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止渴》春泛若耶溪

19、梅子经春

　　苏思静上了康宇的车，丢魂失魄，一脸青白色，吓得对方以为她身体不舒服，或者与那位好闺蜜吵架。

　　他也不会安慰，只能把刚买的水递过来，试探地问：“没事吧，是不是人家忙不能来吃饭，很正常嘛，别生气。”

　　思静没接水，摇摇头，“不是的，她开车在后面，我坐电梯头晕，楼层——太高。”

　　康宇松口气，憨厚地笑：“哦，我也恐高，那给你买点吃的。”

　　“不用，咱们走吧。”

　　康宇看她脸色好一些才发动车子，开得很慢，踩刹车与油门都很轻，时不时瞧着思静，怕她难受。

　　实在是个挺暖的人，可苏思静的心不知为何已经麻木，好像突然跌到冰窟窿又或者被谁一下掏空，头靠着窗户，心烦地闭上眼，脑海里全是慕苒姐姐低垂的眸子。

　　是不是要从现在开始保持距离，好不让对方烦心，人家说得很明白，不喜欢腻歪在一起。

　　苏思静瞧着倒车镜发呆，慕苒的车子已经跟上来，时不时能看到那辆白色奔驰Gla在车流间穿梭，有时候过红绿灯，慕苒的车就被挡在另一端，她看不到心就揪起来，好像把对方弄丢似地，害怕再也看不到。

　　小丫头心急火燎地勾头往后看，惹得康宇笑：“肯定跟得上，再说你朋友认识路吧。”

　　思静脸红，也觉得自己担心过度，“嗯，她知道路，不过好久没去啦。”

　　撒了谎，明明早上慕苒送的自己。

　　偷偷瞄一眼康宇，对方并不介意。

　　两人关系真好，康宇觉得挺不错，自己的死党都在老家，心里还有点羡慕。

　　“你们是从小长到大吗？”他打个方向盘问：“感觉和亲姐妹一样。”

　　“嗯，算是吧，从十几岁就认识啦，一直都没分开过，我觉得亲姐妹也不见得有我们关系亲。”

　　思静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很亮，她不知道自己的喜悦溢于言表，让康宇忍不住笑了笑。

　　言谈举止还是个小丫头，虽然工作了几年眼睛里却没有半点世故，一派天真无邪，他就喜欢她这幅模样，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吧。

　　车子拐进思静家小巷子，康宇停在新开的小超市边，“我们等等你朋友，一起去买菜。”

　　思静点头，车子停下来后两人都很沉默，气氛又开始别扭，才见过两面的人能有什么话题，何况还一男一女。

　　相亲这种事本身就很离谱。

　　“这间超市地方不大，但东西很新鲜。”康宇已经是第三次提起这个小超市，肉眼可见的表情窘迫。

　　他平时也不嘴笨，但是近情情怯，浑身都透着蠢样，现在流行嘴甜会撩的男生，思静这个条件不知道有多少人追，越想越着急。

　　其实他笨点还好，要是油嘴滑舌满嘴跑火车，思静早就跳下车，就是由于康宇给人一种类似于上辈老实人的感觉，小丫头才没逃。

　　当然她肯定要讲清楚，中午大家一起吃饭，需要给叔叔个面子，晚上再打电话说明白。

　　“还不知道你的电话号码或者微信呢？”思静忽地开口问，让康宇受宠若惊，他早知道对方的号码，一直没敢打扰。

　　“哦，哦，我加你微信吧。”脸都红了，连忙拿起手机，思静觉得对面人像一个小笨熊，长得清秀机灵，举止却憨憨，倒也有意思。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苏思静往外看，竟然还没见到慕苒的车，按理来说早该到，她开始心慌，会不会自己坐康宇的车让对方生气，分开时的表情那么难看。

　　思静赶紧打电话，仍旧是关机，这人上车也不知道充电！

　　她不停叹气，心神不宁，康宇只能安慰：“没事，她也许没跟上，说不定直接去家里。”

　　思静寻思也有可能，但还是谨慎地让康宇先进去买菜，她在外面等着，半个小时很快过去，直到康宇提着两袋子菜出来，还是没有林慕苒的影子。

　　“不好意思啊，让你破费，我过会儿把钱转过去。”思静心不在焉地客气：“今天可是请你吃饭。”

　　康宇把鼓鼓的菜袋子放好，满脸真诚，“你也太见外，这是我的荣幸，别人想给你买好吃的还没机会。”

