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碎而已，又不是心梗》一根容嬷嬷的萝卜

4、第 4 章

　　李相柳懒懒地靠在船边的护栏上，屁股下四只脚的椅子只有两只脚碰到甲板，余下两只悬在空中慢慢来回轻晃。

　　乌黑的眼珠一直看向城堡的方向。

　　高耸华丽的城堡伫立在一片喧哗的城市中，被平矮的砖房团团围住。如今，这片城堡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被蓝色的海平面淹没，躲在了背面。

　　这艘轮船本来计划出游三至五天，按照原来的王子规划，几乎横跨了半个海面，要是真的倒霉遇上暴雨或无风的天气，耽搁的时间只会多不会少。

　　李相柳估计找回失窃的王冠应该是大后期的进度了，约莫是在他的声望值胜过老国王时开启，不料第一个出航的事件都还没过去，就被他阴差阳错地开启王冠失窃的事件。

　　两件事叠加在一起，时间上就冲突了。

　　能不能掉头返航呢，李相柳忧愁地想，这时候出航简直没道理啊！明明是另一件事更紧迫，却是出航的优先度更高。

　　他一只手撑着脸，一只手松松垮垮地拎着高脚杯。拇指与食指捏着高脚杯的细柄，有一下没一下地旋转。

　　海风簇拥着他的黑发，撩起随风拂动的发梢，拖出一条条优美的弧线。

　　海风有些恼人地拨乱了额前的碎发，挠得他皮肤发痒。他捋了捋头发，将柔软的碎发扫到脑后。可很快碎发又不安分地掉落下来，像是要坠进眼里一样。

　　李相柳是懒的，五根手指贴着头皮插入发中，将不安分的头发全都压在手下。饱满光洁的额头下，是一双因为海浪波光而眯起的长眸。

　　玻璃桌旁，撑开的太阳伞将李相柳拢在自己的阴影下，浅浅的阴翳替修身的礼服加深了蓝衣。

　　交叉的脚伸得笔直，跟凳子与地面形成的夹角，形成了一个极为失衡的三角形，从旁一看，三角形的第三条长边未免长得太过分了。

　　他翻了个身，下巴搭在围栏最上边一横。一双大长腿是收了起来，但他又垂下双臂，像长臂猿一样，手背朝上瘫在甲板上。

　　手里的高脚杯随之一松，咕噜咕噜滚远了。

　　李相柳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升起昨夜的回忆。皎洁的月亮挂在天上，老国王靠在圆柱边，留给他一个冷清的背影。

　　好像记得请，又好像记不清。

　　老国王那张堪比月色美丽的脸突然蹦出几句恼怒的骂声。

　　然后就只记得，老国王缓缓抬头，浅褐色的眼眸认真地注视着自己的模样。

　　薄薄的耳垂下，残月闪烁着金属的光泽，让他眯了眯眼睛，随后便神出鬼没地低下了头，啄了啄冰凉的嘴唇。

　　只要一想起这个画面，李相柳就忍不住闷笑了一声。他依依不舍地睁开眼睛，眼底还残留着温和的笑意，眼前倏然一黑。

　　太阳伞下的阴影倏然加重。方才还晴空万里的蓝天，一转眼乌云密布，雷声闷响。

　　蔚蓝的海水失去太阳的光彩，瞬间变得幽暗深邃，恍若长着一张深渊巨口，水面下是无尽的漆黑。

　　海风不再清凉宜人，相反，它开始携着阴冷和刺痛，刮得浪起云涌，比轮船还要高大的巨浪轻松掀起轮船，拍下第一层浪花。

　　几乎船上的公爵都被这层突如其来的猛浪打蒙了，怔怔地看着轮船驶入更加恐怖的暴风雨中心。

　　更准确来说，是暴风雨飞快将追到嘴边的猎物吞下。

　　李相柳就料到不会这么顺利，朝那群除了玩脏的什么都不会干的公爵吼道：“别愣着！快！去穿救生衣！”

　　“这艘船没有不会游泳的吧？”他拔高了声音，他可是在晚宴上强调过的，上船前也检查过救生设备的数量。

　　“我会！”“我也会！”“我，我……会一点。”……

　　在一群尤其惊慌失措的贵族和侍者中，李相柳就像天生的领导者镇住了到处尖叫的人，并冷静地发号司令，“现在才出航半日，能坐救生艇回去！穿好救生衣后就马上到救生艇去！两人一艘，有多的全都放下海去，轮船肯定会沉的！不能让轮船带着其他救生艇沉下去，要是你们的救生艇坏了，马上转移到其他救生艇。大家互相照应，不要怕，等暴风雨过去后，向日落的方向返回，那是城堡的方向，谁第一个回去记得通知其他人开展搜救行动，记住我说的话，我们都能活着回去的！”

