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下》沉香水榭

26、倾尽天下

　　逸心院内，秋高气爽的下午，众王族正观赏着舞女的表演。慕怡君坐在慕天心的左手边，耳边丝竹越音，眼前歌舞升平，她却心不在焉。众人虽面上一派祥和，一副我们是幸福的一家的模样看着院中舞蹈，内里却是波涛暗涌。尤其是慕天凛旁边坐的兰妃，即是慕天凛的娘，狐媚子一样的眼睛从慕怡君进来开始就一直不怀好意的盯着她。

　　慕铭宇今日没有到场，推说是身体不适，依皇上不悦的面色看便知肯定是撒谎，倒是慕铭宇那个传说在中的娘静妃不断的替儿子向皇帝说好话，皇上便愈加是不耐烦。静妃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失宠的妃子，她有一双傲气的眼睛，神情里始终带着生人勿近的高高在上。她也是时不时的将眼睛来回在慕怡君身上扫，弄的她很是不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这种场合叫她来，根本是让她成为众矢之的。除了皇上跟皇后，就没有人是站在她这边儿的。当然，还有那个慕子轩。

　　她斜眼扫了坐在侧面的小王爷一眼，他端着酒杯，若有似无的对着她这个方向，却又仿佛没有在看她，漫不经心的啜着酒。下意识的摸了摸还发青的手腕，她不屑的扁起嘴，低头夹了一筷子酒菜朝嘴里送，人生苦短，自讨没趣，她何苦来？偏偏月芷国饮食讲究以甜为主，不小心又吃到腻味的甜菜，恶心的她一下子哽住，猛烈的咳嗽了几下，佯装看歌舞看的津津有味的众人立刻将目光全都投射到她身上，那些目光有的带着关心，有的纯粹当笑话看，有的则明目张胆的充满了敌意。

　　慕天心不动声色的伸出手，拍了几下她的背。虽是装作关心状望她，眼中却不含任何情感，不过做给在场众人看的一场戏。他对她不咸不淡，这几日不管她在皇宫里怎么折腾，他也不曾踏进风铃居一步来看她。这倒也顺了她的意，她只想要解药，而他只想要地位，单纯的互相利用关系，很现实，也很让人有安全感。彼此都不会踏进对方的城池一步，只保持着最低限度的交集。

　　对于在这个梦境世界里的她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相处方式。不论她在这里留下的是爱，亦或是恨，将来都只是南柯一梦。缩进自己小小的壳里躲着，她才能保自己一个安稳，才能护住这个小小的世界。

　　可是，心若是交出去了，要怎么讨回来？她悄悄又看了一眼慕子轩的方向，他却不再望她，只是一味的饮着酒。

　　夏筱沫你这个没出息的丫头，不许看他，不许想他，大白天的你发什么花痴，做什么白日梦，她的手在身下狠狠的拧自己的大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皇上，臣妾听说，太子妃是从遥远的异国来的，臣妾很想见识一下异国的文化风情，不知道皇上意下如何。”

　　“朕也想见识一下，不如让太子妃为我们奏上一曲，太子妃你意下如何？”皇上捋着胡须笑哈哈的过问她的意见。

　　“噗~~~~~~~”慕怡君口中的茶水悉数喷了出去，再次剧烈的咳嗽。周围一圈妃嫔公主已经有人偷偷掩面而笑。慕天心此刻脸色就像是烂了的茄子，乌的紫黑。她拿斜眼看着那娇滴滴的提出这该死的建议的兰妃，忽然觉得自个儿相当悲摧。她想起了妖舟大人书里的那句名言——一个没有好吃的，充满了食物链上层生物，而且还要表演根本就不存在的才艺的晚宴，真的很难让人提起干劲。

　　她与同处于食物链最底端的高大胖姑娘之间唯一的差别是，她还没有被吃干抹净。

　　因为，她尚在被吃干抹净的过程中。

　　慕天心刚要发话替她挡下，她出乎意外的站了起来，只因那侧边的害她心情坏到极点的万恶之源此刻根本没有为她说话的意思，说不定内心正想看她出丑，一时怒从心头起，也顾不了那许多。琴棋书画，她好歹也是学过的，虽然比不上那些个王女妃嫔，不能算作才艺，但总不至于太丢人，顶多也就是……比较丢人。

　　她福了福身走到中央的琴台上，手指却没有放在琴上。仰头看着皇帝道：“皇上，今儿个怡君去看了西边儿的九重宝塔，忽的想起故乡的一个故事，皇上要听了这故事，才能听明白怡君接下来奏的曲儿，皇上要不要听听看?”