　　算是一句漂亮话吧，说完心口直跳。

　　苏思静没反应，她心思不在，只说钱还是要给，亲兄弟明算账嘛。

　　由于惦记着林慕苒，康宇也很有眼色地开得快，一脚油门就到门口，苏思静先跳下来，前后左右看一圈依旧没见到慕苒的车。

　　她急得面红耳赤，会不会路上出了意外，几乎要掏出手机报警。

　　康宇提着菜站在旁边，看对方急成热锅上的蚂蚁有点吃惊，路上车况很好，他不觉得会出事，肯定有别的情况耽误，就算今天不来吃饭也没什么吧。

　　关系好成这个样子，倒是超出他的想象。

　　“不会有事，午饭时间也许堵车。”康宇走过来安慰，两手拎着沉沉的袋子越发显出人很朴实，让苏思静不好意思。

　　他们回到家，苏奶奶已经开始在厨房择菜，老太太做饭手艺很好，要不是最近身体不适，肯定不同意在外面订饭，现在外卖都上了桌，准备再煮一锅冬瓜菜汤。

　　姑姑冉一正在旁边打下手，那幅笨拙的手脚和苏思静半斤八两，瞧见康宇两眼放光，连忙喊：“哎呦，小康回来了，会做饭的人终于到啦。”

　　她冲思静眨眼睛，小丫头笑笑，都说侄女像小姑，她们还真神似，这恐怕也是苏家老太太最担心之事，两个超龄大剩女窝在家里。

　　冉一趁着自己老妈在煮饭，立刻把菜刀塞到康宇手里，笑嘻嘻：“我就不和你客气了啊，主要我太笨，做饭肯定能把厨房给点了，我哥也是个二把刀，当官当惯了的人，你看他都躲到外面打电话。”

　　站在晒台上的苏烈阳丢过来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不是咱们思静要露一手呐，还能让客人亲自做饭。”

　　“让我来吧，领导，给我个表现的机会。”只要不是与思静对话，康宇的应变能力立刻恢复，讨巧地：“刚来就让思静做饭，她该恨我。”

　　“就是——给小康个机会。”冉一站在水池边附和，桃心红唇弯成个极好看的弧度，对这个儒雅的年轻人也很满意，忽地目光落到靠在窗前的苏思静脸上，对方正六神无主。

　　她过去拍小丫头肩膀，问：“怎么啦，慕苒是不是有事来不了？”

　　“没，她在后面。”思静茫然地望着窗外，担心地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堵车，好慢。”

　　冉一笑出声：“看你操没用的心，她还能丢啦。”

　　“说不准啊——”思静叹口气，背过身子，扶着窗台一脸茫然，欲言又止的神态在她身上可不多见，勾起冉一的好奇心。

　　这个侄女心思简单，像个小孩般长不大，纵使有烦心事一阵风就能过去，从来不会愁眉苦脸，今天挺高兴的日子怎么回事。

　　冉一把思静拉到里屋，温柔地问：“有心事就告诉姑姑，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肯定能给你拿主意。”

　　思静摇头笑，小姑真夸张，但家里除了堂妹也就冉一最亲，她们又很像，以前有心事都是林慕苒来解决，现在牵扯到慕苒本身，她突然没了主心骨。

　　“小姑，我就是——”停下来组织半天语言，才再度开口：“你有没有特别好的朋友，就像我和慕苒姐姐一样？”

　　冉一点头，“有是有，但肯定不像你和慕苒那么好，也有几个不错的，怎么啦？”

　　“唉——” 苏思静腾地倒在自己的床上，声音里都透着烦躁，“人和人之间真麻烦，本来关系挺好的，毕业工作后就越来越疏远，好难过，早知道还不如以前不要交朋友算啦，一个人清净多好。”

　　冉一愣了愣，问：“你和林慕苒吵架了——不会吧，她那个人不都是纵着你，说实话有时候我都看不过去，恨不得替她教训你。”

　　苏思静红了脸，“我，我有那么差劲吗？”

　　“有啊。”冉一笑眯眯地坐在床边，装模作样地叹气，“你还记得你牙疼起来有多不讲理，埋怨人家给你买的蛋糕太甜，那不是你自己喜欢吃嘛，还在人家胳膊上咬一口，哦呦呦，别觉得我是你姑姑就会偏袒你，这次肯定又是你的错。”

　　“那都多久的事了啊——”臊得把头埋在被子里，“再说要不是我心怀愧疚告诉你，你能知道嘛。”

　　冉一捂嘴笑，拉下来对方的被子，语气放正经：“行啦，不逗你，快说什么事。”

　　苏思静翻个身，垂下眸子回：“其实也没具体的事，就是慕苒姐姐好像有心上人，然后我觉得她有点疏远我。”

　　“啊——”冉一几乎要笑出声，也一下子倒在床上，“小祖宗，人家二十七八啦，再没有男朋友不正常了吧，重色轻友是人之常情，你一个闺蜜别扭什么。”

　　“那友情也很重要啊——”

　　“重要也没有爱情重要啊，人家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别把自己看得和个氧气似地，对方离开你不能活嘛。”

　　思静没了脾气，别过脸去闹不自在，把所有的怨气都咽在肚子里，气鼓鼓样子像个没奶吃的小婴儿。

　　氧气嘛——为什么不能做！又没有多难。

　　突然听见外面门被打开，叔叔苏烈阳声音响起来，“哟，慕苒到了啊。”

　　“嗯。”

　　她听到她温雅的声音轻轻地飘散，落在藕花深处，惊起一滩鸥鹭，那些欧鹭飞啊飞，扑闪着翅膀，瞬间占据了满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