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柳暗花明又一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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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天凛不动不声色的将她护在身后。
慕怡君不想慕天凛听到不该听的话，便轻咳了声对他道：“二殿下，你走吧。我没事。”
他讶异的转回头，见她只是坚持的点了点头，微一垂眸思索片刻，小声道：“好，我走了，你自己小心。”
慕子轩一语不发的盯着她，和慕天凛互相无视彼此的存在，慕天凛出了牢房门，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脚步声渐行渐远。待到确定他听不见以后她才开口：“王爷大驾光临有何贵干？这里又脏又臭，恐会弄脏了王爷的衣服。”
“你觉得……是我做的？”他沉默了半日，终是寂寂开了口。
光线太过晦暗，她看不太清他的表情，然而觉得如此甚好，她不想再被他伪装的面具动摇，看不清脸，反倒更看得清楚心，尽管事实是那么鲜血淋漓。“事已至此，王爷又何需再演戏？我不过是一个犯下重罪的杀人犯，王爷高高在上，又屑于同我解释什么？我们本就是陌路，我只不过做了一场不该做的春梦……现在该醒了。”
俊挺的眉收成了一团，旋即又舒展开来，他笑着将她望了一望：“东西，在你那儿？”
“我说我这里只有你给我那把假的你信吗，你要的话还给你便罢，现如今我留着也无用了，皇上还没有打开机关就被杀了，因为某人的计划周全，江山顺利易主，你该自豪才对，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主掌春秋。”她冷笑出声，伸手要去掏衣服内的镜子，内心却十分紧张，这种雕虫小技，可以说是瞒不过他的，她只是不甘心这么乖乖的将镜子交给他，让一切都遂了他的愿。
“既是假的，还给我做什么，你若愿意留着便是，不要就丢了。早知道你拿不到，我来这里不是来向你讨东西的……”
一番话说的她愣住，竟是出乎意料之外。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将他反复瞧了又瞧，也看不出个什么端倪来，强作镇定的道：“不是来要东西的……难不成王爷是来视察监狱环境的？王爷可真够体恤民情的。”
她多番冷嘲热讽，慕子轩却不为所动，他向来如此，少少时候才会表现出喜怒哀乐，常常都是顶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冷的像雪山上千年化不开的冰层。只是……他从前唯独对她，不是这样……如今她已经用完，连戏也不必对她做了。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她早已领悟，再痛也不过如此。任何事都可以慢慢习惯，伤也是，神经也会坏死，伤的多了，就麻木了。
他静静看她，神情平然：“太子让我来审问，仅此而已。”
“是吗？”她再次浮现出讥讽的笑容，双手并在一起向前伸出去：“王爷，要先把我捆起来吗？或者是钉在墙上？还是你怕我把你供出去，想一刀了结我？如果我没猜错，只怕你已经被牵连了，一定有人在准备弹劾你了吧？毕竟是你献上了我这个假辉夜姬，酿成大错的。只是你于慕天心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他无论如何也会护短。那些弹劾你的大臣都不会落到好下场，做这么多坏事，你也不怕遭天谴！我告诉你慕子轩，你不要把我惹毛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你信不信我连你也一起拖下水？”
心如死灰，她已经无所惧，回不了现实，横竖也是个死，比起在这里慢慢接受凌辱折磨而死，她倒宁愿得个痛快，她不想再牵连更多人了，慕天凛如果要帮她，说不定会惹来杀身之祸。所以她故意激怒慕子轩，但求一死。唯一期望的，在这里死了以后能在现实醒来，忘记所有发生过的事。
