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好朋友奉子成婚了》迂木脑袋

3、3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晚风微凉，教室亮起灯光，等待着接下来的晚自习，吃过晚饭的同学三三两两的走廊上玩耍嬉闹。

　　远离喧嚣的器材室此时却一片晦暗宁静，单靠着一扇小窗透进来些光亮，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味道。

　　苏谨的话音落在地上许久都没有人接住，他后知后觉的红了脸，想着自己似乎说多了话。

　　被人欺负又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他居然还那么大声的解释。

　　脸蛋火辣辣的觉得丢人。

　　苏谨偷偷把鼻子从膝盖中解救出来喘了口气，眼睛盯着脚尖，鞋顶原本白色的漆皮已经掉了一大块，露出里面乳黄色的部分，尽管刷洗的很勤，却依然让人感觉脏兮兮的，他余光瞟见边上比他大出好多的鞋子，干净、洁白，除了鞋底几乎看不见一点尘土，像是新的一样。

　　强烈的对比让他有些不自在，感觉自己碰一碰都会把对方的鞋子弄脏，苏谨缩了缩脚，本来就瘦小的身体蜷缩的更加没有存在感。

　　“他们为什么欺负你？”把手机揣回兜里，迟景坤像是反射弧过长，好半天才开口接话。

　　苏谨却不敢多说了，他在这个学校基本上没有和其他同学有过什么交流，改不掉的口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他不会交流，除了有人问他才知道开口，但是说话又不会斟酌，总是是什么说什么，常常惹得别人尴尬的笑。

　　“不，不知道。”苏谨摇头，细软的发丝贴在耳后轻轻晃动，“可，可能因为我性格，不好，也没钱给他们，买吃的。说，说话还有口音。”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体和别人不一样。

　　后面的话苏谨没敢说，他心里觉得肯定是自己哪里不一样才会被欺负。半夜里思来想去，也只有这具身体和别人最大不同了。

　　来这所学校之前，爷爷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在别人面前脱裤子，哪怕上厕所小便都是去的隔间，他们那里贫穷落后，学校更不可能空出课来给孩子们普及性教育。

　　但是苏谨却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的，村子里有穿开裆裤的弟弟妹妹，他见过，只有自己是不一样的。

　　可是他没在别人面前脱过裤子也会让人察觉到不一样吗？他有很多疑惑，但是无人诉说。

　　“每个人都有一些和别人不一样的小缺陷，这不能成为别人欺负你的理由。为什么不反抗？告老师或者找家长。”

　　苏谨依然摇头，他和老师说过，可是惩罚在李勇那种人眼里是荣耀而不是羞耻，至于找家长，他不想让爷爷担心，为了上学，爷爷到处借钱已经很不容易了，虽然学校有贫困生补助，但是需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

　　迟景坤垂眸盯着对方的脑袋瞧，忽然站起身来把器材室的灯打开，有些年头的白炽灯久不常用，发出滋滋声闪动两下才彻底照亮整个空间。

　　习惯了灰暗的眼睛一时没有适应，苏谨在抬头时，眼睛微眯，只能看见一个高大的黑色阴影向自己涌来，吓得仰倒在垫子上，一张过分漂亮的脸蛋惊恐着，在确认对方是迟景坤后又突然松了一口气，怯怯的露出笑来，没有防备的信赖。

　　连抱怨都不敢，只能乖乖的等着别人怜悯。

　　迟景坤面无表情，缓慢的眨了下眼才克制住刚刚想要一脚踩上苏谨身体的冲动。

　　他突然有些明白那些明明喜欢苏谨但是却总是欺凌苏谨的人的心理。

　　这种仰视着你又毫不反抗，甚至可以让你随意对待的姿态。

　　真是，刺激人性。

　　“没事吧？没想到会吓到你。”迟景坤伸出一只手笑着说。

　　苏谨看着那只手，好半晌才轻轻搭在上面，对方力气很大，很轻巧的就把他拉了起来，他声如蚊呐，“谢谢。”

　　“不用谢，是我把你吓到的。”说完松开了手，迟景坤走到窗前往外瞧，不远处教学楼的灯光明亮，人头攒动，显然这边要冷清很多，“开了灯应该能更快找到我们。”

　　苏谨点点脑袋，又意识到迟景坤这个时候没有看向自己，出声“嗯”了一下。

　　两人突然沉默起来。苏谨站着发呆，揉揉肚子想起自己没吃晚饭，可能要饿上一个晚上，自己还好，就是担心迟景坤也一起饿肚子。

　　他想的入神，没注意到迟景坤已经从窗前走到他跟前在脚边的垫子上坐下，蓝白的校服穿在半大的少年身上有种杂志封面的感觉，随地而坐的姿态透露些洒脱。

　　苏谨没看见，他衣摆被人拉扯才回过神，去看时眼神还带着不解。

　　“无聊吗？坐下聊聊天。”

　　苏谨顺从的坐在迟景坤身边，手臂抱住膝盖，仍是一副没有安全感的样子，他侧过脸，不敢与人对视，“要，要聊什么吗？”

