林赶，我这离那边近一点，就把你带到这里来了。”

　　“那个拂尘……”南昼嗓子有点哑，想起来卡在暗室灯架上面的拂尘。

　　“我把狗尾巴毛和你一同捡起来的，”沈簟清指着对面桌子上安静躺着的拂尘：“看你情况不大好，休息一下再走也不迟。”

　　沈簟清坐在他身边，外头的太阳照进来，在沈簟清下摆上面晕着一道暖光的光圈，让南昼有种岁月静好的不适应感，但只是一瞬间。

　　南昼似乎松了口气，靠在床头看向沈簟清时，又眉眼弯弯：“沈先生在这坐着，是想等会给我喂汤喝不成？”

　　“南公子误会了，”沈簟清微微笑起来：“我在这坐着不走，是因为你刚才昏迷的时候一直拉着我，沈某半天没挪一下脚，现在双腿麻的走不开。”

　　“……”

　　南昼不说话，沈簟清又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晕倒而已，南公子不要因此自卑伤怀，我只是好奇，那暗室里面只有一张石床，就将你吓得做梦时也要拉着人的衣裳，里面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或者是里面有人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南昼微微垂眸，指节收拢，不自觉的捻了一下。

　　见他有些话貌似不好说，沈簟清识趣的站起来，腿还是有点发麻，沈簟清走到窗边拉开帘子，微凉的风吹进来，院里飘着几片落叶。

　　“这几天都不是很热了，”沈簟清站在窗子边回过头：“秋天快到了呢。”

　　南昼躺在床上看他，胸口那种心有余悸的生疼缓慢的消退，南昼微微笑起来：“是呢。”

　　滴荷露端来汤，小姑娘不会做饭，但是煲汤不知道从哪学来的一门好手艺。

　　几斤排骨，一块姜，盖上盖子大火烧开退柴变成小火慢慢的煨，人守在旁边打浮沫，一直到汤色清凉，盖上盖子顿一个时辰，最后放些玉米让罐子咕噜一会，掀开盖子，满院都是玉米排骨汤的清香。

　　好喝又不腻，南昼一口气喝了两碗。

　　“慢，慢点喝，”滴荷露有点忐忑，摸着身上的小布袋：“锅里已经没有了。”

　　“没有了，”沈簟清正在给烤红薯剥皮，闻言看着滴荷露手下鼓囊囊小布袋：“那把你兜里的烤红薯拿出来吃。”

　　沈簟清说完，低头咬了一口烤红薯，滴荷露做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总是尽心尽力，烤红薯表皮金黄，内里是冒着热气的白芯，吃进嘴里又软又糯。

　　“你吃的就是最后一根！”滴荷露警惕的握着小布袋的口儿，头发丝竖起来，整个人贴着墙面：“没有多的了。”

　　“瞎说，我看见你在院子后面藏了一堆红薯，只会烤这一根，后院的柴火还没熄，不然我就去把你下一堆红薯都拿走，让你一根也吃不了。”

　　“奸商，你这是威胁！敲诈！勒索！”滴荷露骂：“炖了一上午的汤给你喝不知道感恩，还来抢我的烤红薯。”

　　沈簟清慢条斯理的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不可置否：“你自己选。”

　　“坏人！”

　　最后迫于沈簟清的淫威，滴荷露不情不愿的在火堆里面刨了两根刚刚烤好的烤红薯，不情不愿的分给沈簟清和南昼一人一只，那模样就像是把她从下养大的小猪崽子拿去吃了一样。

　　南昼接过烤红薯都觉得自己在欺负小孩，不好意思的道了谢，沈某人还不知足的掂了掂手里的红薯，一边抖灰一边挑眉文：“这是最胖的两根吗？”

　　“最大的两根！”滴荷露气得大喊，脸上摸了柴火又摸脸黑乎乎的，恨不得用烤红薯砸沈簟清的脸：“都给你了，你要不要去比一比！”

　　沈簟清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那我去后院看看。”

　　托沈簟清的福，滴荷露送他们出门的时候，脸上都带着怨气，活像是讨债未果。

　　“你欺负小姑娘做什么？”南昼用帕子擦着手指上的残渣，烤红薯沾在手上粘哒哒的：“我看她都快哭了，沈先生也铁石心肠看的过去。”

　　“不知道她有多大年纪，但决计用不得小这样的称呼，面孔骗人罢了，”沈簟清长身玉立，初秋的街头微凉，他披着一件月牙色的外袍：“她不学好，有话不敢当面说，只想着算计我。”

　　想到小姑娘吃瘪的模样，沈簟清微微一笑：“吃里扒外，要是还不提醒一二，用不了多少时候我就叫她主人了。”

　　“不是大事，还是算了，”知道沈簟清说的是去流云坡的那件事，南昼不提，只道：“等会去竹林，沈先生在外面罩一成壳子挡一挡，王暮春的缚身咒不说，就是陈天的怨灵，放出来的动静也不小。”

　　沈簟清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二人的身影朝城外走去。

　　巷子口的人又在交头接耳的小声交谈：“这是又出去了？”

　　远远眺望二人出城轨迹的煎饼铺子老板转头低声道：“这怎么又去的是竹林子方向，上午不是才回来吗？”

　　“是啊是啊，这两个人也不嫌累，早晨我看见还是沈先生抱着南公子回来的嘛！”

　　“沈先生抱着南公子！”卖茉莉手串的姑娘仿佛听见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激动的捂着嘴，小脸通黄哦不，通红：“难不成我看错了人，是我想的那样吗？”

　　“是沈先生抱着人回来的嘛！”嗑瓜子的大娘坐在屋檐下面，手扶着圆滚滚的肚子道：“我看见南公子闭着眼，人事不省的模样，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沈先生厉害，真是深藏不露啊！”

　　“可是上上次，他们两个从竹林里面回来，不是南公子抱着沈先生出来的吗？”一向崇拜南昼的货郎小哥表示不服：“沈先生可是在家呆了好几天没出门。”

　　货郎小哥说的也有道理，众人为此争执了很长一段时间。

　　“沈先生皮肤白，身子骨又弱，看着风一吹就倒了，还是南公子厉害一点。”

　　“表面看着有什么用？要看本事大小，沈先生上回来我家捉脏东西，他徒手就把大水缸子举起来了，放下来大气也没喘一口。”

　　“南昼高！”

　　“沈先生屁股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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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人越吵越激烈，池塘里面的小妖精都听见了。

　　“他们在说什么，好像再说沈先生和南公子，”小花妖在荷叶上面打着转飞来飞去，最后两个撞在一起，双双落在了荷叶上面，一群小妖精摊着肚子一边晒太阳一边听岸上的人吵架：“好像在比谁更厉害。”

　　“嗯嗯，是的。”其他小妖精点头，它们也听见了。

　　“可是，为什么要说沈先生屁股翘呀？”在桥底听了半天的小妖精飞回来，看看同伴的屁股，又看看自己的屁股：“难道是谁的屁股翘谁的屁股更厉害吗？”

　　走在竹林外面的沈簟清打了个喷嚏，伸手将衣服拢紧了些。

　　在林荫城，沈先生和南昼谁更厉害一点的话题，永远是个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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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错，明天我一定要吃到烤红薯！
开战吧各位，白芯的红薯比黄芯的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