他只是半垂眼帘，抚了抚腰间玉坠流苏：“你不会。”继而转身向外走：“其实不必审了，太子妃为盗国宝杀害皇上，七日后处斩。”
慕怡君寒了心，自嘲一笑。
为盗国宝，这么个理由着实蹩脚，月神使者为何会去盗什么国宝，做了太子妃，将来天下都是她的，何况区区一把镜子，必定会有内情。只是而今，唯一能压制慕家小王爷的皇上已经不在，太子也帮着他，他说黑便是黑，说白便是白，指鹿为马也不会有人敢提出异议。如有人不识时务，必然是个死字。
当日她在园中唱那倾尽天下，如今，倒确实是因她倾了天下，却是以这种可笑的形式。自古以来，有哪个帝王不爱江山爱美人，那只是痴人说梦罢了。和这慕姓的天下比，和小王爷的野心勃勃相比，她不过细弱尘埃，无足轻重。
她不是不怕死，从前不在乎，是因为隔日便会从梦中醒来，所以她不担心。而今，谁也不能保证她不会在现实里长眠不起。她不想死，可是，如果她坚持要活下去，要逃走，就会有更多的人受她牵连，比如莲儿，比如皇帝。
所以她只能认了。她知道的太多，慕子轩一定不会放过她，哪怕慕天凛带她逃过这一劫，天下之大，要抓她的人却是这天下的主人，她又能逃向哪里？
想走下去，可是前面已经无路可走。她团住膝盖蹲坐着，守卫进来打扫牢房，又给她带来新被子，厚厚的裘皮，躺椅，衣裳，各种杂物。接着几人推了个笨重的大木桶进来，热气腾腾的冒着水雾。
“姑娘就在这儿将就洗洗吧，太子有令，您不能离开这间牢房，我们也没办法，得罪的地方还请您包涵包涵。您只管放心洗，十米开外的范围内不会有任何人的。您洗碗了就大声唤叫奴才，奴才们会来收拾，顺便给您上饭菜。”守卫躬身一口气说完退了出去。
慕怡君苦笑，这待遇会不会太高了些，衣服姑且不论，两床被子加两张裘皮，是想压死她么？她对着面前热气腾腾的一大桶兰汤，也罢，死也要死的干净些，听不见那守卫脚步声了，她脱了衣服爬进桶中，热水的温度刚刚好，驱走了身上寒意，泡够了换了干净衣裳，大声喊了几声守卫，果然很有效率的赶到，将木桶拖了出去，又给她置了一张案几一张小凳，摆满一桌的珍馐。她不像犯人，倒像是被款待的贵宾了。
酒足饭饱，她利索的把裘皮铺在躺椅上爬上去，天寒地冻，地牢中又阴湿不见阳光，也不知时日多长。她本想照一照那缘生镜，算算自己是不是真的会在七日后死，谁知道这地牢里的光线比进来时还要暗，也不知是火把燃尽了或是如何，镜子里都看不清楚，她同守卫说了一次，那守卫支吾应了，过后却不见有改善，她毕竟是犯人不是客人，如今好吃好喝供着，自己哪里好再提那么多要求，只得作罢。
浑浑噩噩过了两日，慕天凛再度来找她，她方知宫内比她想象的更加混乱。皇帝刚出事，慕铭宇同静妃便合力声讨慕天心，太子妃既是慕天心的人，就应当由他管住，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难辞其咎，何况她进监牢之后，有太医来诊治她是否真的怀孕，似乎是想给她多加条罪名，却莫名的发现了她身上中了蛊毒。南疆奇蛊，鲜为人知的御音蛊，只有精通蛊毒或者医道之人才知晓，
御音蛊毒，中者在发作前不会显示出异状，脉象中也看不出名堂。发作为人为引诱，使用专门的御音笛，要由懂音律之人附以内力吹奏，便可控制中蛊之人。发作之后，蛊毒会在体内继续潜伏十二个时辰，时辰内再无音律引导，蛊毒自行解开。只为了查她身上的身孕真假，却让人发现了这样一个惊天秘密，慕天心虽然压着，到底纸包不住火，被慕铭宇戳穿真相，还指出幕后黑手说不定就是当今太子。慕天心震怒，为表清白让人搜查自己居所，但结果在慕天心房间内搜出了一管长笛，色泽泛绿，却青翠的有些诡异，因为是特殊材料同手法制成……而据说……御音笛，便是这样的。慕天心的地位在短短两日内岌岌可危，皇后因为皇帝的暴毙已是病倒，若不是她拖着病体在慕天心身后勉力支持，他极其有可能已经被削去了太子之位。
慕铭宇同慕天心斗的如火如荼的时候，慕家小王爷却在慎重的处理公务，孰优孰劣，明眼人一看便知，更何况当年皇位是慕子轩的父亲拱手让出的，便有些人动了念头想将这小王爷推上龙座。