　　虽然在巨浪和龙卷风面前，就算穿了救生衣，会游泳，还坐上救生艇也不见得能百分比活下来，但想淹死也没那么容易。

　　漆黑的天空猛然划过一道触目惊心的白光，轰隆一声炸响了整片海域。大雨没有任何预兆地挥下，狂暴的风压刮起龙卷风，雨点打在脸上，像刀刮一样痛。

　　在他的吆喝下，所有人手忙脚乱地套上了救生衣，又把救生艇全部放进海里。

　　雨水顺着李相柳的轮廓流下，他抹了一把脸，将蒙在眼睫上的雨水扫开，亲眼看着第二层巨浪直接将空无一人的轮船掀翻，浪头打下，轮船不堪一击地沉到海底里去，再没有升起过。

　　巨浪接二连三来袭，救生艇也没能幸免于难，大半救生艇连连翻船好次后，要么沉了，要么烂成小木块，三三两两在水面浮着。

　　一场突如其来的海上龙卷风，打得这群没受过苦头的公爵肚子里全是海水，耳边全是咕噜咕噜的水声，紧闭的眼皮几乎从未睁开过。

　　雷光划过天际，哪怕闭着眼都觉得恐怖。

　　所幸救生艇数量多，熬过了风暴雨后，还余下三四艘格外牢实的木艇孤零零飘在海面。

　　不过也够了，公爵加上侍者一共二十来个，一艘救生艇能容纳十个人。三艘有余，四艘宽裕。

　　其实暴风雨的时间很短，只维持了半个小时，但这半个小时特别考验意志和体力。求生意识弱一点，都可能被卷进恐怖的海底，浮不上来。

　　天空再次放晴，公爵们像反白肚的死鱼一样浮在海面，两三秒后，才有了清醒的意识，扒拉着周围飘着的木板往救生艇游去。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放晴了！还有救生艇！”

　　那些反白肚的死鱼一个个又活了过来，扒拉着水花，翻上救生艇。

　　轮船沉之前，李相柳作为最后一个下艇的人，小心机地数过人数，算上自己刚好二十七个人。

　　李相柳抱着好几根木头，每次沉下去都借着木头浮起来，体力还算没被消耗得太猛。他数了数救生艇上的人数，二十六个，加上自己，全员存活。

　　而忠心耿耿的公爵们眼尖地发现了趴在木头上的他，已经划着水花，朝他驶来。

　　“王子殿下，还好你考虑周全！”

　　“是啊是啊，王子殿下除了你，我们想不到还有谁更适合王位了！”

　　“王子殿下，我们会将你英勇沉着的事迹告诉国王陛下，知道我们平安归来，他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我们也会告诉我们的妻子儿女，让他们知道王子殿下拯救了所有人！”

　　……

　　【由于你救下了所有人，你的声望值极大提高了。】

　　李相柳长松一口气，随自己荡在海面，打算让公爵们把自己拉进救生艇算了。

　　他的脸贴在湿漉漉的木板上，随着海面轻轻晃动，眼里映出粼粼波光，却突然好像看岔一样，望见遥远的海面冒出一粉色的小圆点。

　　他眨了眨眼睛，粉色的小圆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翘起了脑袋瓜，一看，居然是一颗粉红色的人头。

　　李相柳当场心肺骤停，两条腿赶紧往救生艇划拉。

　　李相柳：……非常恐怖。当时海面冒出来一颗人头。

　　可一见他想溜，人头急了，噗通一下潜入水里。哗啦一声再冒出时，一只满是鱼鳞的手牢牢扣住他的脖子，拖着他往身后游去。

　　“是不是鲨鱼？是不是鲨鱼？”李相柳看不见身后，不敢随便攻击，两只眼睛瞪到最大，大声朝救生艇上的公爵们求问。

　　“啥东西啊？”公爵们也急，你瞅了我两眼，我瞅你两眼，愣是眼睁睁看着他被拖走。

　　“不知道啊？”

　　“是不是……是不是鱼人啊！呸！说错了，人鱼！人鱼！”

　　“王子殿下别怕，是人鱼！人鱼啊！”

　　李相柳扭头一看，顿时跟一双蓝宝石似的眼睛对上视线。如天上星辰般灿烂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他，小巧鼻尖透出三分殷红，铺了一层水钻般光芒的嘴唇微微张大了，好似十分吃惊的模样。

　　满头粉色的头发于水中散开，在阳光下，海洋有了几分透明，一条修长的鱼尾埋在水下，带动轻柔的水流。

　　李相柳当场心肺复苏，他拎开横在脖子上的手，“等等，让我先问。”

　　人鱼乖巧地收回手臂，点点头，羞赫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脸上。

　　“你是个公主，今年十五岁，对不对？”

　　人鱼：……

　　人鱼嘴巴一动，美妙的歌喉动听如天籁，“对。”

　　“我问完了。”李相柳飘在海里，抱着两块木板，眼中出现几分了然之色，“轮到你了。”

　　“你……”人鱼公主伸出闪着磷光的手指，戳了戳他的救生衣，神色复杂地说，“你怎么穿着救生衣啊你。”

　　她抬头一看，公爵和侍者们纷纷从救生艇里冒头。

　　人鱼公主大吃一惊，“卧槽！你们怎么都穿着救生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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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人鱼公主的疑惑：我草！你们怎么都穿着救生衣啊？
李相柳：跟老国王分开的24小时内，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