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茫炬昭阳》霁尘

184、监视

　　就像是应了顾晴的猜想一般，一连几天，天空都不见晴朗，街道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人来人往，单看上去跟平日里没什么不一样，但总是觉得死气沉沉，不像以前那般热闹了，或许也是受了天气的影响也说不定。

　　总之是快入冬了，一整天都是灰蒙蒙凉飕飕的，任谁都不想在外面久待，接下来的日子里会希望窝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美美滴睡大觉，然后度过这个越来越寒冷的冬季。

　　当然，想象中的冬天就是应该这么过，而现实是在受着伤的情况下还不得不整理线索。顾晴的屋子里难得只剩下她一个，望着空落落的房间，莫名的还有些空虚。

　　她摇了摇头，振作起来，就是在一个人的时候更好思考，思绪更加整齐，可不能浪费这个难得的机会。

　　但是，还是有些不对劲。方晴霁竟然真的一次都没来，这不合乎逻辑，也不合情理，虽然说不上来，人家也没义务一定要来，但就是别扭，哪哪都不自在。

　　顾晴抬头便看见窗外灰楚楚的天空，仿佛马上就要下雨了似的。该不会真的生气了吧？顾晴心道，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腹部，等伤口不痛了就去道歉吧。

　　此时的曦王府，本就沉寂的王府在这样的天气下显得是更加阴沉，比起安静，倒不如说是死寂。

　　院中站着一名八字胡中年男子，负手而立，不近身便能体会到他周身四溢而出的怒气。

　　一名士兵装扮的人在他身旁单膝跪地，在报告些什么。

　　八字胡男人睥睨着士兵，“你的意思是，你们也不知道曦王去哪儿了？”

　　男人语气上挑，表明了他的轻蔑与愤怒。

　　“王爷恕罪！适才曦王殿下还在的！眼下……眼下突然人就没了……”士兵越说越心虚。

　　“是么？那么大个人，就从你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都没发现？本王养你们来何用？”

　　八字胡男人一开口，士兵就是一个哆嗦，这男人便是方晴霁的养父，宁安王，当今皇帝的叔叔，因为皇后的丧事，宁安王夫妇也回京了。眼下他面临的是，突然消失的方晴霁，整个曦王府就如同牢笼一般，监守重重，他不信方晴霁还能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但事实确实那小子失踪了，也不知他哪来的那么大能耐，皇后国丧在即，要是被皇上发现了，那身为看守人的宁安王脱不了干系。

　　“他会去哪？”宁安王拎起士兵，警告。

　　“这这这……”他哪知道啊，随即灵光一闪，“会不会是去了丞相府？殿下好像一直都和顾家二小姐走得挺近的……”

　　“丞相府？顾家？他好大的胆子！”

　　士兵惊慌失措，连磕头求饶，“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属下也只是推测，毕竟此番顾家二小姐遇袭，也是曦王殿下将其救回的！”

　　“既然有线索，那还愣在这儿做什么！”

　　“是！”

　　宁安王说得不错，这整个王府，都是他的人，从管事到小厮侍女无一例外，他们都工作除了要把方晴霁照顾好之外，更是要将他的一举一动上报，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上报的消息变得越来越少，也就是从这时候起，他开始意识到，这小子就如当年的老曦王一般，愈来愈不受控制了。

　　他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但若是再留下去恐怕是会留成祸害。

　　方晴霁当然知道自己是被监视着的，或者说从宁安王夫妇踏足曦王府来“扶养”他的那一瞬间他就感受到了套在自己身上的无形的枷锁。

　　但如果只想凭这些手段就困住他监视他，未免想得太美好了。

　　他乔装打扮了一番，混入人群，不自觉地朝顾府的方向迈开步子。今日是楚卿卿同他们约定好的第三日，所有的一切将在今天串起来。以顾晴的性子她一定会去，但她的伤还没好，虽然他已经提前交代过秦蓁蓁叫她照看好顾晴了，可还是放心不下，决定自己去看看。

　　当然是暗中观察，现在形势紧急，又处处受人牵制，若是同顾晴走得太近反而会拖累她，虽然目前已经不能全身而退，但还可以避免牵扯得更深。他握紧了拳又松开，在事情解决前，能不见面就不见面吧。

　　顾晴的院子偏，几乎处在顾府的最边缘，与外面的世界仅一墙之隔，再加上顾晴自己故意作的，让整个顾府的人都觉得她这个院子晦气而不敢靠近，于是倒也方便了像方晴霁这样的人来找她。

　　但是很奇怪，顾晴并不在房间里。房间里纸张散落一地，纸张上都是一些没有任何意义的鬼画符。唯独不见顾晴。

　　方晴霁瞳孔骤缩，一瞬间似乎连呼吸都凝滞了，心提到了嗓子眼，剧烈跳动不受控制。那日顾晴满身鲜血的脆弱模样还历历在目，说实话当时他确实心慌了，若不是给顾晴止血更重要些，他势必要同那群人纠缠到底。