将所有守卫赶得远远的，慕怡君听着慕天凛耐心的同她讲宫内情形，内心极为不齿。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慕天心房内的笛子是谁放的一目了然，慕子轩表面上照旧日常事务，暗地里却这么推波助澜的捅了慕天心一刀，本来坐着太子之位的优势如今也快没了，着实的狠绝，看来他这皇位是要定了。
两人一人一张躺椅坐着慢慢说着，慕怡君忽然发问：“他们这样斗来斗去，那你呢？就算你不愿意……兰妃娘娘会依着你吗？”
“我不想做皇帝，母妃总不能拿刀逼着我，从前是怕被父皇冷落甚至被陷害打入冷宫，如今已成这样，母妃倒不必再费尽心机争风吃醋，我做不了皇帝，将来也是个王爷，皇兄皇弟和我关系也不差，我对权势无兴趣已是人尽皆知，谁当了皇帝也不会想到为难于我。何况月照国跟邻国规矩都不同，若是皇帝已故，育有龙子的妃嫔除皇后外皆可跟随皇子一同出宫，只是不可改嫁而已。”慕天凛离开自己那张躺椅，坐到她身边来，拉过她的手，望着她的手心，慢慢揉捏把玩。要不是光线太暗，慕怡君一定能看到他现在脸上的霞红晕染。她想抽回手，朝后用力，那抓她的手先是松了一松，仿佛犹豫了，而后又反悔一般的用力攥了回去。“我……什么都不要……你愿意不愿意跟我走？”
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慕怡君楞了一楞，随即手上一使力抽回，低声拒绝：“我不能害你，你若帮我，弄不好会招来杀身之祸。你还有兰妃这个娘亲，你不能这么做，就像你说的，现在不做皇帝，大小也是个王爷，犯不着为我以身犯险，我不值。”
被她这般躲开，他神色中略有失望：“你不用担心母妃，我自会处理好。”忽而附在她耳边，吐气如兰，小声的道：“四日后晚上等我，我会来，我们一起逃。”
慕怡君心中微微一震，连摇头：“不行，绝对不行！你来了，我也不会跟你走的，所以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只是个假冒的辉夜姬，犯不着让你这么上心。”
他离开她的颈项边，抬眼看她，固执的语气：“你可以拒绝，但我会告诉你，你若有事，慕天凛也就死了。”
慕怡君无奈，只能循循善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别这样，你不过是因为……因为你喜欢男人，恰好我第一次见你扮成了男人，所以让你有了错觉而已。”
“谁告诉你我喜欢男人？”慕天凛耸耸鼻子，哭笑不得，看在眼中居然有几分和年龄不符却不觉得格格不入的淘气：“人人都以为我喜欢男人，只因为我居所里养了很多男伴。但是没人知道，那些男伴都不是我的……那是我的皇兄的。可是喜好男色这种事，我皇兄那么爱面子，自是说不出口，这才找了我当挡箭牌。我可是背了多少年莫名其妙的糊涂债。不过，这倒也好，不会有婢女不停的对我搔首弄姿，也没人会想方设法的勾引我，因为她们都以为我对女子不感兴趣。”
他收了鬼脸，正色面她，温暖手心拍了拍她的头顶：“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可以等，多久都可以。但在那之前，你得活下去。”
命运关上一扇门的时候，总是会记得留给你一扇窗。可是有谁问过她，她想要的究竟是门还是窗呢？
只是，她确实不想死，她想活下去，而面前这个人对她伸出了援手，给了她希望。她仍旧有些犹豫，低头喃喃：“就算你现在救了我，我总是要回去的，要回我真正的家，我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
“那我就跟你去你的家。再远也去，永远回不到月照也没关系。”他起身：“我该走了。你记得我今天说过的话。”
“我们……真能……逃出去吗？你不会有事吗？”她犹疑看他，想在他的目光里找到信心。
“能的，我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他微微笑了：“我们还要活大把的光阴，我还要慢慢等你。”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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