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止渴》春泛若耶溪

3、梅子初青

　　孟梓潼开的火锅店其实有三层，最上面是个小阁楼，一间空房，她原本也想弄个独立包间，只是没时间。

　　打开门，一股白烟卷着灰尘迎面扑来，林慕苒马上就要翻白眼，白手套一丝不苟地戴着，眉头轻蹙，站在门边像个准备指挥交响乐的天神，哪有半点做清洁的影子。

　　孟梓潼圆润的身体微微颤抖，笑得春风荡漾，“哟，林大制作人打扫卫生可真少见，来—来—来，拍张照片留念。”

　　她很快按下手机，准备传给苏思静。

　　“别乱发我照片——”林慕苒嫌弃地挥挥手，心情自然不太好，毕竟自己过生日呐，问：“有口罩吗？”

　　孟梓潼把手机塞到兜里，寻思林大小姐还是这么抹不开，十足的纯情派哦，明明长了一副撩人的脸，又冷又勾魂。

　　“太夸张啦，最多不到十分钟还要戴口罩。”塞过来一块抹布，“加油哦，大制作人，再过二十分钟你的心上人就来了。”

　　孟梓潼说话就是口无遮拦，没心没肺。

　　林慕苒走进去，低声道：“别胡说，我没心上人。”

　　不喜欢能来打扫包间，她还没那么不自量力，认为林慕苒是在帮自己的忙，孟梓潼举着扫把开始扫地，看对方认真地在一边擦桌子。

　　林慕苒这个人办事很有样子，不管干什么都好，哪怕是现在做着被强加的打扫卫生，手脚也非常麻利，干干净净好似专业选手，若不是身姿太秀挺，面容过于美丽，孟老板恨不得开口找她合作开个家政公司算了。

　　这年头生活节奏快，做个家政很赚的。

　　孟梓潼满脑子生意经。

　　林慕苒做事的时候从不说话，孟老板也不敢乱叫唤惹人烦，不聊天干活速度就快，没几下包间看上去便焕然一新。

　　慕苒摘掉手套，从三楼起雾的玻璃往下瞧，一辆白色沃尔沃长轿车停在街边，她认得，苏思静姑姑的车。

　　思静没有父母，从小和奶奶长大，所以家里人都很疼她，尤其是这个姑姑和亲生母亲差不多，有的时候思静与自己在外面吃饭，时间太晚，姑姑都操心地开车来接，她们打过照面。

　　白色沃尔沃的副驾驶门打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从上面蹦下来，鹅黄色针织衫下面是条白色长裤，长发披肩，眉眼清澈，像个在夜间飘然而至的小仙女。

　　那是苏思静，一边的头发挽到耳后，露出小巧耳垂上的珍珠耳环，白润洁净。

　　林慕苒收回目光，扭头问梓潼，“你家附近有蛋糕店吗？”

　　“有啊，就在后面，还挺有名的一家。”孟老板把手套和抹布都放到盒子里，说：“你不会要买蛋糕吧，多没新意，人家庆生还能少的了蛋糕。”

　　慕苒没接话，径直走下楼，还不忘嘱咐：“先别告诉她我在。”

　　“遵命，大小姐。”孟梓潼靠在栏杆上晃悠，一会儿加两个菜不就得啦，要那么多生日蛋糕做什么，反正林慕苒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她下楼去迎接苏思静，小丫头两只眸子亮晶晶，望一下就移不开。

　　“梓潼姐姐，谢谢你呀。”嘴也甜，含着蜜糖似地：“要不是你，我今晚怎么办嘛。”

　　“你来是给我捧场呢。”孟梓潼伸手挽住对方，朝后面望，“姑姑呢。”

　　“停车去啦，后面还有我叔叔几家人，挺多的，麻烦你。”

　　“还这么客气啊，先上去看看，我让人在前面迎姑姑。”

　　苏思静点头，两个人一起往上走。

　　秋日的火锅店里香气四溢，惹得小馋猫苏思静咬嘴唇，“哎呀，闻着就好吃，一会儿我自己都能吃一锅。”

　　她说话的时候尾音长长的，自带一股甜腻慵懒感，别在耳后的头发散落几缕，飘在粉嫩脸颊上，鹅黄色针织衫顺着胸前的波浪柔滑而下，身体每个部位紧实又丰腴，像一个橱窗里的瓷娃娃。

　　又年轻，又美丽，楚楚动人。

　　孟梓潼心里倒吸口凉气，若是论外貌和林慕苒绝对属于梦幻联动，可惜是个直女，该有多少男人盯着啊，就从刚才走进火锅店，她都能感受到无数炙热的目光随着苏思静在游走，招蜂引蝶，名不虚传。

　　以前上的中学是全封闭式，男女分开，即便如此都挡不住男生为了小丫头争风吃醋的热情，有一次直接打架打到医院急诊室，闹得沸沸扬扬，苏思静一直都非常有名。

　　围绕在美丽女孩子周围的绯闻多，尽管思静什么也没做，关于她不好的谣言也是满天飞，为此林慕苒和人屡次针锋相对，全校都知道苏思静有一个为了她能拼命的好姐姐。

　　梓潼也知道两人的关系很好，思静也很在乎慕苒，但不是那种在乎，不是林慕苒的那种在乎。

　　她有时想推推她，可又害怕把小丫头吓走，林慕苒也有相同顾虑吧，如果直接挑明，搞不好姐妹都没得做，社会开放又如何，到底还是小众，万一人家没意思，只会让自己尴尬。

　　林慕苒那种人，脸皮多薄。

　　“好宽敞的屋子——”苏思静瞧着才被打扫完的包间感叹，“真合适，刚好我家人多。”