　　皇帝起先是一楞，继而大笑道：“好，好！太子妃果然多才多艺，都要跟朕讲故事了，还要跟奏乐联系在一起，朕倒要听听看，是什么故事能联想到那圣地的宝塔。”

　　“周帝白炎死在称帝十载后的一个雪夜。这个草莽出身的皇帝不喜奢华，逼宫夺位后便废弃了前朝敬帝所建的华美宫室，而每夜宿在帝宫内的九龙塔，死时亦盘膝在塔顶石室几案前的蒲团上，正对着壁上一幅画像。倘有历过前朝的宫女在，定会认出，那画上颜色无双的女子，正是前朝敬帝所封的最后一位贵妃。原来在倾国的十年之后，白炎终究追随那人而去。他身后并未留下只言片语。于是所有关于周朝开国皇帝的谜团，都与那悬于九重宝塔之上、隐在七重纱幕背后的画像，一并被掩埋进厚重的史书里。”慕怡君熟练的背诵倾尽天下里讲述的那个架空历史，众人凝神侧耳倾听。

　　皇上凝眉沉思。“不知道太子妃讲的这故事是为何意，那周帝可是太子妃国中的皇帝？”

　　慕怡君坐着躬了躬身：“皇上，这只是个故事，在怡君故乡的历史中，如此深情的皇帝历数整个朝代也是罕有。世上怎会有要美人不要江山之人。这只是世人憧憬的浪漫罢了。”她说到此处，停下来侧目看了一眼慕子轩，又微微笑道，“接下来的话，还是待怡君奏了这曲子再说吧，只是此曲怡君不敢随便乱奏，怕有人治怡君大不敬之罪，请皇上先允了怡君，怡君保证绝无冒犯日月江山之意。”

　　皇帝手指在桌面轻点几下，来了兴致。“什么曲子如此神奇，居然还牵扯到日月江山，朕允你，众人都给朕听好了，无论太子妃唱的什么，绝不许有人栽赃太子妃冒犯朕。”

　　“怡君谢皇上。”浅浅一揖，水葱般的十个手指头抚在了琴面上。这曲子她在慕王府里经常抚弄，已是驾轻就熟，比那些高难度的高山流水可是容易的多。只因着歌词而不敢随便唱出来而已。丹唇微启，拨了弦子曼声清唱。

　　刀戟声共丝竹沙哑，谁带你看城外厮杀，七重纱衣血溅了白纱。兵临城下六军不发，谁知再见已是生死无话。当时缠过红线千匝，一念之差为人作嫁，那道伤疤谁的旧伤疤。还能不动声色饮茶，踏碎这一场盛世烟花。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覆了天下也罢，始终不过一场繁华。碧血染就桃花，只想再见你泪如雨下。听刀剑喑哑，高楼奄奄一息倾塌。

　　是说一生命犯桃花，谁为你算的那一卦，最是无瑕风流不假。画楼西畔反弹琵琶，暖风处处谁心猿意马。色授魂与颠倒容华，兀自不肯相对照蜡，说爱折花不爱青梅竹马。到头来算的那一卦，终是为你覆了天下。明月照亮天涯，最后谁又得到了蒹葭。江山嘶鸣战马，怀抱中那寂静的喧哗。风过天地肃杀，容华谢后君临天下。登上九重宝塔，看一夜流星飒沓。回到那一刹那，岁月无声也让人害怕。枯藤长出枝桠，原来时光已翩然轻擦。梦中楼上月下，站着眉目依旧的你啊。拂去衣上雪花，并肩看天地浩大。

　　一曲未毕，妃嫔中有人隐隐动容，皇帝的眉间却越来越紧，怒意十足却因着刚才的一席话不便发作。

　　席上一片安静，山雨欲来风满楼。

作者有话说

　　恩，ORZ,本来这章有重点的戏的发现太长了，还是截成两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