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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于是富冈义勇再瞄了一眼,“是我开的单,但是你的伤。”

      看到日期的瞬间他就能想起来七月那天的所有事。
      是他将伤重昏迷的不死川拖入友军的野战医院,费尽全力说服友军耗费珍贵的医疗资源救活了不死川,因为不死川的装备背包在逃离爆炸时失落了所以他只能刷自己的卡来为友军的人情买单。

      不死川实弥这才后知后觉地记起来他们在七月曾一起行动。
      有半个月都在昏迷中导致他没留下太多印象。
      他记住的瞬间是醒过来时看见坐在床边发呆的一个灰败惨淡的富冈。

      不死川实弥默默将这张□□翻过去,拿过胶水来将那段期间所有的票据贴到一起汇总。
      那个月他们骑着摩托在非洲的沙漠野原里跋涉并遭遇战斗。
      他记得酷阳下飞来的砂砾缠到睫毛间的不适。
      记得富冈义勇干枯开叉的发尾擦过自己脸颊的粗糙触感。
      记得两人躲在黑暗的工具间中干裂的嘴唇被迫挤在一起的并不美妙的感受。

      那次长时间的任务让他认识了很多不同的富冈义勇。
      他当然记得那个在行动方案上固执己见不肯听劝的富冈义勇,他们发生了争吵然后富冈义勇将他从梯子上踹下来。
      从下往上看威风凛凛有如战神般锐不可挡的富冈义勇。
      他理所当然的报复了回去,将富冈义勇从高高的云端扯下来揍到差点破相。

      他当然也记得藏身难民营中脸色越来越沉郁让他几乎以为要崩溃了的富冈义勇。
      他一把把地将泥灰往富冈义勇脸上抹来遮盖对方那劣质化妆品藏不好的白皙肤色。
      他们将能分的东西都分了出去,又避免遭抢而轮流守夜,也曾与难民发生肉搏争斗。
      他们在夜晚的帐篷中互相处理伤口时,半解开衣服后皮肤几乎在黑暗中发着微光的富冈义勇。
      他借着月色研究对方神情却被对方伸过手来盖住了自己眼睛的富冈义勇。

      不死川实弥将精神专注回眼前这堆繁杂混乱的票据,那时的大部分开销都拿不到正规□□只能留下手写的记账凭证,他补充了解释说明,拿胶水将时光中残留下的碎片回忆和纸张一叠叠贴起来。
      贴成不死川实弥和富冈义勇两个人为期一月的快乐非洲野生动物考察。

      医疗费的单据就写成野外食物中毒,写成被羚羊踢断了腿,写成富冈义勇这家伙无故招惹髭狗被咬了屁股。
      在富冈义勇签字前将目光投过来时不死川实弥抢先开口,“闭嘴,审计组不会检查你的屁股。”

      他们飞快地写,一张张单据翻过去,翻动着他们的真实回忆和虚假人生。

      套房里恒定不变的灯光令人烦躁,无从得知隔光窗帘外的正常世界暗到了什么程度又亮到了什么程度。
      这漫长的情人节夜晚里,他们就像赶寒暑假作业的小学生一样受尽煎熬。复杂枯燥的工作简直像是要看不到终结。

      但最终不死川实弥还是写完了。
      他放下笔,抬头看到仍在奋笔疾书的富冈义勇,富冈义勇肘下压着的没整理完的票据也只剩下薄薄一叠。

      在紧张的情绪下就算室温调到最低也还是热。
      之前的奋战中不死川实弥早就脱了上衣,就连向来衣着严谨的富冈义勇也忍不住解了一颗扣子,衬衫袖子不知何时已高高挽起来。
      马尾沾在脖子上令富冈义勇难受,在全神书写时无意识地趁交换票据时腾手撩开了好几次。

      不死川实弥走过去将它挽起来扎成一个团,虽然手艺糟糕但至少管用,那发丝终于不再往下滑落。
      富冈义勇埋头说了声谢,然后终于写完最后一张单,将全部单据拢到一起。

      不死川实弥接过这堆单据开始做结算,他拿起铅笔在草稿上抄写数字然后计算结果。
      富冈义勇看着他,然后说道,“你适合做个数学老师。”

      不死川实弥不知道这个人打哪得出的结论,他边心算边心不在焉地打击对方,“以你那情商和智商大概只能做成体育老师。”

      富冈义勇竟然给了他一个微笑。
      这景象诡异得令不死川实弥心底发怵,脑子里跳到一半的数据都吓忘了。

      “那我们就又是同事了。”富冈义勇语气平和地说道,“你会再帮我贴发//票吗?”

      “想得美!做体育老师的话正规支出你就给我好好自己贴啊!”不死川实弥用咆哮阻止对方的幻想,“而且不要说得好像我们还能过上正常人生一样!”