　　“嗯......就聊聊你自己，比如平时喜欢做什么，吃什么之类的。”

　　“我平时喜欢学习，吃，吃什么都可以，吃饱就行。”

　　“那你还挺好养活。”

　　迟景坤声音含着笑，这是一种友善的打趣，苏谨抿着嘴也跟着忍不住笑，他还是头一次这样和别人坐在一起聊天，没有让他抬不起头的嘲讽和辱骂，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突然放松很多。

　　“会玩游戏吗？”

　　“不会。”

　　“没玩过？”

　　“嗯。”

　　“那你平时无聊时会做什么？”

　　“学，学习。”

　　“这么认真？”迟景坤开始感到无趣，手指轻轻敲打着膝盖，想着要不然干脆掏出手机让人过来开门好了，“除了学习没有其他想做的事情吗，或者想要的？”

　　人不可能没有欲-望吧。

　　“......”

　　苏谨低下头不吭声，迟景坤歪头看他，“怎么不说话，是不好意思吗？”

　　“我，俺，俺想学普通话，想有一个朋友。”声音越说越低，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头彻底埋进膝盖处，带了丝哽咽。

　　“......”迟景坤伸手拍拍苏谨肩头安慰着，嘴上却揭别人伤口，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苏谨同学没有朋友吗？”

　　头摇成拨浪鼓，肩膀颤抖，想起刚来学校的时候，他满怀期待的拿着从家里树上刚摘下来的枇杷果，很腼腆的分给寝室的每个人，邀请他们品尝。

　　他发誓那果子很干净，也很新鲜，他来的路上怕捂坏一直都是用手单独拎着。

　　但是室友们不是摆手拒绝，就是接过放在一边不吃，甚至有的当着他的面扔进了垃圾桶，在他去卫生间洗手的时候说他给的果子有虫子，像坏了。

　　莫名的恶意很快让他在班上没有一个人搭理，再然后就是被李勇盯上。李勇霸道，有女生和他说几句话都要连他带那女生一起欺负。

　　久而久之，除了李勇和老师就没人会主动找他说话了。

　　真可怜啊，迟景坤感受到手底下瘦弱到能摸到骨头的肩膀颤抖，他知道苏谨这样的人只要给点甜头就能心甘情愿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转。

　　一想到那么多人背后意-淫却迫于李勇淫威不敢上前主动搭讪的人被自己圈在羽翼之下会是什么感觉呢？

　　迟景坤很好奇，他更想看看李勇那张气急败坏的脸，于是好不负责任的说道：“我们可以做朋友啊。”

　　苏谨猛地抬头，眼睛亮晶晶的还含着泪光，这会儿还满脸期待但是又不敢相信，“真，真的吗？”

　　“嗯，我可以教你普通话。”

　　“谢，谢谢你！”苏谨站起身，很郑重的向迟景坤鞠躬，他太开心了，但是又做不到别人开心时又蹦又跳的发泄情绪，手紧紧握住拳头，鼻头发酸，想哭又想笑，但是他记得迟景坤让他多笑一笑，所以尽管眼泪在眼眶打转也努力弯着眉眼，勾着眼尾，泪水划过脸颊，没忍住打了个哭嗝。

　　“嗝！”他赶紧抹掉眼泪，孩子气的用手腕去擦，但是越擦越多，像是关不掉的水龙头，弄得满胳膊都是泪水，“对，对不起，俺，俺太激动了。笑，要笑。”

　　他努力呼吸，但是仍然没办法止住眼泪。

　　本来还震惊对方过于夸张情绪的迟景坤，此时看着这张哭的惊心动魄的脸蛋，耳边是一口他听的费劲的方言。

　　这张脸配上这一口方言，太冲了。

　　不过他还是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帕，轻柔的给人擦去眼泪，半开着玩笑哄着，“怎么这么激动，第一天和你做朋友就给这么大礼。”

　　“对，对不起。嗝！”

　　“不用对不起，别哭了，等会儿别人找来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没有，你没有欺负我。”明明是还没发生的事情，他就像已经发生了一样不断的为迟景坤做不存在的辩解。

　　被各种体育器材堆满的狭小空间在亮的刺眼的灯光下到处都是无处遁形，苏谨好不容易止住哭，湿淋淋的手帕已经握在他自己手中。

　　晚自习的上课铃响起，苏谨仰头看着面前他新交的好朋友，心里惦记着朋友说的话，天真的突然道：“笑，笑给你看。”

　　明明都哭成一个小花猫，笑起来却有种雨淋湿花瓣的感觉。

　　迟景坤一愣，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但是这笑容的冲击让他真的有种想要独-占的感觉。

　　不是玩笑，不是报复，更不是征服欲作祟。

　　切切实实的。

　　愣神的功夫，外面很快传来说话的声音，隔着老远就听见李勇的大嗓门。

　　“小土包子，老子来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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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迟景坤：完蛋了，我好像要真香了