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 About Summer》一盏夜灯

13、第三篇

　　Angela回到了自己的家，开了一瓶酒，灌下一杯，才敢去读取妈妈留给她的遗言。

　　Dear Angela：

　　我是许愿，是妈妈。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Angela就和妈妈怀你的时候一样大，不算是小孩子了，妈妈想和你说说心里话。

　　当你在妈妈的肚子的时候，坦白说，妈妈每天都很忐忑，每天都会下意识摸摸肚子，这是与你的链接，却没有很多的实感。

　　当你出生后，当你牙牙学语，当你蹒跚走路，我都在默默地观察你，小心翼翼地与你接触，还是没有很多的实感，时不时我会吃一惊，摸摸睡着的你，抱抱奶乎乎的你，惊讶“啊，原来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小婴儿已经这么大了。”

　　每一天，我对“妈妈”这称呼都有新的领悟。开心的，担心的，伤感的，重压的……

　　Angela读到这里，心口漫过一阵刺痛，她不得不暂停下来，又喝了一杯酒。记忆中五岁前和五岁后的妈妈完全是不同的样子，五岁前的她温柔，有时会用无可奈何的眼神看着自己，五岁后的她变得心思重重，笑容也变少了，然后有一天，她就搬出去了。

　　从此，她不是每天都能见到她，也不是每天都能和她吃饭，可每一次见面，妈妈的笑容很灿烂，很美很美。

　　再之后，她就被“关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她变得很憔悴，笑容也很勉强。

　　再之后，她出来了，又搬走了。

　　很长一段时间她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好几年她们没有见面，爸爸轻描淡写地说妈妈出差去了。

　　直到她二十岁成年。

　　她终于知道一切是怎么回事。

　　Angela每次回想自己刚成年那几年对妈妈做的事情，总是很羞愧。

　　她找了妈妈，对她破口大骂，对她恶言相向，骂她：“你知道我同学怎么看我的吗？你知道我在学校抬不起头吗？你为什么要做那些丢人现眼的事情？那个女人就那么好？你为了她连家都不要了？”

　　妈妈总是沉默不语，用一种很悲伤很悲伤的眼神望着她。等自己发泄完，过来轻轻拥抱她。

　　Angela总是崩溃大哭。

　　再过了一些年，她长大了些，自己也恋爱了，也成长了，她眼看着妈妈一点一点地度过难关，她看着瘦弱，实际像棵树那般坚强。她晚上会写作写到很晚很晚，Angela常常看着她纤弱的背影，感慨她的力量。

　　她也会偷偷地哭，默默地擦拭眼泪。每年夏天妈妈总是会病一场，病很久。过了夏天，她才会缓慢缓慢地恢复……

　　她三十五岁的时候，搬进妈妈的家里跟她一起住，这是她做的最正确的决定，没有想到，她们母女真正互相理解，相爱的时间只有五年。

　　泪水扑簌簌地落下，Angela急忙抹掉。

　　她很多同龄人都去切了泪腺，她没有，她想象妈妈一样去感知。

　　“Angela，有时我也在想，把你带到这世界来到底是对还是错，因为这世界对女人就是要残酷一点，古往今来都是的，然而我有时又庆幸把你生出来，也庆幸你是女儿，与我同样的性别，人生来一遭，体验体验也不是坏事。”

　　“插播一下，你出生不久，你姥姥让大师给你算过，说你不是大富大贵的命，但是会平安安稳地度过一生，哎呀我们华人的老一辈就是爱信这个，但是不得不说，我那‘把你带到这世界的愧疚感’还真的减轻了不少呢。”

　　Angela 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不过，还是很抱歉让你经历过那么多的不开心，也很抱歉我不是一个好妈妈，然而我必须和你坦白，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相同的选择，而且我永远骄傲我自己的选择。”

　　“也许，在你以后的人生阶段，你耽于舒适区，不敢去改变，我希望我的经历能够给你一点点勇气，哈哈，并不是说要你一定要跳出舒适区，只是妈妈想你记住，做一切决定都要为你自己，只要你认为值得，你就去做吧，或早或迟，什么时候开始都没有关系。”

　　“改不改变都没有关系。妈妈给你留了足够的钱，你躺平也可。”

　　“我其实是很胆小的人，我三十五岁前都躲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躲在父母给我营造的安全堡垒里，不敢出来，没想到后半生做出那么多‘惊世骇俗’的决定，那些对我坏的人从未打败我，哼哼！老了终了回想起来，还真的是很刺激呢。”

　　Angela看到这里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下一秒再次泪眼模糊。

　　“妈妈对你毫无要求，只希望你能吃好睡好。人生大部分时间都很开心。总有伤心时刻，哎呀，每个人都有啦，这就要靠你自己克服啦，也希望你足够好运当你伤心时，有人在旁陪你，没有的话，嗯，那就自己撑着吧。（哈哈）

　　怎么过你的人生是你的选择。Angela，我只是想，当你觉得孤单的时候有人能在你身边，如果没有，我希望你能享受孤独。”

　　“爱情固然美好，然后爱自己才是终生的母题。我应该能及格，但从未取得‘优秀’，哎呀呀呀，真是令人扼腕。”

　　“Angela ，在你两岁的时候，有天我抱着你，你靠在我的臂弯睡觉，如天使一般，我不知道为何流下眼泪。我将脸颊贴你的脸颊，感受着你小孩般的心跳，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我是你的妈妈，你是我的血脉，只有女儿才能和妈妈如此血脉相连。”

　　“所以，请不要为我的离开而伤心，当你孤独的时候，当你想我的时候，只需要仰天看看夜空，我一直会在。”（只是一种精神寄托啦，你老妈不会诈尸的啦。）

　　Angela忍不住哈哈大笑，她好喜欢妈妈这时不时就跳出来的轻盈调皮的笔触。

　　“so long, Angela，so long ,my child.爱你的妈妈。”

　　Angela久久地将水晶卡捂在胸口，久久不能言。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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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写这篇流了我这么多眼泪，好了，短篇就暂时结束在第三篇吧~以后有灵感再写，感谢这么多小可爱陪我写短篇，给我这么多正面的反馈，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