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无言》三十三

3、第三章 三人行

　　屋顶树梢的积雪在第二天迅速化掉，气温却没上升。寒气像一层透明膜，悄无声息地如影随行，然后慢慢浸入每个路人的肌肤，那是恨不得钻到骨头里的冷意。这样的天气到了第三天仍未缓和，葛峰冷得鼻尖发痛，但因为跟陈晓京和顾英约好在操场会合，也只得默默忍受。

　　好在没过多久，他看到陈晓京连奔带跑出现在林荫道的那头。

　　陈晓京穿得很厚，长到膝盖的卡其色羽绒服，带毛棉皮鞋，烟灰色的帽子和围巾是一套。快到葛峰跟前时她放慢步伐，喘着气惊讶地问，“你怎么穿这么少？”

　　灯心绒的西装，高领毛衣。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陈晓京算服了葛峰，他这是干什么，要风度不要温度？

　　葛峰很老实地交待，他把冬衣都送洗了，剩下的能穿的都在身上。高领毛衣里是低领毛衣，低领毛衣里是毛背心，毛背心下是衬衫，衬衫里是夏天的T恤，连脚上的袜子都穿了两层。

　　陈晓京笑得停不下来，葛峰快恼羞成怒了，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竭力抗议，“有那么好笑吗？”

　　陈晓京学着他的语气，“对，就有那么好笑。”说是这么说，在葛峰暴跳前她换了话题，从手里拎的袋子里掏出两杯珍珠奶茶，给葛峰一杯，自己一杯，“小卖部刚买的，才这一会就不烫了。”

　　葛峰悻悻地接过来，“顾英还没交卷。”今天他们仨的考场分在两处，陈晓京独自在一处，他和顾英在另一处。他喝了口温热的奶茶，“不到交卷时间她是不会出来的。”

　　陈晓京同意。

　　可能人大多喜欢追求对自己来说有难度的东西，比如顾英有了美貌，就不甘心徒有外表，非要在学业上跟别人一竞长短。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上课认真，也努力了，效果却总是差那么点。

　　葛峰三口两口喝光奶茶，淡然地下断论，“微积分讲的是悟性。”

　　陈晓京弯起手指在他额头敲下一个毛栗子，“你不就只有数学好一点，还敢嘲笑别人了！”葛峰的基础会计是她教的，她还不知道他有多少能耐。

　　葛峰捂着额头，委屈地说，“师父，你要接受我喜欢实话实说的个性。”当初他抱着专业书在女生宿舍楼下拦陈晓京时，一口一声师父逗笑了她，这才答应他的请求，帮他加强专业课。

　　陈晓京承认学习也讲一点天分，但对于自己的朋友总是不忍心道出这一条。她喝光奶茶，拿过葛峰手里的空杯子，把袋子塞在他手里，跑去把两只杯子扔了。

　　这么跑来跑去，穿得又厚，陈晓京感觉背上热烘烘的，跟葛峰缩手缩脚的样子一比，简直一个是地主老财，一个是穷酸。她摘下脖子上围巾，大大方方递给葛峰，“等开了学干洗后还我。”帽子和围巾是她圣诞节前买了羊绒线打的，这种纤细的线最耗功夫，花了不少时间。

　　围巾带着陈晓京的热度，温暖轻柔，葛峰甚至觉得有一点她惯常用的洗发水的香味，很好闻。他还没来及说什么，陈晓京已经看到路那头的顾英，挥手叫了起来，“顾英，考得怎么样？”

　　老样子，顾英郁闷地想。她真心不明白，连学习那么烂的葛峰都不觉得微积分难，她明明有中上的总成绩，每次高等数学课却像在听天书，老是扯总分的后腿。期末考试前一个月，陈晓京特意每晚给她补习过，上了考场拿到考卷却仍是一团乱麻。

　　不用再说，葛峰跟陈晓京交换眼神，彼此明白顾英又考砸了。他看了看表，“走吧，我们到门口打的，不知道今天还买不买得到票。”火车站到学校售票的那几天，他们懒得排队，在汽车还是火车之间犹豫，等过了时间才决定坐火车，那样一路三个人可以打牌。他们仨的家乡在同一个方向，路程以顾英为近，其次葛峰，最远的是陈晓京。

　　奶茶早就冷了，顾英不舍得扔。到路口陈晓京看到有卖烘山芋的，买了三只。趁着称份量的时候她把奶茶放在桶上烘了会，好歹算是温的，顾英赶紧喝了，喝完又吃了热腾腾的山芋，总算脸上化开了有笑意了，在出租车上还用古都方言跟司机聊了会。

　　她长得漂亮，说话声音又清脆好听，司机特意把他们送到离售票口最近的地方，还叮嘱他们要是买不到票可以找他，他托几个朋友想想办法，本地人总是办法多一点。

　　古都大学生多，售票处排着长龙，也不知道当天还排不排不到。不过既然来了，总要试一试。葛峰和陈晓京各排在一条队伍后面，顾英不死心，到处看有没有认得的，果然她还没转完一圈就有人试探地叫住她，“顾英？”

　　顾英回头，看着那两人面熟，猜是同校的师兄，一问果然是。他俩已经快要排到，听说他们才来，立马说可以帮忙代买，把陈晓京和葛峰也叫了过去。

　　“秋天接新生的时候就知道了，会计专业那边有三个漂亮师妹，没想到今天有机会为其中两位服务。”师兄之一大大咧咧地说。

　　顾英皮肤又白又细，黑亮的大眼睛，长而卷的睫毛，鼻子高挺，一笑两酒涡。和她的天生丽质相比，陈晓京逊色三分，但陈晓京长相很甜，又经常笑眯眯，看着让人就觉得讨喜，课余还经常在图书馆帮忙，知名度也很高。和她俩齐名的是叶蔚蔚，个子高挑，小脸细长眼，也有人认为她比顾英还美，至少叶蔚蔚的男朋友很坚决地认定。

　　买好票他们两行人分道扬镳，然而短短一段时间两位师兄已经说了不少溢美之辞，害顾英和陈晓京脸红红的，真心感觉师兄们过于热情，要知道师姐中不乏有才有貌者，有谁敢自称比她们更美。

　　还是葛峰一语道破真相，“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们随便一说，你们也就随便一听。我妈常说好话不过舌头打个滚，力气都不费，何苦不让别人高兴，她还经常叫我家一个未婚的邻居小妹妹，那人都四十了。”

　　陈晓京和顾英对视一眼，决定给他点color to see ，“让你实诚、让你嘴快、……”还让不让人愉快地自恋一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