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章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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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无声流逝，齐宥安看着眼前人，有些愣怔，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在这一刻之前，元瑞给他的感觉不是这样的。
对方是很疏离，是很冷淡，可也从容优雅，有着看得出的好气质、好脾气，而且有温柔这种极为珍贵的品质——
在店铺打烊后专门给他做生日蛋糕，但凡心肠硬一点就不会这样做。
可现在呢，这个本该疏离也温柔的人却好像踩在好冷好冷好黑好黑的泥泞里，有无法抽身的无力、无奈，有多无望，就有多脆弱。
比幻彩的泡泡更易碎。
他抿了抿唇，解开安全带靠近了些，放轻声音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之前做的是什么工作，但现在既然辞了职、开了店，那就是一个新的开始，你也已经走出了很重要很关键的一步，甜品能治愈人心，对吧。
“慢慢的，总能从过去走出来。
“世界多美好啊，有好多好看的花花，有好多好吃的小蛋糕，有好多想见、想在一起的人，有好多值得花费时间去做的事——
“选择开店是好的变化呀，以后一定会更好。”
裴元瑞看着齐宥安掰着手指跟他数各种人世间值得留恋的事情，心情很微妙。
在对方的言语间、神情中，那些东西真切得仿佛触手可及，温软又明亮，如同穿透冷沉海水洒落向海底深渊的阳光。
让他不得不承认，心底里某个地方有被触动到。
这不是他此言的本意。
半晌，他微勾起嘴角，道：“你这么说我很意外，但还是……谢谢。”
看元瑞的情绪比刚才好些，齐宥安跟着放松地笑起来，“不用不用，谁都有低谷的时候嘛，往前走着就好。”
他可以在这个世界重新开始，对方也可以。
裴元瑞应了声，没再说下去，表面上是平静了，但心底里的震荡还没有结束。
齐宥安没着急走，又跟元瑞聊了会儿，确认对方的情绪明显好转才放下心离开，只要愿意就总有办法。
活下去，总会好的。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也是一直这么跟自己说的，哪怕不跟家人在一起了，也要带着那些记忆和情感好好地走下去呀，去遇见很多人，有很多新的际遇。
他摆摆手，跟元瑞道了别，约定了明天早上见，顺路来买早餐。
裴元瑞目送着车子驶远，想到刚才道别时齐宥安的笑容，眼里的沉郁无声无息地被冲淡了些。
他印象里的对方是张扬暴戾且刻薄的，他以示弱来试探，如果真的还是那个人，不可能不嘲讽与蔑视这份“软弱”。
安慰？不可能的。
而他没有在眼前的齐宥安身上发现一丝伪装和表演的痕迹，没有漏洞，一切的反应和情绪流露都足够自然，这样的情况也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确实是换了个人。
他最近来往的齐宥安完全是另一个人，尽管这样的结论不符合唯物主义原理，超脱了现实，但排除了其他可能性之后留下来的就是答案，哪怕再离谱。
一些事情确实没办法用科学来解释，或许是……奇迹呢？
奇迹很大程度上是反常理的。
而这样一个有趣的灵魂，是从哪里来的？说实话他不无好奇，此时此刻，他甚至生出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如果能早些遇见……
不说如果，能遇见就是好事，他的时间如同一条无声流淌的河，如今终于泛起了微澜，这让他开始期待明天了。
回家路上，齐宥安感受良好，稳稳当当地披好了小马甲，他也是很厉害的好嘛！保持住。
当天晚上的平小确幸日记，他画了小餐车，车上琳琅满目全是点心饼干和饮品，只是看着就让人很满足，希望拿到这些东西的人一样能开心，能被治愈到。
第二天早上他去猫一年兜了一圈，买了个南瓜芋泥粗粮餐包，再搭配仅限早上供应的豆浆，还有一份会员加赠的蔬菜沙拉，嗯，是麻麻看了也会觉得营养均衡的完美早餐。
甜品脑袋狠狠满足了。
在猫一年充充电，他才算是彻底醒过来，出了店门上了车，他慢慢调整好状态，出了电梯门就戴上酷拽暴戾总裁的面具，开启一天的表演！