      “也对。”富冈义勇点头说道。

      沉默两秒后不死川实弥坐下来继续算账,胸中不知为何充斥着莫名的怒火。
      那怒火不是针对富冈义勇。
      他用力地在每月结算单上书写数据,笔尖几乎要将纸张戳破。

      最后只剩下折叠装订和盖审核章。
      不死川实弥敲门去找蝴蝶忍拿章。
      身体不好的主公作为组织审核人当然不可能陪着他们熬夜签字,他提前将个人章授权给了蝴蝶忍,每张单据的审核人栏就用盖印来解决。

      不死川实弥坐回到桌前,将主公的印章往那堆谎言上戳去。
      每盖完一张就递给富冈义勇,由富冈义勇将每张单据压平后整齐地折叠成便于封装的A5大小。
      戳戳戳。叠叠叠。那一沓沓的票据,那纷乱幻象,那用一个夜晚就编造出来的幻影人生,在鲜红的章戳下,在他们的手指中,被打下印记,整理成被真实世界认可的记忆痕迹。

      富冈义勇和不死川实弥在游乐园里一同抬头看飞走的彩色气球。

      富冈义勇和不死川实弥在往返于北欧和巴黎的飞机上肩靠肩睡觉。

      富冈义勇和不死川实弥在漏雨的屋子里边聊天边等待修理工。

      富冈义勇和不死川实弥在非洲草原的越野车上打开天窗透气吹风。

      等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年年过去,等这些年轻的佣兵被所有人遗忘了存在,这段他们合力编写好的故事就会逐步取代他们真实的事迹,作为历史档案覆写他们的人生。

      ——但也许他们能够活到退役,能够在死前真的过上这种人生,这主公费尽心思提醒他们,让他们不要忘却不要放弃的正常人生。

      “全部做好了。”富冈义勇说道。

      死死握着主公印章的不死川实弥因此回过神来。

      富冈义勇看了他一眼,起身去拉开了套房的遮光窗帘。
      淡金色的阳光洒进来,刺得不死川实弥用手挡住眼睛,“关上!老子要补觉。”

      “去交任务,然后我请你吃早餐。”

      不死川实弥简直要为富冈义勇难得提出的通情达理的建议震惊,“吃什么?”

      “萝卜炖鲑鱼。”

      “为什么你请我吃饭却只吃你喜欢的东西啊?”不死川实弥破口大骂。

      富冈义勇冷静地解释,“因为我事先有买不死川喜欢的甜食带过来。”

      哪怕已经是二月十五号了,不死川实弥看到富冈义勇翻出一个精巧的礼品盒时仍不由自主地心一跳,他强作镇定地当着富冈义勇的面拆开包装,还好,是他早已习惯的萩饼。

      熬了一晚的不死川实弥确实饿了,他胡乱将萩饼塞到口中。
      哪怕富冈义勇高兴地说道“不死川这回没有生气”他也没有应激地发火。

      他们敲开门,将做好的账簿交给蝴蝶忍检查。
      蝴蝶忍打量了下沙发两端一边坐一个的两人,“啊呀,冷静下来还是可以完成的嘛。关系有变好吗?没吵架真是可喜可贺呢。”

      不死川实弥不想理会这调侃。
      他又不是每次都会和富冈义勇吵架。他分得清情况。
      他只是大多时候忍不住怒火。

      他知道自己太容易被富冈义勇这个人挑拨起情绪,他也知道富冈义勇很少表露在外的情绪也大多给了他。

      如果情绪是子弹的话,他们大概就是争先对彼此发射的枪手。
      富冈义勇无意识地针对着他,而他有意识地报复回富冈义勇。
      如果这场疯狂的俄罗斯轮//盘对赌持续下去的话,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对彼此发射出名为爱意的子弹。
      不死川实弥知道这点,但他不服输也不会停下。
      他等待富冈义勇扣下扳机的同时自己也扣下扳机。

      下一颗子弹会是什么呢?

      蝴蝶忍检查完了整本账簿,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做得还算好呢,真是出乎意料啊,这效率简直惊人。不如大家讨论下,以后都把你们分配到一个小组如何?”
      然后她微笑着抬起眼睛,“你们真的有周末一起去游乐场玩?”

      “我才不需要他来拖后腿。”不死川实弥将此判定为恶意并立刻找借口反驳。

      但蝴蝶忍回应的不容拒绝的微笑眼神让不死川实弥敏锐地意识到,自己和富冈义勇可能已经被同事们绑上了命运的过山车。
      他不知道同事们到底准备了怎样的计划,但毫无疑问这趟过山车绝少不了腾空、翻越、坠落之类的刺激轨道,他甚至能隐隐猜到这班车的终点。

      不死川实弥闭口不语。

      而富冈义勇坐在沙发另一头说道,“我不会拖后腿。”

      他们谁都没有踩刹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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