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却的纪念》微阳

60、第五十九章 重逢的疏离

　　杨宇新终于还是决定在过年的时候回家一趟，他得知丁嘉乐是腊月二十八到家，正月初二就离开，所以他故意把机票订在了丁嘉乐走的那天，借口就是过年飞机票不订不到，而自己在学校还有论文要整理。尽管如此，杨母还是很欣喜，唯独觉得遗憾的是，杨宇新没办法和他们一起过守岁过除夕。

　　大年初二，正是万家团圆的时候，机场里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候机，而且大多是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杨宇新下拉着行李箱正琢磨着这个时间是否有机场大巴回家的时候，却远远的望见前面站着是那个让他的感情牵绊了整整五年的丁嘉乐。

　　这时，杨宇新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转身去买张机票回H市。不是说丁嘉乐今天走吗？怎么竟然也出现在机场，而且看样子根本不像离开，反而更像是接机。

　　“杨宇新……”丁嘉乐叫住了正想着怎么逃避的杨宇新，然后大步向他走来。杨宇新愣在那里，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心跳明显加速，还感觉脸在发烧，只觉得他五年的努力都白费了，因为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建立起的心防全部土崩瓦解。阔别五年，丁嘉乐变了很多，头发很短，只贴了头皮一层，以前常常故作斯文戴着的眼镜也不戴了，眉眼之间带着一丝愁绪，更比以前黑了瘦了，敞着怀穿了一件黑色的中长羽绒服，里面是件紫色的高领毛衣，下面是咖啡色的休闲裤和黑色的棉鞋，虽然利落，但是整体看像是蒙了一层灰尘，丝毫没有了过去很清爽的感觉。杨宇新见了，觉得很心酸，丁嘉乐这副样子，难道欧华待他不好吗？

　　见此，杨宇新忍住马上就要掉出的眼泪，尽量露出了微笑，故作轻松的对丁嘉乐说：“嗨，丁嘉乐，好久不见……”

　　丁嘉乐自然的接过杨宇新手里的行李，没理会杨宇新的客套，反而轻声说：“听阿姨说你今天回来，我特意把票退了，也想多呆两天。”

　　杨宇新本来想说，原来是这样，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做，我躲你都还来不及，但是觉得太伤人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说了声：“哦！”

　　“咱们快点回去吧，阿姨准备了很多东西，听说你也很多年没回来了。”说完，丁嘉乐拉着行李在前面走，杨宇新应了一声就在后面紧紧的跟着。

　　到了停车场，丁嘉乐把杨宇新的行李放在了后备箱之后，却见杨宇新直接坐到了后排，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上了车。

　　“很累吧，你睡会儿，到了我会告诉你。”丁嘉乐嘱咐了一句，便发动了汽车。

　　可是杨宇新哪里有睡意，前面就坐着他心里一直放不下的人。他直愣愣的盯着丁嘉乐的后脑勺，也不知道思绪飘向了哪里。直到丁嘉乐开了车载CD，突如其来的音乐声才让他回神。而这时一个苍茫无助的男声正在唱着：“……忘记你我做不到，不去天涯海角，在我身边就好，要是承诺不可靠，是什么让我们拥抱……”

　　丁嘉乐从后视镜看了杨宇新一眼，才惊觉CD的声音太大会吵到他，抱歉的对杨宇新说：“对不起，我都忘了你要休息……”

　　他们真的开始生疏了，生疏到连听首歌都要道歉的地步，杨宇新不住的叹了口气，看着窗外的景物继续发呆。这五年，L市改变了很多，路更宽敞了，楼更密集了，人也更多了，连一座城市都在变，更何况是人。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车子终于停了下来，杨宇新发现这竟是丁嘉乐家楼下，还有些不知所措。丁嘉乐忙解释说：“阿姨一大早就来了我家，她说你回来了才算过年，才算团圆。”

　　原来如此，杨宇新听得鼻子有些酸，赶紧推门下车，看见母亲和丁勇都站在楼门口等着。五年未见，母亲明显比以前老了一些，白头发也更多了，杨宇新给母亲一个坚实的拥抱，轻声说：“妈，我回来了。”

　　杨母眼中噙着泪，用手抹了一下，笑着说：“你看看，我都高兴的流泪了。”而丁勇伸手拍了拍杨宇新的肩膀说：“小宇，你回来就好。”

　　三个人的热络，明显冷落了丁嘉乐，而他也并不在意，回到车上把杨宇新的行李抬了出来之后默默的站在杨宇新的身后。过了一会儿才说：“阿姨，爸，进屋吧，外面怪冷的。”

　　“好好好……”杨母应着，拉着儿子就进了屋。

　　屋子里的暖气给的很足，杨宇新说了一会儿话，就觉得很热，脱了外套还是一身汗，索性把毛衣也脱了，只穿一件衬衣，可是却看见出来进去忙着洗水果端水的丁嘉乐还是穿着那件厚实的高领毛衣，觉得很诧异。杨母也发觉了这个问题，便对丁嘉乐说：“小乐，你别忙活了，家里挺热的把毛衣脱了坐着一起说会儿话，等会我再去做饭。”

　　丁嘉乐愣了一下，很不自然的回了卧室。一会儿出来，换了件运动服，领子依然高高的竖着。忙完了，他也坐在沙发上，听着他们聊天，但根本不怎么说话，生疏的像个客人，没坐一会儿，就进了房间。