工资和福利体系调整完，他这两天没太重要的事儿，项目都有具体的负责人，他就隔三差五过问下，把事情交给有能力的人去办，具体事务上他少说话，短期内应该问题不大。
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儿。
原主跟一位主管业务的副总关系挺紧张的，他这段时间没去招惹对方，实在是没想到合适的方法缓解关系，说得多了又怕错得多，好在这位副总似乎是对他调整工资和福利这事儿挺满意，简短几次见面没说什么不好接茬的话。
勉强算是稳得住。
至于可能会背叛的经理暂时没有异动，他也做了提防，用假资料换走真实资料，没去打草惊蛇，说不定还有同伙，最好一起揪出来，一锅端了省事儿。
而眼下他正面临另一个棘手的问题，被原主得罪死死的亲叔叔——公司董事会的董事长，叫他晚上一起吃饭。
要完。
他是有缓和关系的打算，但没想现在就跟对方接触，起码等他再熟悉熟悉公司，再适应适应演戏的这个状态，再去面对这位亲叔叔的时候可能会不那么容易露馅。
现在见，他心里没底呀！
但这位叔叔难得主动约见面，他又不好拒绝，万一再把关系搞得更僵，那就是得不偿失，所以他只能是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去了对方定好的餐厅。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沉默是金就完了！
齐嘉树，齐氏集团的董事长，现任总裁的亲叔叔，正不苟言笑地盯着眼前有段时间没见的侄子。
一顿饭吃得沉默，这本身就不同以往，两人能安安生生吃一顿饭就是天下红雨的稀奇事。
半晌，他开口道：“你能来不容易，怎么着，几天不见，转性情了？这么给我这个叔叔面子。”
齐宥安听出这话里的揶揄和嘲讽，差点被嘴里的鱼丸给噎住。
他咽下丸子，喝了口菌汤压压惊，尽量别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声音有些紧绷道：“您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再怎么……”
“别！起这么高的调子做什么？我当不起。”
一句话把齐宥安给噎住了。
这位叔叔不是善茬！想示好他都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原主是给他留了个老大难问题！
他自己在商业和金融上没什么天赋，长远来看跟亲叔叔搞好关系，让对方帮衬帮衬很有必要，搞好关系势在必行。
他放下筷子，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应对，最后还是只能选择老一套的糊弄说辞，“人长大很多时候都是在一瞬间，我前些天不是出了个小车祸磕碰了下么，就、就磕开窍了呀。”
瞧着特真诚的侄子，齐嘉树只觉得对方在玩儿心眼，打歪主意，另有目的，现在这幅看似收敛的样子都是装的。
他没给已经闹翻的侄子留面子，“有目的就直说，你还想怎么祸祸齐氏？人心散成什么样了是一点都看不见？在我面前还需要来装乖这一套？”
齐宥安简直冤枉，但也没那么冤，毕竟占了这个身份，有些事情必须要他自己去面对。
他把一小碗菌汤吨吨吨一口气喝掉，快速解释道：“要说目的，我就是希望齐氏能好，没别的，以前是我不懂事，不明白您的不容易，处处跟您过不去，以后我改……不，现在就改，您放心。
“您要是不信我，那就往后看，我证明给您看。”
他不敢保证自己能让齐氏更好，但会努力维持住，不走下坡路就是胜利，至于对方刚才说的人心散……他还没感觉到，大概是了解还不够深入。
不过身边的助理都心有怨言，主管业务的副总都关系紧张，还有潜在的内鬼一二三，说人心散好像也没毛病，还是叔叔看得通透。
所以呀，搞好关系就更有必要了。
齐嘉树听完侄子的话，表面上依旧冷淡，心里却冒出来了一点欣慰感。
说齐宥安这是装乖吧，还不太像，对方哪儿是愿意演戏的人，跟他冲突最严重的时候都没演，现在他主动退出只挂了个虚名，对方估计巴不得，怎么可能在他面前再这么演？
那是真的……开窍了？
他不信。
想到这儿，他没法对这个大侄子有什么好脸色，“别只说不做，你自己说要证明，就证明给大家看，别让人瞧不起。”
“当然！”
后半顿饭两人依旧保持了沉默，只偶尔说一两句，齐宥安在对公司了解还没那么深入之前，不想主动开口聊工作，怕说错话，对面的叔叔看着又挺严肃的。
齐嘉树暂时也不想跟齐宥安多说，这次见面说实话已经称得上挺好的了，先这样。
末了，他起身道：“调整员工待遇的事儿我听说了，这件事做得不错。”