　　也许顾晴自己不记得了，但是他的记忆可都还清清楚楚地保留着，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和顾晴分开，当时也是这个情景。不管过了多久都记忆如新，从前以为从此再无法见面，却不成想上天怜悯，满足了他再见顾晴的愿望，找到了让顾晴重新回到这里的方法，但是在那天，他差点以为自己又要失去顾晴了，好在上天保佑。

　　方晴霁从前向来不信神佛，可偏偏又在向神明祈求。

　　他一面思索，一面又努力将自己的思绪挣脱出来，当务之急是找到带伤跑出去的顾晴，这家伙总是叫人不省心，虽然知道她有自己的想法，可也不是不管自己身体状况的理由啊。

　　会去哪儿呢，该不会自己去找楚卿卿了吧？

　　方晴霁猛地转身，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人，差点撞个满怀。

　　“我就知道是你。”顾晴像抓到了贼一般，双手叉腰，很是得意。

　　“你！”方晴霁大惊，迅速冷静下来，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压低声音，“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我家啊，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顾晴回答得理所应当，推开房门，意思很明显，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但是方晴霁就像是脚下被黏住了一般呆愣在原地，四处张望，然后抬步就要离开，既然她没事也没有跑远那他就没必要在这儿久留了，只要等着秦蓁蓁来带她去找秦蓁蓁就可以了。

　　而且看顾晴的表情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来这里？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她，以后得更小心才是。

　　“站住。”顾晴冷着脸。

　　方晴霁根本无暇顾及，只想着迅速离开，自己离开王府时间也不短了，宁安王定然会发现，只需要稍加追查便能知道去哪里堵他，他得趁探子找到这里来之前尽快离开。

　　结果刚走没两步，便被人从后面紧紧环住腰阻止他继续逃跑。

　　一边怕顾晴这样会站不稳摔着扯到伤口，一边又着急离开，即便是曦王，也不知此时该怎么办。

　　“嗯……喂，对不起啊……”往往是越熟悉的人，这三个字越是男开口。

　　方晴霁身体僵住，感受着顾晴死死地拽着自己，虽然力气不大，但是很固执地把他往回拖，总是在莫名其妙地地方又霸道又任性。

　　“这是我当时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所以抱歉，让你担心了。”顾晴乖巧地道歉完，然后话锋一转，“不过，也借口这个伤，利用顾家的势力和舆论将这件事炒热，让那伙人成为全城通缉对象，调用更多的人手帮我们抓人也算是因祸得福。”

　　听他的话，她依然不知道自己错哪了。

　　谁会因为顾晴让自己担心而生气的啊？虽然当时情况紧急，可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啊。

　　方晴霁垂下眼睑，也就是这时放慢了离开的脚步，被顾晴逮着了机会，然后迅速伸脚绊住对方，将其翻倒在地，反扣住，然后不负众望地扯到了伤口，疼地捂着肚子缩在地上发抖。还是方晴霁无奈地将她扶了起来。

　　“你啊……”

　　话还没说完，便对上顾晴凌厉的目光，她揪着方晴霁的衣袖不肯撒手，“跟我来，我都知道，你别想瞒我。”

　　根本无力反抗，因为一反抗的话就会激怒顾晴，顾晴一发火动作就会很大，动作一大就会牵扯到伤口，不利于恢复。

　　顾晴心满意足小心地关上了门，看见房间内一片狼藉，先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然后暴躁地将散落在地面上的纸张踢开，“那天我注意到思玉夫人进来的时候有往外面看的倾向，当时你也在的吧？”

　　顾晴眼尖，什么都瞒不过她，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平白无故地被牵扯到那么多麻烦事中，有时候倒是希望她没什么特别的才能呢。

　　顾晴说，“我听说宁安王夫妇来华都城了？是为皇后娘娘的葬礼？”

　　“你都听说了？”

　　“果然如我所料，事情开始麻烦起来了，我就说最近怎么老感觉有人在监视。”

　　“顾府也有眼线了？”

　　顾晴点头回答，“只是有这种感觉，但不是在我这儿，而是思玉夫人那。”

　　她将自己整理好的线索誊抄在纸上，给方晴霁一份，“总之接下来大家都要小心点，谜团太多了，敌暗我明……”

　　话还没说完，方晴霁一只手就放在了顾晴脑袋上，舍不得挪开，“接下来的事，你不用参与，安心养伤即可。”

　　顾晴闷闷不乐，一把扯住他的手，然后一口咬下去。

　　“哈？想什么呢，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我只是告诉你一声而已。”顾晴拿着纸，一脸理所应当，“我也很好奇到底是哪个家伙竟敢围堵老子。”

　　顾晴突然猛然回头瞪着门口怒喝，“谁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