　　她今天为了能找到合适的馆子煞费苦心，本来之前那家烧烤店已经订好，没想到前台搞错时间，让别人捷足先登，周末晚上哪里都爆满，幸亏有孟学姐。

　　思静从小嘴甜，一向不吝啬去赞美别人，何况人家还帮了自己的忙，头靠在梓潼肩头，甜甜地笑：“梓潼姐，下次我请吃饭。”

　　孟梓潼拍拍对方的头，“你多带几个人来照顾我生意不就行了，给你打折。”

　　“好呀，我们图书馆反正离得也近。”

　　不大会儿楼下响起脚步声，听声音就是一大堆人，苏家这次是全体出动，要给苏家最小的女儿，思静的姑姑苏苒一过四十岁生日。

　　孟梓潼转过身迎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职业又亲昵，虽然是第一次与思静的家人见面，但毕竟属于熟人嘛。

　　迎面走上来个身材纤细的女人，白色套装严丝密合地贴在玲珑有致曲线上，齐肩大波浪卷发，烈焰红唇，嘴唇的形状极好看，远远望去就像一个桃心。

　　孟梓潼不由得愣了下，今晚好看的人遇见太多，她有点心猿意马。

　　毕竟谁能不喜欢美女呢。

　　“你堂妹，那个是——”试探地问，满脸疑惑。

　　“啊——那是我姑姑哦。”苏思静笑成一朵花。

　　她也不意外，自己的姑姑美得像吃了人参果似地，外人都说冉一才是家里最美的女孩，哪里像四十岁，二十还差不多。

　　“你——姑姑！”孟梓潼快石化，打死也不敢相信对面缓缓走来的人已经四十岁，摇曳身姿，聘聘婷婷，她发誓只有二十五，不能再多。

　　苏思静脸都笑红，孟学姐还是那么活泼可爱，到哪里都热闹。

　　“你好，是思静的朋友吧。”苏苒一伸出手，礼貌又斯文，“今天多谢，给你添麻烦，早给思静说不用出去吃饭。”

　　孟梓潼回过神，连忙握了握，热情地回：“不麻烦，太客气啦，快请坐，寿星不能总站着呀。”

　　对方点头，语气揶揄：“也对，我都上了年纪啦，需要休息。”

　　这是一句玩笑话，但对面的孟梓潼认了真，“什么年纪，看上去比我还年轻啊，思静姑姑。”

　　这个称谓很奇怪，因为孟梓潼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冉一坐下，温柔地说：“可以叫我阿姨，思静是我侄女嘛，你们同辈。”

　　孟梓潼张张嘴，还是喊不出来。

　　她离得更近了，越发看清对方猫一般的眼睛，眉宇和苏思静真像啊，对这样一张脸叫阿姨简直是犯罪。

　　屋里的人多起来，孟梓潼开始招呼店员上菜，苏家是个大家族，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除了冉一各自都成家，儿孙满堂，老太太由于年纪太大没有来，今天是大哥苏烈阳唱主角。

　　全家人聚在一起总是很热闹，孟梓潼挨个打过招呼就准备离开，余光瞧见苏冉一大波浪下的眸子沉静如海，这是不太高兴的意思。

　　不会吧，自己生日呐。

　　她关上门，迎面看见林慕苒提着蛋糕走上楼，这人果然去买蛋糕，刚才桌上就放了三。

　　“今晚蛋糕开会呀，林小姐。”孟梓潼直皱眉头，“依我说一会儿加两个菜吧，算咱们的，又体面又应景。”

　　“可以。”林慕苒掏出手机给苏思静发信息，一边说：“不耽误送蛋糕。”

　　孟老板露出既然你都买了蛋糕，那我还是省一份菜吧的神色。可惜对方在认真发信息，根本没注意到她表情丰富。

　　[我在外面，出来。]
　　[啊——]

　　苏思静没想到居然能遇见慕苒，对方太忙，她们有段日子没见面，笑嘻嘻地拿起电话就跑出屋，脱口而出：“哎呀，我也想着你呢，梓潼学姐没给我说啊。”

　　孟梓潼一脸讪讪色往楼下走，表示不想当电灯泡。

　　这个小丫头就会说好听的话，林慕苒把蛋糕递过来，笑：“想我，不来找我。”

　　“你工作那么忙，我哪敢耽误嘛。”思静顺手接住蛋糕，巧克力黑森林口味，奶油看上去就新鲜，莞尔一笑，“给我的吧。”

　　“给姑姑的啊，小馋猫，又不是你过生日。”屋里太热，慕苒松了下衣领口，说：“我进去打个招呼。”

　　苏思静点头，但手却紧紧地挽住对方的胳臂，没让动。

　　“怎么？有事。”慕苒索性往后退了退，两人靠在三楼栏杆边，底下的人声喧闹，不远处屋内还有阵阵笑声传来，上下喧哗之地却隔出一块安静处，只有她们两个人。

　　“我想你了，慕苒姐姐。”苏思静睁着双圆圆的眼睛，说：“太久没见，让我单独看一会儿。”

　　特别真诚——苏思静说话就是特别真诚。

　　她们以前总是形影不离，但工作之后只能各忙各，当然主要还是林慕苒的事多，每次思静这般撒娇，慕苒都会觉得内疚。

　　好姐妹不用内疚吧，她知道自己从没把她当妹妹看。

　　“好。”林慕苒扭过头，清冷的冰融入火，暗暗灼人，低声说：“那你看够了就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