齐宥安本来还紧绷着精神头，闻言轻笑了声，这是认可和夸奖呀！属于是歪打正着？可能主动约他见面就跟这个有关。
原主可做不出来。
眼见齐嘉树看了过来，他赶紧收住笑，规规矩矩送叔叔出门。
听见对方跟司机说拐路去取定做的蛋糕时，他嘴比脑子快地问了一句，然后就又被叔叔给嘲了，说他这么多年了连婶婶喜欢吃甜品都不知道。
嗯嗯嗯？
这不巧了嘛！
送走叔叔，他站在马路牙子上，想了想，没忍住笑，会专门拐去给妻子买蛋糕，看来原主这叔婶感情挺好，好事儿。
他感慨完，又想起了沈宁说的那句投其所好，那么，在不知道怎么跟叔叔缓和关系的情况下，从婶婶那边试试应该也可以？
阅小蛋糕无数，他有发言权呀！
要给第一次见面的婶婶准备蛋糕，那当然是去猫一年，找店长！
打定了主意就做，回去的路上他就把车停在了店门口，刚才的晚饭没吃多少，正好再点份宵夜。
他端着酸奶芝士小蛋糕坐到老位置上，从店员口中得知店长在楼上，他就给对方发了消息，把定做蛋糕的事儿说了下，那边回复很快，让他稍等。
他吃了几口蛋糕，去逗金豆豆银豆豆，揉着喵喵蓬松柔软的毛毛，他的心都要变成一团软绵绵又甜丝丝的棉花糖了，喵喵超可爱！
世界不能没有小猫！
裴元瑞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齐宥安坐在藤编的蒲团上，金豆豆在对方脚边摊着肚皮给摸摸，银豆豆也蹭来蹭去的很是亲昵友好。
银豆豆可是很高冷的。
而正撸猫的人呢？一双隐形的猫耳朵支棱着，还相当愉悦地一抖、又一抖。
三只喵。
齐宥安摸尽兴了才撒手，打算回去继续吃蛋糕，他手撑着地毯准备站起来，一抬眼就瞧见了站在两步远处的元瑞。
视线相交，他笑了笑，自自然然地伸出手，“俩豆豆性格都超好，你从哪儿买的呀？这么亲人。”
裴元瑞没有当即给出回应，从他的视角看过去，伸手过来让拉一把的人乖觉得很。
一双琉璃猫眼亮晶晶如同攫取了漫天的星光，眼尾翘起的弧度将纯粹的灵动和无形中的蛊惑融为一体，越是自然流露的情态，越是引人——
向往。
他之前从没觉得齐宥安的长相对他有这样的冲击力，有的只是厌烦，看见都烦，一眼都不想见。
在对方歪了歪脑袋递了个询问的眼神过来时，他微勾起嘴角，握住了那只伸过来的手，回道：“都是在救助站领养的。”
齐宥安站稳后松开手，扭头看了眼脚边的两只豆豆，有点感慨道：“不管以前怎么样，你选了它们，以后在店里肯定能好好的。”
裴元瑞应了声，和齐宥安一起往卡座那边走，他面上不动声色，刚才交握过的手却蜷起了手指，另一个人的温度仿佛还停留在指尖上。
温暖的，柔韧且柔软。
齐宥安还惦记着定做蛋糕的事儿，落座后吃了口蛋糕，问道：“就是刚才跟你说的，想送长辈，但是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口味，所以想定一个比较适口的蛋糕，争取不翻车。”
裴元瑞把思绪收归当下，他清楚齐宥安说的是谁。
还能是什么长辈呢？只有齐嘉树的夫人，对方爱吃甜食在圈子是出名的，齐董事长宠爱夫人也是出名的。
他倒是知道该做什么口味，但没有直说，注视着齐宥安的眼睛，问道：“是你很重要的长辈吧，这么放心我来做？”
齐宥安利落点头，“放心！”
“那好，”裴元瑞继续道，“我很少自己做，店里的单子有甜品师负责，如果你想我来做，我有一个条件。”
店长说的这点齐宥安知道，日常都是由几位甜品师做的，对方偶尔会做一些放在店里当福利，而他很幸运地吃到了两次。
栗子小蛋糕和脆青提生日蛋糕。
除了这俩，他专门问过店员，最近元瑞都没做。
他没犹豫，“你尽管说，我都答应。”
无非就是价格高些嘛，他完全理解，就算是有其他条件，他也不觉得会有多难，店长这么好的人，这么体贴温柔的人！
裴元瑞注视着毫无戒心的齐宥安，有点好奇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这样脾性的孩子，聪明，也纯善，大抵是被人好好爱着、好好保护着长大的。
面对一颗小太阳，他的声音都不自觉略微扬了起来，好心情溢于言表，“这个蛋糕不用钱来支付。”
哎？
不用钱？
齐宥安怔了下，随即来了兴致，期待地问道：“那用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章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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