　　杨宇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很想进去看一眼，丁勇见了，就对杨宇新说：“你们俩很久没见了，进去好好聊聊吧。”

　　“嗯？丁叔叔，我……”他还没有想过该和丁嘉乐说什么，看那么一两眼，也就觉得满足了，他更怕的是生硬的交流，就像之前在车上似的。

　　“去吧，你们俩还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呢？”丁勇说的别有深意。

　　想了一会儿，杨宇新还是站起身，走到丁嘉乐的卧室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听见里面说：“进来。”他才推门进去。丁嘉乐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抬头看是杨宇新，慌张的把手里正写着的东西塞进抽屉里，站起身来，顺手把刚才拉下来的运动服的拉链重新拉了上去，然后手伸到脖子后面整理了一下，才对杨宇新说：“你随便坐。”

　　杨宇新随手关了门走到床边坐下，看着丁嘉乐，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问：“丁嘉乐，你还好吧。”

　　丁嘉乐笑着说：“没什么不好的。”

　　“嗯，那就好……”说完又是沉默。

　　“听说你在读研……”丁嘉乐问。

　　“是。”

　　丁嘉乐停顿了一下，才问：“那你……没有喜欢的人吗？”

　　杨宇新心慌了一下，但还是老实的摇摇头。在H市，他一直把自己隐藏的很好，对他示爱的多是女孩子，可他根本没有兴趣，心里装着一个人，怎么可能去接受别人，五年前拒绝了王其，他从没后悔过。

　　丁嘉乐走到杨宇新面前，杨宇新惊慌的站起来，头不小心撞到了丁嘉乐的下巴，痛的惊呼一声，下一步却是看丁嘉乐有没有被撞得咬到舌头，杨宇新手扶着丁嘉乐的脸，仔细的观察了一阵，刚想问是不是有事，才发现自己实在是有些逾越了，连忙松开手。

　　“我……对不起，不是故意的。”杨宇新把手背在后面，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没事，是我太突然了。”丁嘉乐看着杨宇新，发现杨宇新眼圈都红了，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丁嘉乐伸手拭去，轻声说：“你别哭啊。”

　　听见这句话杨宇新的泪水却更止不住了，或许是委屈又或许是这些年来的想念通通都聚到了一起，重逢后没有喜悦，反而还有点尴尬，就这样面对面站着，也觉得心碎。杨宇新觉得自己真是无药可救了。明明是丁嘉乐伤了自己，可是却傻傻的一直都不愿意放弃，明明之前在H市自以为修炼的很好，可在面对丁嘉乐的时候却发现所有努力都化作了泡影。

　　丁嘉乐见此，吻掉了杨宇新眼角的泪水，然后紧紧的拥住了他，屋子里只剩下呜咽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待杨宇新的情绪渐渐平静，丁嘉乐才松开他，向后退了两步才对杨宇新说：“对不起，我……”话都哽在了喉咙里，这个久违的拥抱对丁嘉乐来说，实在太过奢侈了，他根本没奢望杨宇新还会这么顺从他，任他抱着。他很怕是梦，一瞬间就惊醒了。有时候，原谅二字，一辈子都做不到。而且就凭他现在的一切，根本就没办法和杨宇新相提并论了。

　　面对这突然间的疏离，杨宇新的像是空了一块，但他还是鼓足了勇气问：“丁嘉乐，你就真的那么爱欧华？”欧华这个名字，有多久没被提起过了，这是他们之间永远立着的一堵墙，把他们隔得千山万水。而丁嘉乐为了欧华做的，似乎要比为他做的多。他不想用付出来衡量爱情，可是现实总让人扼腕。

　　丁嘉乐走到窗口，看着窗外说：“没，早就没有欧华了。”从他和杨宇新分手之后，欧华也不再像噩梦那样缠着他了，他特意远离了所有的是是非非，只要杨宇新平安，他就圆满了。

　　“什么？”杨宇新走到丁嘉乐身后，扳过了他的肩膀，两人又重新面对面站着，颤抖着声音问：“丁嘉乐，你说的没有欧华是什么意思？”

　　丁嘉乐看似有点后悔说出那句话，便说：“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

　　杨宇新却紧追不舍的问：“你现在到底有没有和欧华在一起？”

　　丁嘉乐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觉得就是告诉杨宇新实情，现在也显得太晚，以前做过的傻事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呢？他对杨宇新造成的伤害不是用一句“我没和欧华在一起。”就能抚平的。所以他逃的远远的，用五年时间来沉淀这件事，偶尔和家里联系，也尽量避免杨宇新这个话题。可是在他最痛苦的那个阶段，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还是杨宇新。

　　杨宇新显然被这种沉默逼的急了，又问了一遍：“你倒是说呀，有还是没有。”

　　“这不重要……”丁嘉乐只好逃避。

　　“谁说不重要……”眼泪又滚了下来，他今天流的泪，都要超过这五年来的总量了。

　　“我说的，这不重要，你幸福的生活就好了。”丁嘉乐不愿意在继续说下去，想离开这间沉闷的屋子，可是却被杨宇新堵住了去路。

　　杨宇新颤抖着声音说：“可是没有你，怎么能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